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六 消失
眼前的男子挑釁依舊,似乎全然沒把這足以致命的威脅放在眼中.
一時間氣氛仿若凝固起來,白翌辰感到每一次呼吸都很重,生怕打破這脆弱的靜止畫面。
恍惚中看到,趙一凱對他做了個手勢。
他悄然伸出右手拇指和食指,做了一個鉗狀,然后張開放在腰側(cè),豎起。一扎的距離,分別點上了腹側(cè)和大腿根部兩個敏感位置,隨后輕指了下墨叔。
白翌辰立刻會意,自己現(xiàn)在正被墨叔一手?jǐn)堊⊙d行動,雖然用不出太大力量,但是捏一下的力道還是有的。
此刻墨叔正全神盯著城隍,無心顧及其他。白翌辰小心的將手臂從背后繞過去,手腕后勾,瞄準(zhǔn)位置狠狠捏了下去。
施力的瞬間,全身肌肉的緊繃已經(jīng)等于給墨叔發(fā)出一個信號。對方幾乎同時松開手試圖將他推開,結(jié)果還是被楞實實的在敏感地方抓了半下。頓時身上積蓄的氣力一泄,他不由自主的后退了幾步。
白翌辰險些跌在地上,趙一凱忙上前扶住他,同時用身子隔在墨叔和城隍之間。
“辰子,你這是干什么呀,有這么鬧著玩的嗎?你看看”趙一凱嘴上找著話,白翌辰看到他臉上全是幸災(zāi)樂禍的笑。
“叔您沒事吧?”他隨后又假惺惺的上前去扶墨叔。
白翌辰慌忙跑到城隍面前,背對過來,示意他:撐不住再借你些靈力?
城隍用煙袋鍋敲了他一下,然后伸手按在肩頭,附身在他耳邊輕聲說:“小心他”
“為什”
白翌辰抬頭問,見城隍幾乎無力再支撐下去似的,一雙眼睛虛弱的閉上,又強撐著睜開,嘴唇微動,卻什么聲音也發(fā)不出。
“您怎么了不行就附在我身上啊!”白翌辰慌了,他一直以為城隍爺就是那種牛氣哄哄的無敵角色,怎么會在陽間呆了一小會就要不行了呢!他急得不知如何是好,只能盡力扶住他,卻感到他的身體比一開始輕了很多。
只見有血,正從他的頸邊緩慢的流下,在潔白的襯衣領(lǐng)上擴大著觸目的血痕。
那桿烏木煙袋遞到白翌辰眼前,城隍用眼神示意著。
白翌辰忙接過來,看到他的嘴角露出了一個笑容,竟然有幾分狡黠。
忽然,只見城隍的身體不自然的向后退去,就像被生生拉扯般。只見不知何時,一團黑色的水霧像蠕動的黑蛇一樣纏在他的腰間,水霧另一端,竟然連接在墨叔的銀水煙里。
好像一切發(fā)生在瞬間,連他身邊的趙一凱都沒反應(yīng)過來。
“你不要太過份!”白翌辰頓時一股火氣撞了上來,就算是老鬼頭一開始對你冷淡了,你又何必為這么點事就要取他性命!
一道白芒現(xiàn)于手中,他也不顧什么和氣面子,揮起斬妖劍就要砍斷水鏈。
趙一凱卻比他快一步反應(yīng)過來,他徒手一切,水鏈啪的一下斷開了。
“一凱,你竟然會向著鬼魅?”墨叔冷笑,“你們趙家除妖就是這種做派嗎?等你家老爺子回來了,我倒要好好問問”
趙一凱卻擋在面前,低聲說:“程先生是我兄弟的過陰同僚,您還是賣個面子,放他這一次”
此刻,雖然水鏈被切斷,但盤繞在城隍腰間的鏈仍舊蠕動著,似乎是在吸取著獵物的能量。
“大叔,你要不要緊?”白翌辰小心的用斬妖劍一點點劃開那幾乎勒緊身體的鏈,生怕傷到他。
城隍的身體開始變得透明,隨后一笑,狡猾依舊:“撒由那拉”
嘩啦的一聲,那些水霧凝結(jié)的鎖鏈突然落到地上,濺了滿地的濕痕,再看人,已經(jīng)不見了。
白翌辰愣了,他好像沒明白怎么回事。
他摸摸地面那攤黑色的水,粘稠的,撒發(fā)著濃郁的煙草香氣。然而卻感受不到半點城隍的氣息,好像他就真的這樣消失掉了。只有那些黑色的汁液,盤繞上手指,傳達(dá)著剛才被它束縛帶來的冷膩壓抑。
趙一凱見狀,忙跑過來扶起白翌辰。他對陰靈感觸本就遲鈍,眼看城隍消失,忙試圖開天門再做探查。被白翌辰拉住了手:“別費勁了,他不見了。”
“不見了是什么意思?消失了,還是”后面的話沒有講出來,一個陰魂再度被殺,結(jié)果便是無法再入六道輪回,永世不得超生。趙一凱見白翌辰發(fā)愣,忙安慰他,“四周沒有消亡的痕跡,他應(yīng)該是掙脫走了,沒事啊。”
“是嗎。”
小煙袋還捏在手里,剛才只顧在地上亂摸,此刻那烏木桿和金煙鍋上也沾上了臟水,顯得狼狽不堪。
趙一凱想幫他擦擦,然而發(fā)現(xiàn),白翌辰將手緊緊握著,竟然一時無法拿開。
“哼,跑得當(dāng)真是快。”
身后墨叔冷冷哼了一聲,“若有下次,我定不會像今天這么輕易放過他。”
“下次”白翌辰忽然轉(zhuǎn)頭,指向墨叔,“如果有下次,我也絕不會再給你機會碰他!”
“喲,白二少爺您這是生哪門子氣啊?”墨叔一愣,隨即露出笑容,咋了口煙,“我這是在救您啊,您可不能倒打一耙”
“什么救我,我讓你救了嗎?他一個老鬼頭子無非任性點,你至于這樣趕盡殺絕嗎!”
白翌辰只感到一股怒火在胸口燒著,氣得他無從發(fā)泄。
雖然平日里總是罵跟著城隍爺這個老鬼倒霉透頂?shù)模矝]少欺負(fù)自己,可是眼看跟著自己來到陽間才不過幾分鐘,就險些被這個人打得灰飛煙滅,讓他怎么能接受。
為什么身邊的人總是被我連累,連這樣一個堂堂地府之主在我身邊,都會被牽連的如此慘?
我就這么沒用嗎!
忽然間,一種熟悉而又陌生的感覺爬上了身體,占據(jù)了他發(fā)熱的頭腦。
他只感到頭轟轟響著,眼前的墨叔,從一個瞬間晃出了四個,耳朵仿佛被捂住了一樣,盡管還在拼命說著,卻什么也聽不到。
“辰子,別說了,你冷靜點!”趙一凱看到他步履踉蹌,眼神已經(jīng)開始渙散,慌忙上前扶住他,“冷靜點!”
這種感覺似曾相識,好像曾經(jīng)經(jīng)歷過那時候是巨大的恐懼感占據(jù)著身體的每一個細(xì)胞,眼前只剩下觸目的血。
而今天卻是另一種同樣無法承受的壓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