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七章 原來如此（上）
    </br>
    </br>如此又過了幾日。鄭嫂子喜氣洋洋地上門來，說已打點(diǎn)好李家上下，將程四娘領(lǐng)了去。丁姨娘欲跟去，不料卻不湊巧，崔老漢上門催房租來了。
    </br>
    </br>丁姨娘求他再寬限幾日，崔老漢把眼一瞪，道：“本來約好三日交租的，我催了又催，你卻總說沒錢。我不過是替主人家做事的，你不交錢，拖累我哩。”
    </br>
    </br>任他怎么說，丁姨娘還是拿不出二百五十文錢來，崔老漢沒得辦法，只好如實(shí)回稟陳姨娘。陳姨娘就是要讓她們吃虧，聽了這消息只有高興的，先叮囑崔老漢隔三差五去催租，再坐了轎子上小圓家去，把這個(gè)好消息告訴她。
    </br>
    </br>小圓聽陳姨娘講了丁姨娘和程四娘如今的處境，沉默了一會(huì)兒，道：“說到底是我沒教好，讓她得些教訓(xùn)便可。過些日子我還是把她接回來罷。”陳姨娘感嘆道：“怎么教？那不是你的親兒，想打就打，想罵就罵，你把她丟在外頭自生自滅沒得人說你，你要是將她嬌養(yǎng)，卻時(shí)不時(shí)打罵，就會(huì)有好事的娘子們講閑話了。”小圓問道：“那依姨娘看，我該如何做？我好歹養(yǎng)了她這么些年，難道真讓她流落在外？”
    </br>
    </br>陳姨娘道：“不如待她吃些苦頭，接到別院去養(yǎng)活，反正她過不了幾年就要出嫁，你也多不了許多事。”小圓想了許久，嘆道：“橫豎養(yǎng)不親，也只能如此了。”陳姨娘勸慰她道：“我曉得你心善，一心拿她當(dāng)親生閨女看待，但她畢竟和蕊娘比不得，你早些讓她曉得身份地位，不是甚么壞事。”小圓輕輕點(diǎn)頭：“只是苦了她了。”陳姨娘笑道：“她在外頭過幾日，恐怕就不覺得苦了，反要感激你仁義呢。”
    </br>
    </br>午哥大概是剛剛踢完氣球回來，滿身是汗，一面朝屋里沖一面高聲喚娘親，突然瞧見陳姨娘在這里，連忙緊急剎車，行禮，拐彎，一溜煙回房換衣裳去了。陳姨娘樂道：“午哥還是小時(shí)那般跳脫。”小圓笑著搖頭：“他父翁打也打過了。罵也罵過了，總是改不好，拿他沒辦法。”辰哥手捧著幾本書進(jìn)來，交與門邊的丫頭，上來規(guī)規(guī)矩矩行過禮，問了幾時(shí)開飯，出門洗手。
    </br>
    </br>直到開飯時(shí)，陳姨娘也沒見著程幕天和蕊娘，忙向小圓問詳細(xì)。小圓答道：“三娘子的公婆帶著二兒子一家來臨安了，二郎帶她作陪客去了。”陳姨娘笑道：“二郎還真是寵愛蕊娘，別個(gè)都是帶兒子出門，他卻是帶閨女。”小圓心道，寵愛倒還是其次，主要是她不愿辰哥與千千走得近。
    </br>
    </br>午哥捧著碗，不時(shí)偷瞄小圓，一副我有話要講的模樣，更為稀奇的是，辰哥也同他差不多的模樣。小圓思忖，大概是他們礙著陳姨娘在此，不好開口。
    </br>
    </br>果然，待得飯畢。陳姨娘告辭，午哥與辰哥兩個(gè)馬上圍了上來，順便還遣退了屋中下人。小圓奇道：“你們哥倆搗甚么鬼？”午哥拿胳膊肘撞了撞辰哥，道：“你愛讀書，你說。”辰哥不滿道：“這和讀書有甚么關(guān)系，你是哥哥，你說。”
    </br>
