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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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阡陌大驚,本能地往角落閃開,堪堪躲開那矛尖。不料,車帷又被另一根長矛穿透,阡陌差點被刺中脖子,尖叫起來。
    有人要殺她!是誰?!
    外面吵吵嚷嚷,正在廝殺,阡陌無法思考更多,急忙尋找地方出去。正在這時,只聽慘叫聲響起,就在車壁之外。
    一個聲音大喝:“莫出來!”
    那聲音有幾分耳熟,阡陌又是一驚。接著,又是一聲慘叫,好像有什么撞在了車壁上,馬車震了一下。
    外面的廝殺聲停了下來,阡陌手里緊握著一把憑幾權當武器,心砰砰跳著,驚疑不定。
    突然,車帷被掀開,一人站在外面,身上帶著血。
    倉謖。
    阡陌愣住,有些不敢相信。
    “無事么?”他問,目光銳利地落在她身上。
    阡陌忙搖頭,挪過去,下了車。
    “你怎會在此……你受傷了?”她有些語無倫次,看到他身上的血跡,心一緊。
    “是刺客的血?!眰}謖淡淡道,把劍在一具死尸的衣服上擦了擦,收回鞘中。馬車四周,死傷者有十幾人,隨從中的士卒不多,刺客卻有七八人。躺在地上都已經死去。
    “陌!”有人在叫她,阡陌望去,卻見這里原來正是逆旅門前。婁狐、昌和典見到阡陌,亦是驚愕不已,連忙跑出來。
    阡陌讓他們去取些止血之物和傷藥來,給受傷的士卒醫(yī)治,再看向倉謖,只見他蹲在一具刺客的尸體面前,仔細查看。
    “本想留活口,可他自盡了。”他說。
    阡陌驚魂未定,忙問,“他們是何人?”
    “不知?!眰}謖拿起一件刺客的兵器,檢視一番,并無殊異。少頃,他抬頭看向阡陌。她目光擔憂,不知在想什么。
    “怕么?”倉謖忽而問。
    阡陌覺得他看人總是直直的,好像帶著手術刀,把人心解剖個遍。她想否認,但還是點點頭,“怎會不怕?”
    “日后恐怕還有。”倉謖將那兵器放下,拍拍手上的灰。
    阡陌知道這是實話。
    這些人,很明顯是沖著她來的,想到那刺入車廂的長矛,不寒而栗。
    可是,這些人為什么殺她?阡陌十分迅速地在心里瀏覽了一遍仇人的名單,并不覺得有誰還跟她有深仇大恨非要殺她不可的。她想到穆夫人,可楚王曾告訴她,穆夫人已經不再反對,而且她連守宮的衛(wèi)士都被楚王換走了,阡陌覺得不大可能。
    就在這時,不遠處傳來喧嘩之聲,阡陌望去,卻見是一隊車馬疾馳而來,當前的車上,正是楚王。
    心一動。
    楚王神色焦急,未等車馬停穩(wěn),就跳了下來。
    “無事么?!”他一把拉住阡陌,緊張地將她打量。
    “我無事?!壁淠懊Φ?,看著他擔心的樣子,莫名的,心底的焦慮沖淡許多。變得踏實起來。
    楚王確認她毫發(fā)無傷,神色終于緩下。未幾,他看到倉謖,目光又是一變。
    “此番幸虧倉謖趕到?!壁淠懊Φ?,“是他救了我?!?br/>
    楚王訝然,看著她,又看看倉謖。
    倉謖看著他,面色無波,不行禮,也沒有出聲。
    楚王亦無表示,未幾,看向那位領隊小臣,皺眉,“怎會如此?刺客何人?”
    小臣忙道:“刺客來自何方尚不可知,小人從王宮中接了樊姬,行至此處,這些刺客就突然沖了出來?!?br/>
    楚王面色沉沉,叫來小臣符,“將此事交與司??!堂堂王都,白日之下,竟有人敢向王婦行兇,豈不教人恥笑!令司敗即刻追查,嚴懲不饒!”
    小臣符應下,忙去傳令。
    吩咐完畢,楚王再看向阡陌。她也看著他,許是方才的驚擾,她的頭發(fā)有些許紛亂,神色有些惴惴。
    心好像被什么抓了一下。上次她在自己面前的時候,這張臉雖然滿是委屈,卻仍然倔強,好像什么也不怕。但是現(xiàn)在,楚王很清楚地感覺到她在害怕,脆弱和無助一覽無遺,手掌里,她的手仍然冰冷。
    心中嘆一口氣。
    “回去吧。”楚王道,語氣不覺地變得溫和。
    阡陌點點頭。
    楚王將她攬在臂間,親自送她坐到王車上。
    阡陌才坐好,卻不由地回頭。
    倉謖仍站在那里,看著這邊,神色平靜。
    楚王在她身旁坐下,忽而喚來環(huán)列之尹,“宮中的郎中可還有缺?”
