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章 辛夫人的愿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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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送甚么禮？小圓愣了愣。反問道：“你有甚么打算？”午哥摸了摸腦袋，欲順勢轉(zhuǎn)過身來，被程幕天瞪了一眼，又縮了回去，面朝墻壁答道：“她總是吃不飽，與她送一塊羊肉去罷。”程幕天提筆在單子上圈下一家書院，道：“送羊肉可以，你自己出錢。”午哥沒有作聲，似在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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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他這一沉默，程幕天就曉得自己的擔(dān)憂根本沒必要，他還是小孩子心性呢，雖嚷嚷著要娶，卻根本不曉得“娶”的含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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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小圓覺著奇怪，坐到程幕天身旁，悄聲問道：“午哥竟這般小氣，他不是有零花錢的？”程幕天搖了搖頭，同樣低聲道：“誰曉得，你問他。”小圓咳了兩聲兒，向午哥提出疑問。午哥答道：“過完年不久便是妹妹的生辰，我攢的錢是與她買禮物的，不能讓辰哥比了下去……”小圓啞然失笑。原來素娘竟比不過他的面子，不過這點性格，倒是隨了他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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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秋盡入冬，轉(zhuǎn)眼又是過年，家中孩子們多，又多年沒回城里，小圓有心要過個豐厚熱鬧的新年，大筐的菜，大筐的肉，流水似的朝家里搬，當(dāng)然還少不了午哥的玩意，辰哥的糖。至于仲郎和程四娘，則應(yīng)錢夫人與丁姨娘的要求，送回城東別院去了，待過完年再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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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待到忙完年，守完歲，程幕天終于趕在出正月前替午哥定下一家“錢塘?xí)骸保?jié)過完便將他和喜哥一同送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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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上學(xué)頭一天，午哥晚上回來，匆匆請過安便一頭扎進(jìn)他自己房里，翻箱倒柜尋個不停。小圓忙喚余大嫂去給他幫忙，問道：“午哥，可是忘了帶書本？”午哥正翻著一口大箱子，頭也不抬地回答：“娘，我是不是有個繡了‘孫悟空’的書包？”小圓親自開了柜子給他拿，奇道：“你不是有素娘繡的書包么，怎地又想起這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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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午哥氣憤道：“那不是繡。是縫。”小圓不解：“這有甚么區(qū)別？”午哥跺腳：“今兒喜哥拎了個緞面兒繡葫蘆娃的書包，我卻拎個粗布沒繡花的，他們都說我是個小廝，來與小主人陪讀的。”余大嫂自小就帶他，見不得他被人瞧不起，忙將粗布書包里的書全倒出來，裝進(jìn)“孫悟空”書包里去，哄他道：“咱們不要這粗糙書包，趕明兒奶娘與你繡個西游記全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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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午哥重新露了笑臉，抱著她的胳膊晃起來：“奶娘，現(xiàn)在就繡，現(xiàn)在就繡……”余大嫂疊聲答了三個好字，問過小圓，牽著他的手去挑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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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小圓撿起地上被踩了一腳的粗布書包，嘆道：“這也是個可憐孩子，只可惜不是一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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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第二日午哥回家時，身上背的是超豪華的雙面繡書包，連小圓都止不住感嘆：“太過奢侈，余大嫂和針線房娘子們，怕是趕了****的工罷。”程幕天頗不以為然：“錢賺來不就是要花的，沒得放著家財。卻叫兒女們受苦的道理。”小圓笑道：“那你可得多教他些賺錢的本事，免得將來受窮。”程幕天道：“算盤教了，算賬正在學(xué)，外國話也學(xué)得像那么回事，就算沒有咱們家的家底，他也餓不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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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午哥笑嘻嘻地站到他們面前，道：“我現(xiàn)在就會賺錢。”說著抓出一把鐵錢來，自夸道：“我入了書院的蹴鞠社，頭一場就贏了錢。”小圓大驚失色：“你才進(jìn)書院兩天，就開始賭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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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程幕天道：“是書院里的蹴鞠社，兩幫子人蹴鞠，其他學(xué)生關(guān)撲，贏了的蹴鞠人也有分紅。這是合理合法的，夫子無事還將出幾個束修頑一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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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午哥連連點頭，興奮得臉通紅，拉著小圓的手講個不休。原來臨安有不少民間社團，如耍詞的文社、唱清樂的女童清音社、射弩的錦標(biāo)社、使棒的英略社，這些社團本是大人們的娛樂，但因為太受歡迎，書院里的學(xué)生也紛紛仿照，成立了孩子們的社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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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午哥掏出一張紙，挺著小胸脯道：“等我長大了，要入齊云社。”小圓接過紙來一看，原來是一份《齊云社規(guī)》，上頭不僅講了蹴鞠時該如何運球，如何手腳協(xié)調(diào)，甚至細(xì)化到如何理鬢、解鞋脫靴、怎樣使氣、怎樣變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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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程幕天對蹴鞠也很感興趣，湊到旁邊看了一時，夸獎午哥有志氣。還許諾要與他買個更好的氣球。一家人正在說笑，阿彩進(jìn)來稟道：“少爺，少夫人，聽說錢家的辛夫人不大好了，請少爺和少夫人去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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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辛夫人年歲高了，大限之日將近，也不是稀奇事，但這與程家有甚么關(guān)系？