    </br>小圓捏了捏辰哥的圓胳膊，突然講了句題外話：“辰哥，你好像又胖了。”辰哥馬上臉色通紅，一頭鉆到了她身后去。午哥大叫：“娘，你偏心。”小圓瞪眼：“到底說不說，不說我可走了。”午哥忙道：“說，說……娘，你可曉得，甚么叫通房丫頭？”
    </br>
    </br>小圓奇怪地看了他一眼：“通房丫頭就是妾呀，只不過比妾更不如罷了。甚么是妾，你不曉得？還非要裝一副神秘樣子。”辰哥轉(zhuǎn)到她面前，臉上紅撲撲，小聲道：“李蛐蛐說，他娘與他尋的通房丫頭，是專門教導(dǎo)，教導(dǎo)……哥哥，你說。”午哥將他的腦袋拍了一下兒，道：“沒出息，不就是……就是……就是……”他“就是”了無數(shù)聲，也沒敢將后頭的話講出口，原來程幕天抱著蕊娘回來了。
    </br>
    </br>程幕天將熟睡的蕊娘交與奶娘帶下去，問午哥道：“就是甚么？怎地一見我回來就不說了？”午哥將辰哥一拉，二人轉(zhuǎn)身欲跑。程幕天一手揪住一個(gè)。責(zé)罵午哥道：“瞧你這哥哥當(dāng)?shù)模训艿芏紟牧恕！?br/>     </br>
    </br>午哥不服氣，嘀嘀咕咕道：“是他自己要跑的，我可沒教他。”程幕天沒繼續(xù)追究這個(gè)，讓他們倆站到面前，道：“把剛才的話講完。”
    </br>
    </br>午哥開始看腳尖，辰哥有樣學(xué)樣，也看腳尖，程幕天氣極：“下午都別上學(xué)了，午哥去罰站，辰哥去院子里跑步，甚么時(shí)候想說了，甚么時(shí)候停。”
    </br>
    </br>午哥與辰哥，都曉得程幕天是言出必行，你看我，我看你，終于還是午哥膽子大些，用蚊子一般的聲音道：“房事。”
    </br>
    </br>“甚么？”程幕天險(xiǎn)些從椅子上跌下來。小圓將他們前后的話連了起來，問道：“你們說的那個(gè)李蛐蛐，他娘尋了個(gè)通房丫頭教他房事？”程幕天瞪了小圓一眼，慌忙岔開話題：“甚么人，竟叫李蛐蛐？”
    </br>
    </br>午哥答道：“是我們家親戚呀，三舅娘的娘家弟弟。極愛斗蟋蟀的那個(gè)。”原來是李五娘的娘家兄弟，程幕天想了想，卻沒甚么印象，起身道：“娘子，我才吃了酒，先去歇一會(huì)兒。”
    </br>
    </br>想溜？沒那么容易。小圓一把抓住他，摁在椅子上，向兩個(gè)兒子道：“你們也不小了，今**爹就與你們講一講甚么叫通房丫頭。”她語速極快地講完，不待程幕天反對(duì)，提起裙子一路小跑出去。順手將門帶上，再將耳朵貼在門上偷聽。
    </br>
    </br>程幕天被娘子陰了一把，滿面無奈，瞧了瞧面前的兩個(gè)兒子，全眨巴著大眼睛盯著自己，看這架勢(shì)，不解釋清楚，是脫不了身了。他端起茶盞子，借著吃茶，掩飾臉紅，裝了個(gè)漫不經(jīng)心，問道：“不好好上學(xué)，怎地問起這個(gè)？”午哥道：“就是上學(xué)時(shí)聽李蛐蛐講的，他今年十四，他娘就要尋一個(gè)通房丫頭教他……那些。爹，等我到了十四歲，你會(huì)不會(huì)也尋一個(gè)通房丫頭給我？”辰哥補(bǔ)充道：“聽說那個(gè)通房丫頭，還是大戶人家的庶出小娘子呢。”
    </br>