    環(huán)列之尹愣了一下,道,“還缺左郎中?!?br/>
    楚王頷首,瞥了瞥倉謖,“便讓那庸人充任。”
    眾人皆詫異,楚王卻不多說,吩咐御士前行。
    馬車轔轔走起,阡陌看著倉謖錯愕的臉被人潮擋住,仍有些回不過神來。
    “侶,”她看向楚王,狐疑又高興,“你……”
    “他打斗不錯?!背跬胺?,表情淡淡,“守宮護衛(wèi)正好?!?br/>
    阡陌哂然。
    守宮護衛(wèi),倉謖在庸國好歹也是個大夫啊。
    “嫌低?”楚王瞅她。
    “不低。”阡陌忙否認。
    楚王鼻子里“哼”了一聲,表情嚴肅,袖子底下,手卻將她握得牢牢。
    “以后不許教我學齊桓公。”他說。
    阡陌愣了愣,這才想起幾天前爭執(zhí)的時候,自己的確提過齊桓公,“為何?”
    楚王一臉鄙夷:“他不長進,晚年昏聵,氣死管仲,死相凄慘,最不可學的就是他?!?br/>
    阡陌哭笑不得。
    看著楚王認真的臉,她卻沒有笑出來。她記得,這個人的確是個少有的稱霸之后仍然清醒的國君,齊桓公那樣令人唏噓的命運,并沒有出現(xiàn)在他的身上。
    “侶,”她想了想,低低道,“你不會,你比他好?!?br/>
    楚王看看她,眉梢微抬。雖神色依舊鎮(zhèn)定,阡陌卻在那眼角里看到了笑意。
    他沒有接話,衣袖下,他的手卻握得更緊。
    “陌,”少頃,他開口,“我們,再不吵了好么?”
    他的聲音很輕,卻是清晰。心好像被清泉灌進,多日沉積的彷徨和苦楚,也像暖陽下的冰,點點消融。
    等一下,他還沒道歉……
    阡陌瞅瞅他,他也瞅著她。
    那臉色有些緊張,似乎生怕她不答應。
    算了……
    阡陌雖然知道不吵似乎不可能,但態(tài)度可貴。
    她反握著他的手,指腹輕撫著那握劍而出的厚繭上,無奈地彎彎唇角,“好?!?br/>
    *****
    阡陌遇刺的事,沒多久就傳到了王宮之中,人人皆知。
    沒多久,穆夫人亦知曉。
    她詫異十分,“何人所為?”
    寺人錄道:“不知,聽說已經交給了司敗。”
    穆夫人頷首,眉頭卻微微皺起。
    鄭姬坐在一旁,面色沉靜。她將一盤切好的梨放在穆夫人面前,道,“夫人擔心樊姬么?”
    “擔心她?”穆夫人輕嗤,“她有大王護著,心頭肉一般,擔心她做甚。”
    說罷,她嘆口氣,自嘲,“只是那事才過不久,又出此事,大王少不得又要想,老婦可是還不死心?!?br/>
    越姬在一旁聽得這話,道,“夫人快莫多想,那樊姬不識儀禮,連大王都不放在目中,前幾日還被大王送到了宗廟里。想來是在別處又惹了何人,派刺客除之而后快?!闭f罷,頗有些解氣,“可惜失手了。”
    穆夫人看她一眼:“什么可惜,那是刺客。”
    越姬自知嘴快失言,忙道,“是是,妾是說,可惜那些刺客都死了,無人可審?!?br/>
    穆夫人吃一塊梨,沒有理會。
    這個越姬,自從上次被楚王懲罰,氣焰明顯收斂了許多。她不再像從前那樣,不愛應付穆夫人,便連拜見問候都敷衍。她每天都會到穆夫人的宮里來,像鄭姬一樣陪她說話,侍奉起居。
    穆夫人何嘗不知道她的心思,一個失勢的寵姬,沒了依靠,便想著來巴結她這老婦。這越姬終于知道,在宮中,光靠國君的恩寵是多么單薄。只是她態(tài)度雖有,卻實在不夠精明。往日的那些快言快語,在失勢之后,也再沒了玲瓏心思,顯得愚蠢起來,讓穆夫人愈加厭煩。
    越姬見穆夫人不搭理,心中后悔,看向鄭姬。
    卻見鄭姬神色如常,低頭整治著果物,似乎全神貫注,對她們方才說的話,全然不覺。
    越姬心中暗鬧她不幫忙,正想再說些什么彌補彌補,忽然,殿外的寺人匆匆上堂,說司敗府的人來了。
    堂上的人都詫異不已,但經過上次的事,沒有人再敢怠慢楚王派來的人。司敗上堂時,除了穆夫人,旁人都站到兩旁,鄭姬和越姬亦匆匆回避。
    司敗對穆夫人畢恭畢敬,見禮之后,穆夫人看著他,似笑非笑,“不知司敗前來,所為何事?若又是拿甚刺殺之事來問,可是尋錯了取出,老婦深居宮中,內外臣仆皆可為證?!?br/>
    司敗忙道:“稟夫人,臣前來,并非為夫人,”
    “哦?”穆夫人詫異地看著他,“那是為何人?!?br/>
    司敗抬頭,未幾,目光卻落在二姬的身上。
    “稟夫人,”他說,“臣此來,乃是奉大王之名,請越姬往宮署中一問?!?br/>
    作者有話要說:睡神來得太猛,扛不住了,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