第 4 章 可愛多
李老師意外地看著寧蓁,這個年紀的學(xué)生,都不愛舉手回答問題的。</br> 哪怕平日里班上考前幾名的同學(xué),一聽到起來問答問題,也會避開他的目光。</br> 難得見到這么主動的同學(xué),李老師笑呵呵道:“舉手的同學(xué),你來。”</br> “你是新來的同學(xué)嗎?老師之前沒有見過你,叫什么名字?”</br> 寧蓁紅了臉,輕輕道:“我叫寧蓁。”</br> “什么珍?”</br> “寧蓁。”她訥訥道。</br> 班上哄笑。</br> 寧蓁覺得羞,有幾分手足無措。好在李老師喊了一聲安靜。</br> “寧蓁同學(xué),那你說說,這道題選什么?”</br> 她快速垂頭看了一眼,‘硫酸在上述反應(yīng)中表現(xiàn)出的性質(zhì)是?’。</br> “選C,酸性。”</br> 李老師連連點頭,又讓寧蓁講講原理。她順了一下思維,講得慢而清晰,認真在聽的都聽懂了。</br> 李老師滿意極了,贊許地看了她一眼,讓她坐下去。</br> 寧蓁松了一口氣,還好這道題不是很難,她以前的基礎(chǔ)扎實,簡單基本的一些東西都還記得。</br> 陳東樹最喜歡看熱鬧,忍不住狂笑:“哈哈哈這妹子……小學(xué)跳級過來的啊?還要舉手回答問題,笑死老子了。”</br> 林子川悶笑,在從小到大都沒舉手回答問題的人眼中,這種積極的好學(xué)生,簡直就是一朵奇葩。</br> 他側(cè)頭去看陸執(zhí)。</br> 陸執(zhí)單手支著頭,眼里也是笑意。</br> 李老師補充了延伸的題型,又講了容易選錯的那個選項,提醒下次注意誤區(qū)。</br> 語調(diào)突然拉長,“嗯,那有沒有同學(xué)來講講第三小題,標準狀況下產(chǎn)生的氣體體積,這是重點題型,不會的記得要做筆記。”</br> 一片寂靜中,那只小手又舉了起來。</br> 詭異的沉默。</br> 李老師咳了一聲:“班上只有寧蓁同學(xué)會這道題嗎?別的同學(xué)能不能積極點?”</br> 別的同學(xué)憋笑都要憋死了。</br> “好吧,寧蓁同學(xué),你再起來說一下。”</br> 寧蓁有些尷尬,哪怕是討厭她的謝雨,也笑得不可自抑,看她的眼神像在看智障了。</br> 重點題型往往也是難題,她講得顯然沒有上一道順利,有些地方會微微遲疑。</br> 但好歹,講正確了,雖然過程不是很完善。</br> 坐下來的時候,她額上都沁出了汗。</br> 心里默默祈禱老師別再抽人了。</br> 后排夏小詩看她的眼神都變了,她的前排竟然是一個“格外積極的學(xué)霸”?</br> 接下來二十分鐘,李老師都沒有再抽人起來回答問題。</br> 寧蓁腦海里的弦總算松了一分。</br> 她看了眼自己的手表,15:03,還有七分鐘就要下課了。</br> “我抽個同學(xué)來講下這里為什么不能用氧化還原方程。”</br> 寧蓁下意識舉了手。</br> 李老師呆了一秒,很快反應(yīng)過來:“寧蓁同學(xué),你說。”</br> 寧蓁心跳飛快,在全班的注視下,耳尖紅到快滴血。</br> “我、我不會。”</br> 陸執(zhí)的威脅仿佛就在耳邊,她反射性舉了手,站起來才反應(yīng)過來自己忘了這個知識點,壓根兒不會。</br> “操哈哈哈哈……”</br>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不行了,笑到肚子都痛了。”</br> 哪里來的新同學(xué)?簡直是稀有動物。</br> 后排的陸執(zhí)彎了彎嘴角,眸中晶亮。</br> 李老師難得見一個乖學(xué)生,知道寧蓁窘迫,也不為難她,讓她坐下去。嘴里道:“熱愛學(xué)習(xí)是好事,但是以后盡量知道答案再舉手……”</br> 寧蓁默默低下了頭,口罩下的臉紅透了。</br> 唉,她從小到大第一次這么尷尬。</br> 算了,只要陸執(zhí)不煩她,也沒什么的。</br> 終于熬到了下課。</br> 后排的夏小詩找她說話:“寧蓁,你別難過,你能回答上兩個問題很了不起啦,我題都看不懂呢。”</br> “嗯,我不難過。”</br> 夏小詩忍了忍,還是好奇心占了上風(fēng):“你很喜歡化學(xué)課嗎?”之前的數(shù)學(xué)語文課都沒見她舉手啊。</br> “……”</br> 陸執(zhí)的性子是,順他者昌,逆他者亡。</br> 她舉了手,他也就沒來找她麻煩。</br> 放學(xué)之前,英語老師提醒道:“下周四就要月考了,同學(xué)們抓緊時間,好好復(fù)習(xí)。”</br> 下周四……那就還有八天時間。</br> 寧蓁記得,七班的規(guī)矩是按成績挑座位,從第一名開始選。</br> 陸執(zhí)那群人一般都坐最后兩排,靠著后門,他們逃課方便。</br> 她應(yīng)該不會和他們坐一塊兒的。