    </br>程幕天先認(rèn)真地回答大兒子的問題：“這個(gè)我要同你母親親商量才成。”再駁斥小兒子道：“盡道聽途說，有哪個(gè)大戶人家的小娘子會(huì)去做通房丫頭，即便是庶出，再不濟(jì)也是個(gè)妾。”
    </br>
    </br>午哥幫腔道：“他沒說錯(cuò)，李蛐蛐就是這般講的。說起來那小娘子同我們還是本家呢，也姓程。”
    </br>
    </br>“也姓程？”程幕天一個(gè)激靈，“叫甚么？”
    </br>
    </br>午哥同辰哥齊齊搖頭：“不知，今日才去李家呢，李蛐蛐也只是早上偷偷聽到了幾句。”
    </br>
    </br>程幕天心中生起不好的預(yù)感，將他們趕去書院，欲上李家瞧瞧。小圓自門外走進(jìn)來，道：“她們就住在我姨娘的樓房里，我使人去打聽打聽。”程幕天點(diǎn)頭道：“趕緊去，若真是四娘子，就將她帶回來。”小圓應(yīng)了，將他送到門口，又喚過阿繡，將李家之事大略講與她聽，派她去樓房打探消息。
    </br>
    </br>阿繡領(lǐng)命而去，尋到丁姨娘問道：“四娘子何在？”丁姨娘正在繡程四娘的嫁衣。聞言笑成一朵花兒：“跟著鄭娘子去李家見夫人了。”
    </br>
    </br>真是去李家了，阿繡心內(nèi)一驚，忙問：“何時(shí)去的？”丁姨娘答了個(gè)“早上”。阿繡奪下她手里的繡繃子，急道：“你還知道早上去的？這都下午了，人還沒回來，你這做生母的，不曉得著急？”丁姨娘認(rèn)定她這是嫉妒，罵道：“你們就是見不得我們過得好，四娘子沒回來，定是李家夫人喜歡她，留她吃飯。”阿繡從未見過這般糊涂的人，一口氣憋在胸口，回罵道：“你當(dāng)著這許多年的妾，還沒弄明白妾的身份？一個(gè)通房丫頭而已，有同李夫人同桌吃飯的命？服侍她吃飯還差不多。”
    </br>
    </br>丁姨娘笑起來：“就曉得你們是妒忌，四娘子是去做正房夫人，不是通房丫頭。”阿繡上下打量她幾眼，又將屋子里的陳設(shè)看了看，問道：“你替她備齊嫁妝了？”丁姨娘道：“李家有錢，不稀罕嫁妝，別以為誰都同你們似的。”阿繡天生就是爆脾氣，忍她這樣長時(shí)間已屬難得，聽了這般無理的話，哪里還忍得，上前“啪、啪”兩下，巴掌扇得無比的利落。
    </br>
    </br>她的速度太快，丁姨娘愣了幾秒才覺出疼，尖厲叫道：“我已不是你家的妾，你打不得我。”阿繡笑道：“哪個(gè)說的，若我沒記錯(cuò)，你的賣身契還在我們少夫人手里罷？”丁姨娘驚得連退兩步，后背死死抵在墻壁上，她這些日子當(dāng)家作主慣了，竟忘了被趕出來，和獲得自由身，完全是兩碼事。
    </br>
    </br>這時(shí)左鄰右舍聽到動(dòng)靜，都上樓圍了過來，站在走廊上瞧熱鬧。阿繡可不怕人圍觀，上前拉扯丁姨娘道：“還不跟我回去領(lǐng)罪。”丁姨娘哪里肯動(dòng)身，死命摳住身旁的門板，不讓阿繡拉動(dòng)她。
    </br>
    </br>鄭嫂子的閨女也在人群中，她曉得自家還要靠丁姨娘賺錢，便向阿繡道：“你這嫂子不講道理，既是把人家趕出來了，又拉回去作甚。”阿繡道：“若不是她以下犯上，你以為我愿意來拉她？又不是甚么好差事。”
    </br>
    </br>鄭嫂子的閨女駁她道：“這話更沒道理，這姨娘住在這里，通共沒出過幾回院子門，哪里犯得到你們主子？”阿繡見她三番兩次來打岔，狠狠剜了她一眼，道：“你是哪家人，倒管起我家事來，我們四娘子是主子，她一個(gè)妾，竟敢偷著替她許下婚事，這還不叫以下犯上？”
