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六章 鬼使神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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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丁姨娘得了保證。一顆心落地，袖了幾個(gè)錢走下樓，請個(gè)代寫書信的秀才幫忙寫了程四娘的生辰八字，交給了鄭嫂子，千恩萬謝地將她送出門去。她事情辦妥，急不可耐走去隔壁，把這好消息告訴了程四娘。程四娘垂著頭紅著臉聽她講了這門親事，將信將疑：“哪里會(huì)有這般好事，姨娘想是聽岔了罷？”丁姨娘道：“鄭嫂子打了包票不是做妾，你還擔(dān)心甚么。”程四娘怔道：“只要不做妾便好么？”丁姨娘道：“那是自然，誰拿妾當(dāng)人看呢，就連妾生的兒，都被人瞧不起，妾生的閨女更不用說，大多都因?yàn)闆]有好陪嫁，胡亂出了門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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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程四娘頭一回聽見丁姨娘講庶出女兒家的命運(yùn)，不禁問道：“既然大家都是如此，為何哥哥嫂嫂還許諾陪嫁給我？”丁姨娘語塞，磕磕絆絆道：“許，許是怕旁人，閑話。”程四娘想了想。搖頭道：“不對，既是世情如此，哪里來的閑話講？”丁姨娘不作聲，程四娘自問自答道：“原來陳姨娘講得對，哥哥嫂嫂又不欠我的，為何要養(yǎng)我，不過是宅心仁厚罷了，我卻仗著嫂嫂寵愛，逾越太過。”她幡然醒悟，可惜這世上卻無后悔藥可吃，她越想越難過，伏在枕上大哭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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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丁姨娘哄她道：“好閨女，莫要難過，待得你結(jié)一門好親，也好昂首挺胸地回去見你嫂嫂。”程四娘抬頭，緩緩看了看四面光光的墻壁，心道嫁人恐怕是唯一的出路了，便點(diǎn)了點(diǎn)頭，小聲道：“但憑姨娘做主。”丁姨娘如今甚么都能做主，倒是有些慶幸被程家趕了出來，歡歡喜喜地取了錢，上街扯了幾尺紅布并些絲線，捧回家向程四娘道：“雖沒得陪嫁，嫁衣還是需得好生做一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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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程四娘明白，如今是不會(huì)有針線房娘子代勞這些了，便顧不得害羞，同丁姨娘兩個(gè)一人一塊布。埋頭繡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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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如今過了幾日，鄭嫂子那里還未有消息傳來，丁姨娘有些發(fā)急，趁著做晚飯的機(jī)會(huì)，在公共廚房里攔住了她，問起李家少爺娶親的事體。鄭嫂子生怕被旁人聽了去，一口氣把她拉上樓，關(guān)上房門，才道：“我的丁姨娘，莫要聲張呀，朝李家遞生辰八字的人排著隊(duì)呢，這要讓別個(gè)曉得，又要多個(gè)敵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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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丁姨娘只道是自己莽撞，連連點(diǎn)頭，問道：“那我家四娘子的生辰八字可遞了進(jìn)去？”鄭嫂子唉聲嘆氣道：“如今的人都是勢利眼，那收生辰八字的婆子，只認(rèn)得錢，誰家把的賞錢多，就先收哪個(gè)的帖子。”丁姨娘聽后，氣得跺腳大罵，罵來罵去。卻不提送錢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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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鄭嫂子深恨這人不懂事，只好將話挑明了講：“丁姨娘若想讓四娘子的帖子早些遞進(jìn)去，不如也送些錢與那婆子？不然要是還沒輪上你家四娘子，李家夫人就已為李家少爺挑定了人選，那豈不是可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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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丁姨娘這才開了竅，問道：“依你看，要塞幾個(gè)錢？”鄭嫂子本想伸出三個(gè)指頭，但偷偷將她打量幾眼過后，料得從她身上，明著是榨不到油水的，便將三個(gè)指頭變作了五個(gè)，伸到她眼前晃了晃。丁姨娘問道：“五十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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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鄭嫂子眼神里帶了些鄙夷，道：“你們大戶人家求人辦事通路子，就只得五十文？”丁姨娘掂量了一番家底，十分無奈地開口：“五百文我可拿不出來，房租還未付清呢。”當(dāng)日她與崔老漢交付房租時(shí)，鄭嫂子也在場，很是清楚她還欠多少錢，聞言就泄了氣，道：“你欠的錢還不少呢，看來是無錢替閨女打點(diǎn)了，這事兒就此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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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她說完轉(zhuǎn)身欲走，丁姨娘連忙拽住她的胳膊，道：“房租錢我早已湊齊了，只是你要五百文，我實(shí)在是拿不出。”鄭嫂子復(fù)又燃起了希望，勸她道：“房租重要，還是閨女的終身大事重要？你只要攀上了李家這門親，還怕他不與你結(jié)房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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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丁姨娘叫這話講得心思活絡(luò)。竟神使鬼差地將付房租的二百五十文掏了出來，又把買菜的錢挪了五十文，湊了三百文交與了鄭嫂子。鄭嫂子想榨五百，最后還是只得了三百，憋悶非常，拿了錢，敷衍兩句，上樓去了。