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劉備
秋風(fēng)蕭瑟,行走在汝水岸邊,劉備轉(zhuǎn)頭看了眼自家弟兄、士卒們,喟然而嘆。
關(guān)羽走近前來,問道:“大哥在想些什么,此時正乃吾輩奮發(fā)圖強(qiáng)之時,怎么能輕易嘆氣呢?”
劉備收起愁容,展顏道:“云長,愚兄已至而立之年,對于一個有志之輩,算是不小了??墒悄憧?,兄麾下部曲僅五百,職位僅是區(qū)區(qū)一司馬,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完成自己的理想?!?br/>
張飛也湊了過來,朗聲笑道:“大哥何須犯愁,不是有俺和二哥與你作伴嘛!還有憲和,俺們四人齊心協(xié)力,不怕不能出人頭地!”
劉備搖頭苦笑,張飛萬人敵,沖殺于戰(zhàn)場之上斬將立功不在話下,可與之談起自己的遠(yuǎn)大志向,似乎有‘對牛彈琴’之嫌。
他現(xiàn)在渴望的,是一個足以讓天下英雄側(cè)目的聲名,一塊足以讓自己施展能力的地盤……隨從許褚?guī)は掠懚暽?,他們?nèi)值芏加兴鲩L,慢慢進(jìn)入了中原豪杰的視野里??墒堑乇P呢?區(qū)區(qū)一司馬,又非許褚嫡系,今后會有機(jī)會求得一縣令、長么?
劉備不由心想:可惜我出身低微,家道衰落,如若家中世代二千石,今日怕早已成為一方郡守,再不濟(jì),亦能與諸路討董群雄一樣,至少不用仰人鼻息……
劉備的祖父劉雄曾被郡朝舉為孝廉,官至東郡范縣縣令,不想傳到他這一脈,已是不得不靠‘織席販履’為生。就算年輕時候曾外出游學(xué),拜到大儒盧植門下學(xué)習(xí),也是受了叔父劉元起的資助才得以成行。正因了這些故事,在他的內(nèi)心深處,還是將自己當(dāng)成一個‘士’的。也正因為將自己當(dāng)成了一個‘士’,且又是中山靖王之后的緣故,本就不甘寂寞的劉備,對自己的處境憂心忡忡。
劉備非常清楚,如今的‘士’,早就不是先秦戰(zhàn)國時候的‘士’了。先秦時期百家爭鳴,士子們各自有自己的見解,在指點(diǎn)江山的時候,他們是‘志在求道’的,在自己認(rèn)為的‘道之所在’上,他們‘雖千萬人吾往矣’,但若道不同,則寧愿隱居歸田,也不愿放低身價。孟子云:‘民為貴,社稷次之,君為輕’,這句話在某種意義上,代表了那個時代士子們的鐵骨錚錚。
可自入前漢以來,情況發(fā)生了變化,尤其是孝武皇帝獨(dú)尊儒術(shù)之后,士子們的風(fēng)骨漸漸從志存于道轉(zhuǎn)變成了志在從王,到如今,儼然是絲毫不諱言功利二字。
身處這樣一個大環(huán)境下,劉備就像汪洋大海中的一葉扁舟,由不得他選擇,要想成就一番大事,那就得千方百計地去追求自己的功利。
想到這里,劉備緊了緊拳頭,對關(guān)羽、張飛道:“討董已畢,愚兄無意返還右北平尋公孫將軍,云長、翼德,你們隨我一同去見許侯?!?br/>
關(guān)羽、張飛異口同聲相問:“去做什么?”
劉備斬釘截鐵地說道:“求一六百石耳!”
漢制,大縣設(shè)令,秩千石;小縣設(shè)長,秩六百石。
劉備言下之意,是要去求一小縣作為自己的起家之地。這個要求相對來說較為合理,廬江郡多山水湖泊,縣多是小縣,如果向許褚求一個大縣縣令,許褚答應(yīng)下來的可能性很??;但是求一個小縣的縣長,就比較可能得到首肯。
當(dāng)即去前軍尋找許褚,路上恰巧遇到戲忠,劉備行禮道:“戲校尉?!?br/>
戲忠還禮,問道:“司馬可是在找君侯?”
“正是?!?br/>
“君侯在后邊家眷的車隊里……司馬要是沒有要緊的事,暫且等等吧。”
……
……
劉備不明白許褚為何會在家眷的車隊里,未聽說許褚這次出征是帶著妻兒老小的???再者說了,許褚在世上舉目無親,唯有一妻,現(xiàn)今卻是在舒縣,他去那里作甚?
許褚自己同樣很茫然。
一夜之間,突然憑空多出來了個妹妹!
小女孩很瘦、很黑,怯生生看著周圍的大人,抿著嘴,玩著自己的手指。
宮肅跟他解釋說,因為偶然間得知了這個消息,為驗證真假,他跟郭嘉就去跑了一趟譙縣許家塢,在那里,找到了他兄長過去的門客,同時找到了自己的妹妹。
從一開始,許褚就覺得這件事絕對不尋常。
他畢竟是個‘后來者’,且早就不是當(dāng)初那個剛至漢末的懵懂少年了,一聽說郭嘉跟宮肅帶回了自己失散的妹妹,立即就往某個可能上聯(lián)想過去。
很多事情,只能做,不能說,許褚很清楚。特別是涉及到極其敏感的政治,他樂于閉塞自己的耳目,做個不知情的人。
但不論怎么樣,他都想不到宮肅那里藏著一個失傳已久的傳國玉璽。
安撫了幾句女童,交代人好生照料著,許褚便將此事放在一邊。
經(jīng)過新蔡縣,再往東南方向行百余里,就到了廬江郡界。
士卒們長途跋涉十分幸苦,聽聞馬上就要抵達(dá)廬江郡,喜悅之情頓時沖散了不少疲憊。
卻說這日傍晚,從潁川傳來消息,荀諶、棗祗、鮑信都投至曹操麾下,荀諶被辟為郡兵曹掾,鮑信、棗祗分別被表為潁川都尉、郡丞。
都尉一職,郡朝不常設(shè),通常是需要朝廷同意才能增設(shè)的,可今時不同往日,無需在意這等末節(jié),再者鮑信乃泰山名士,地位超然,能替曹操招募許多泰山郡的壯勇,故而為示其重,鮑信得以凌駕眾武官之上,躍居都尉一職。
得知此事的許褚,不禁想到蔡邕與荀彧兩人,這兩人在廬江亦是地位十分特殊,怎么安排,才能使原有的平衡不被打破,同時讓兩人的作用發(fā)揮最大呢?想來想去,許褚覺得此時問道于盲,不如直接去找兩人親自相問,便動身前去。
蔡邕的車駕就在附近,與張?zhí)囃瑤ぁ?br/>
許褚到訪的時候,月上枝頭,三軍將士剛用過晚飯。一陣北方吹來,卷動營寨邊上的樹影,窸窸窣窣,月光下似有碧波起伏。
忽有琴聲傳來,婉約清揚(yáng),讓人心曠神怡。
許褚循著聲音找過去,只見銀光似水的帳畔,一抹倩影席地?fù)崆佟?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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