    </br>
    </br>妾不是人，不能養(yǎng)孩子，不能替孩子的婚事做主，這些道理，就是貧民也懂得，圍觀的人紛紛點(diǎn)頭，道：“確是做的不對(duì)，該回去領(lǐng)罰。”
    </br>
    </br>鄭嫂子的閨女還要再爭辯，阿繡一把推開她，朝樓下喊道：“程福，還不趕緊帶人上來，記得拿繩子和抹布。”程福領(lǐng)著兩個(gè)小廝爬上樓來，將一塊破布塞進(jìn)丁姨娘嘴里，抱怨道：“一個(gè)妾而已，耽誤我們多少事。”兩個(gè)小廝也是不滿丁姨娘耽誤了他們的正經(jīng)活兒，一個(gè)按住她，一個(gè)捆繩子，一會(huì)兒功夫就將她綁了個(gè)結(jié)結(jié)實(shí)實(shí)，扛在肩上下樓，扔進(jìn)了車?yán)铩?br/>     </br>
    </br>回到程府，阿繡擔(dān)心丁姨娘撒潑，干脆沒解繩子，將個(gè)人肉粽子搬到了廳上。小圓見只有丁姨娘一個(gè)，程幕天又還沒回來，暗道一聲不好，一顆心猛地提溜起來。阿繡上前將丁姨娘私自為程四娘定親，卻被鄭嫂子欺騙的事講了出來，氣道：“上不得臺(tái)盤的妾，將自己賣了還要賣四娘子，少夫人須得好生敲打敲打她。”
    </br>
    </br>小圓讓小丫頭去了丁姨娘口中的抹布，問她道：“阿繡講的可是真的？”丁姨娘心內(nèi)驚慌不已，不曉得是鄭嫂子的話真，還是阿繡的話真，急道：“我要見四娘子。”
    </br>
    </br>阿繡踢了她一腳，罵道：“四娘子被你賣到李家做通房丫頭去了，你上李家見去呀。”
    </br>
    </br>話音剛落，門口傳來一陣哭聲，原來程四娘跟在程幕天身邊后回來了，她撲通一聲跪在地上，爬到小圓身前，抱住她的腿哭道：“嫂嫂救我。”阿繡與阿彩兩個(gè)一左一右拉開她，道：“四娘子定親之時(shí)怎么沒想到來知會(huì)少夫人，這會(huì)子出了事，倒想起來了，咱們少夫人生來就是與你收拾爛攤子的？”
    </br>
    </br>小圓見她衣衫整齊，料想她并不曾吃甚么虧，就將她晾在了一旁，問程幕天道：“李家可曾刁難？”程幕天吃了口茶，答道：“不曾，到底是姻親。”他講這話時(shí)，面容十分平靜，小圓奇道：“你怎地不生氣？”程幕天笑道：“本來是氣的，但李家說了，看在咱們的面子上，就算做了通房丫頭，也會(huì)抬她為妾室。李家與我們家門當(dāng)戶對(duì)，以她這樣的身份，去做個(gè)妾室又不委屈，我作甚么生氣。”
    </br>
    </br>-----------------------------
    </br>
    </br>------------------每日一問----------------
    </br>
    </br>80.程四娘知不知道丁姨娘是不能為她的婚事做主的？ (本題有效期僅限2009-1-26日當(dāng)天，中獎(jiǎng)情況請(qǐng)于2009-1-27前往文下書評(píng)區(qū)置頂帖查詢)
    </br>
    </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