</br> 下課鈴聲一響,同學(xué)們陸陸續(xù)續(xù)都出了教室。</br> 寧蓁借了夏小詩的物理筆記,謄抄到自己的書上。語文英語重拾容易,理科性質(zhì)的東西要努力才能慢慢好起來。</br> 她揉了揉酸痛的手腕,一看表,快六點了。</br> 寧蓁把夏小詩的物理書放回她的位置,自己的物理書放進書包。</br> 關(guān)了風(fēng)扇和門窗,她把燈也關(guān)了。室內(nèi)一下子暗下來,外面的天空偏橘色,看起來暖洋洋的。</br> 寧蓁鎖好門,確保沒有問題以后,從二樓下去。</br> 童佳和她不順路,她還要抄筆記,因此兩個人沒有一起走。</br> 六月的風(fēng)帶著熱氣,黃昏時分仍然悶悶的。</br> 寧蓁拐過樓道,突然頓住了腳步,捂住自己的嘴巴,輕輕退回樓道轉(zhuǎn)角處。</br> 一樓昏暗的樓梯口,站著一男一女。</br> 女生在哭。</br> 寧蓁蹲下身子,小心地將自己藏好。她也不想撞見這一幕,畢竟那個男生,是陸執(zhí)。</br> 陸執(zhí)靠在墻上,表情冷淡,手中夾了根煙,時不時彈下煙灰。</br> 余姍姍嚶嚶哭得傷心。</br> “阿執(zhí),你原諒我好不好,我知道你心里有我,我不能沒有你。你別這樣……”</br> 他吸了口煙,仿佛被抱住的人不是自己。陸執(zhí)眼神冷漠,等她哭訴完,薄唇輕吐出一個字:“滾。”</br> 余姍姍僵住身子,她鼓起勇氣來道歉,卻換來了一個滾字。自尊和羞恥心讓她羞惱,她松開手,后退了一步,努力地扯出一個微笑:“我會一直等你的,阿執(zhí),我會等到你原諒我。”畢竟是她犯了錯。</br> 陸執(zhí)輕嗤了一聲,像在聽笑話。</br> 余姍姍的身影消失在了樓梯口。</br> 寧蓁垂下眼睛,揉了揉小腿。</br> 她不是故意偷聽的,但是他們就在那里……她,她回家必須要從那里過去呀。</br> 陸執(zhí)沒動,她也不敢動。腿越來越麻,她只好換著腿支撐身體。寧蓁苦惱地想,他什么時候才走呀?</br> 陸執(zhí)捻滅煙頭,直起身子,蹙了蹙眉,向上看了一眼。</br> 黑色的布料露出小小一角。</br> ~</br> 寧蓁聽到腳步聲,嚇了一跳,抬頭。</br> 對上一雙漆黑深邃的眼睛,他挑眉:“看得過癮嗎?”</br> 寧蓁被抓包,猛然站起來,不知道哪里來的勇氣,一聲不吭繞過他往下跑。</br> 心跳得飛快,她不敢回頭,一口氣跑出老遠,陸執(zhí)沒有追上來。</br> 她拍拍胸口,好可怕呀。</br> 陸執(zhí)剛剛那副她知道得太多要殺人滅口的語氣,現(xiàn)在想起來心里都發(fā)涼。</br> 寧蓁像只受驚的兔子,慌不擇路般跑。淺藍色書包一擺一擺,空氣中仿佛還留著她頭發(fā)的香氣。</br> 輕輕淺淺,像含笑。</br> 陸執(zhí)輕笑一聲,心里卻有點惱。</br> 她看到了。早不來晚不來啊。</br> 陸執(zhí)走到垃圾桶前,將手中的東西丟進去。先前他右手夾著煙,左手拿了半天這玩意兒。</br> 那是一個,已經(jīng)化掉的可愛多。</br> ~</br> 寧蓁推開門,“爸爸,徐阿姨,我回來了。”</br> 進門前,她已經(jīng)把口罩摘下來了。</br> 寧海遠在畫設(shè)計圖,沒有應(yīng)她。徐倩在廚房里忙活,提高聲音道:“蓁蓁先換鞋子,洗手準備吃飯了。”</br> “好的。”寧蓁換上拖鞋。</br> 她看了眼客廳,沒有看到唐琢,但他的書包在沙發(fā)上。</br> 寧蓁洗了手,去廚房。</br> 徐倩見她進來,知道她想幫忙,擺擺手:“快出去快出去,這里用不著你。”廚房油煙味大,前幾天寧蓁咳那么厲害。</br> 徐倩嗓門大,說話的語氣也略顯冷硬。前世一開始寧蓁心里對這個繼母有隔閡,但相處久了就知道她是個好人。</br> 寧蓁不會和人爭,她聽話地出了廚房,拿帕子把餐桌擦得干干凈凈,又把一家人的碗筷擺好。</br> 徐倩招呼吃飯,唐琢從房間里出來。</br> 他今年十四,在念初三。</br> 唐琢是寧蓁的繼弟,當(dāng)初寧海遠和徐倩結(jié)婚,各自都帶了一個孩子,兩人都是再婚,一樣的情況,誰也不嫌棄誰。</br> 寧海遠看了眼寧蓁身上的校服,皺眉。</br> “蓁蓁,去了新學(xué)校要好好學(xué)習(xí),馬上就要高三了,決定你未來的一年。聽說三中沒有一中管的嚴,你不要跟著學(xué)壞了,好習(xí)慣要繼續(xù)保持。”</br> 寧蓁放下筷子:“知道了,爸爸。”</br> 徐倩哼一聲:“吃飯說這個做什么,三中哪里不好了?每年考上一本的人數(shù)不比一中少。再說了,蓁蓁這么聽話,讀書認真又不會早戀,你別一天訓(xùn)孩子。”</br> 寧蓁垂下頭,長長的睫毛顫了顫。</br> 不早戀啊……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