程幕天很是忌諱去探望將死之人，不愿意動身，無奈辛夫人這回十分地執(zhí)著，隔一會兒就派個人來催，他煩不勝煩，只得攜了小圓朝錢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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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辛夫人已是病入膏肓，一張臉干癟得似核桃，錢夫人正緊抓著她的手伏在床前哭泣，旁邊還立了個穿黃背子的媒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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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小圓朝那媒人打量了幾眼，暗道，這是耍的哪一出？程幕天亦是奇怪，卻不便相問，只道：“辛夫人可是藥材不夠吃？上我們家藥鋪抓去。”辛夫人緩緩搖頭，命人搬了個沉甸甸的匣子擱到他們面前，道：“這是一匣子金銀，換我閨女自由身。”說完喚那個媒人近前。叫她把一張?zhí)詈玫牟葙N遞與程幕天，道：“你若是同意，就在上頭簽個名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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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程幕天高舉了金銀匣子摜到青磚地上，震得眾人一抖，“既入了我程家門，就生是程家人，死是程家鬼，要改嫁，休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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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辛夫人艱難地探起身子，辯道：“****再嫁是義舉，你母親子的生母能改嫁。為何我閨女就嫁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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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程幕天冷笑道：“若是繼母在我程家安分守己，或許我還放她一條生路，可她不僅不賢，還使那歪門邪道害死了我父翁，若不是看在仲郎的份上，我早就把她送去官府查辦了。她只該老老實實替我爹守節(jié)，改嫁一事，想也別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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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辛夫人一急，劇烈咳嗽起來，錢夫人抓著她的手只會喊娘，還是小銅錢上去幫著捶背撫胸，才叫她緩過了氣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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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程幕天將地上散落的金元寶踢了一腳，拉了小圓轉(zhuǎn)身就走，一路黑著臉沉默不言，進(jìn)了家門，他直徑去了程老爺?shù)呐莆磺埃瑢㈤T緊鎖，連小圓都不讓進(jì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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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小圓在外站了一會兒，嘆著氣回房，她是極希望錢夫人改嫁的，錢夫人離了程家門，她能少多少事？想想都叫人開心。但程幕天的態(tài)度堅決，心情還十分低落，她無法勸得，只能躺在榻上長吁短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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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阿彩很明白她的心思，出主意道：“少夫人，你是程家媳婦，不好講話，不如請親戚們來幫忙勸勸呀。”小圓苦笑道：“請誰？他的幾個姊妹都怕他，仲郎又還小。”阿彩道：“少夫人還記不記得程東京？”小圓笑道：“他已升任族長了，我能不記得？”阿彩道：“少夫人何不去信與他講，請他寫一封信來勸一勸少爺？”小圓搖了搖頭：“背著少爺與他人講家務(wù)事，不像樣子，我還是尋機，自己勸說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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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程幕天悶了幾日，終于緩過神來，卻不許任何人提這件事。不然他便發(fā)脾氣。小圓無法，只得將勸說他的念頭壓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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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家主心情不好，一家人都小心翼翼，飯桌上，幾個孩子都只埋頭扒飯，只有午哥膽大，絮絮叨叨地講他的社團，時不時蹦出幾句詩詞來。辰哥奇怪問他：“哥哥，你不是入的蹴鞠社么，怎地講起詩詞來？”午哥甩了甩頭，道：“那是哪年哪月的事了，我早就改投文社了。”小圓一口飯差點笑噴：“如果我沒記錯，五天前你剛剛立下大志，誓要踢出個名堂，好加入齊云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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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午哥絲毫不覺羞，拿筷子將程幕天指了指，道：“爹不是希望我多背書的，加入文社，想必他更歡喜。”程幕天盯住他的眼，問道：“你果真是為了讓我高興才改入文社的？”午哥讓他看到心虛，低了頭道：“他們都改投文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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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為何？”程幕天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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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午哥飛快地瞟了他一眼，又低頭：“聽說山長的閨女，愛好填詞，時常會去文社與人切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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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山長的閨女，即是私立學(xué)校校長的千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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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程幕天的臉上露了些笑意，道：“聽他們胡扯，你們山長頗有名望，怎會讓女兒拋頭露面去文社。”午哥小聲嘀咕：“管他呢，去了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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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小圓一口飯又差點噴出來，悄聲向程幕天道：“你兒子真是見一個愛一個。”程幕天卻道：“錢塘?xí)荷介L家的千金，是我們高攀了，午哥有眼光。”小圓笑道：“小孩子的心思，哪里做得了準(zhǔn)，你瞧瞧素娘，他現(xiàn)在可還記得起來？”程幕天也笑了起來，道：“做父母的，難免心急些，也罷，隨他自己折騰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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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小圓瞧著他心情變好，便大著膽子問道：“二郎，繼母改嫁一事，你是否再考慮考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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