丁姨娘猶自在她身后喊著：“鄭嫂子，有了好消息，及時(shí)來告訴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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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鄭嫂子得了錢，辦事快了許多，沒過幾日，主動(dòng)上門來了，一見丁姨娘和程四娘就唉聲嘆氣：“上回遞了錢進(jìn)去，我又腆著臉皮講了一籮筐好話，總算打聽到了些消息，原來那李家少爺是嫡出哩，這事兒可就不好辦了。”丁姨娘不解問道：“這是好事呀，怎地不好辦？”鄭嫂子看了程四娘一眼，為難道：“你家四娘子，模樣、脾性都是沒得挑，只可惜是個(gè)庶出呀，那李家雖然因?yàn)橛绣X。不計(jì)較陪嫁厚薄，但卻是挑剔出身，非嫡出小娘子不娶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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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丁姨娘曉得她所言不虛，別說大戶人家，就是小門小戶，能娶嫡出女時(shí)，也不會(huì)要那庶出的。程四娘聽得眼淚汪汪，又見丁姨娘垂首不語，便知鄭嫂子的話是真的了，她怕淚流了出來惹人笑話，忙站起身。推說身上不爽利，回臥房歇息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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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鄭嫂子見丁姨娘是要跟過去的樣子，忙道：“這事兒也不是沒有回轉(zhuǎn)的余地。”丁姨娘這回有了經(jīng)驗(yàn)，主動(dòng)問：“需多少錢？”鄭嫂子很滿意她的態(tài)度，特意沒喊高價(jià)，道：“這事兒說簡單其實(shí)也簡單，嫡出庶出憑的不都是一張嘴說，你再拿三百文出來，買通李家夫人的貼身丫鬟，不讓李家夫人曉得四娘子是庶出便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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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丁姨娘不相信，質(zhì)疑道：“李家夫人身邊想必奴仆成群，那么多張嘴，豈是封得了的？再說她還有交際應(yīng)酬，稍稍一打聽就曉得實(shí)情了。”鄭嫂子沒有料到，丁姨娘到底是在錢夫人身邊待過幾年的，這樣的事情糊弄不了她，一時(shí)間詞窮，只得故意嘆氣惋惜：“既然你不信我，那也只得罷了，可惜了這門好親事，不知多少人翹首盼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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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丁姨娘也是舍不得，就沒有急著送她走，坐在那里埋首想主意。鄭嫂子的眼睛掃了一掃，見桌上有幅沒繡完的活計(jì)，拿起來瞧了瞧，心內(nèi)有了主意，問道：“這鮮亮的活計(jì)是四娘子繡的？”丁姨娘自豪答道：“是，我家四娘子手巧著呢。”鄭嫂子夸了幾句，道：“這樣的巧手人兒，哪個(gè)不愛？不如由我領(lǐng)著她到李家夫人面前，讓她瞧一瞧，若是有幸入了她的眼，哪里還會(huì)管庶出不庶出？”丁姨娘直稱這主意妙，起身便要去與程四娘講。鄭嫂子咳了一聲兒，道：“李家門可不是想進(jìn)就進(jìn)的，上上下下都得打點(diǎn)到。”丁姨娘好似被潑了盆冷水，底氣不足地問她要幾多錢。鄭嫂子怕把她嚇住了。還是只說了三百文。這數(shù)目未超過丁姨娘的底線，她舒了口氣，將錢取來交與鄭嫂子，把她送到了樓梯口才回轉(zhuǎn)，去尋程四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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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程四娘聽到她推門的聲響，抬起頭來，淚眼婆娑地問道：“鄭嫂子講的不是真的，對不對？不然，大姐和三姐也是庶出，為何全做了正房夫人？”丁姨娘哄她道：“確是她渾說，你也是要做正房夫人的，不消羨慕大姐和三娘子。”她話講得越好，程四娘反而越不信，非拉著她要她講實(shí)話。丁姨娘被她逼得無法，只得道：“大姐是因?yàn)橛泻门慵蓿愕难郏土怂畈欢嘈“雮€(gè)家當(dāng)呢；至于三娘子，是因?yàn)槟愕岵坏媒o她置辦嫁妝，才想把她遠(yuǎn)嫁到泉州去，卻沒想到甘十二賴在了臨安，不過她家有甚么好羨慕的，甘家二老不肯給錢，全靠你三姐撐著家，辛苦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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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程四娘傷心道：“爹臨死也沒給我留嫁妝，想必也是因?yàn)樯岵坏缅X罷，看來我同三姐一樣，不討他的喜歡。”丁姨娘想起當(dāng)年“洗兒”之事，一陣心寒，咬牙切齒道：“你爹不是甚么好人，休要提他。”程四娘隱約曉得些“洗兒”的事情，也曉得程老爺因?yàn)樗某錾鴮⒍∫棠镖s出過家門。她無意勾起了丁姨娘的傷心事，忙轉(zhuǎn)移話題道：“既是這門親事無望，姨娘怎地還與鄭嫂子講了好一會(hu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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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丁姨娘一進(jìn)門就被她抓著問這問那，這才想起還有門喜事，連忙將鄭嫂子要帶她去見李家夫人的事講了一遍。程四娘聽了也是歡喜，但又有些擔(dān)憂，問道：“若是李家夫人瞧不上我，豈不是很丟臉？”這一問，丁姨娘也猶豫起來，考慮了一會(huì)兒，道：“無妨，我與鄭嫂子講，只說是帶你去串門子的，那樣就算不成，也沒大妨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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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程四娘又問：“姨娘，你陪我同去么？”丁姨娘搖頭：“我要是一去，豈不就露餡了。”程四娘害怕單獨(dú)去李家，抱著丁姨娘的胳膊道：“姨娘，咱們?nèi)ネ┥┲v一聲，叫她借個(gè)丫頭陪我去，可使得？”丁姨娘氣道：“她已狠心把咱們趕出來了，還去求她作甚。”她不忍過多斥責(zé)程四娘，又安慰她道：“你也莫怕，到時(shí)我跟著你們，就在大門口守著，如何？”程四娘聞言稍稍安心，點(diǎn)了點(diǎn)頭。丁姨娘便去翻包裹，替她挑見客的衣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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