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三章 觀
華山第五天。
杜睿在聶遠(yuǎn)的陪同下,走出了精舍,也走出了玄真觀。
這是他五天時間以來第一次走出玄真觀,第一次走出精舍,雖然,華山派上下并未說要軟禁他,并未限制他的自由,他卻自個畫地為牢,不曾走出半步。
現(xiàn)在,他走出了玄真觀。
這一次,他要前往華山絕壁觀摩神符石刻,傳說中莊子親手在絕壁上用神文寫下的逍遙游。
杜真人事務(wù)繁忙,這一次,并未親自陪同他,而是由聶遠(yuǎn)的師傅作陪,引杜睿前去華山絕壁觀摩。
在玄真觀外,岳沖已經(jīng)等候在此。
他所請的假期已過,之所以沒有立刻前來護(hù)衛(wèi),不過是因為杜睿身處玄真觀內(nèi),身為劍門弟子,他不方便進(jìn)入氣宗的大本營。
于是,他一直等候在玄真觀門外的松柏之下,打坐練氣,與劍同眠。
和杜睿匯合之后,聽聶遠(yuǎn)說,杜睿要前往華山絕壁觀摩神符石刻,岳沖的表情有些悵惘,他看了看聶遠(yuǎn),聶遠(yuǎn)臉上流露出和他差不多的表情。
這兩人在華山都有超過二十年的經(jīng)歷,也就說,起碼有二十次二十以上觀摩神符石刻的經(jīng)驗。
這二十幾次的觀摩,他們的收獲用一個字可以形容,那就是空,什么都沒有,不存在感悟,不存在收獲,有的只是空空如也。
前去的時候滿懷信心,出來的時候一片茫然。
對絕大多數(shù)華山弟子來說,無論是劍門還是氣宗弟子,皆是如此,這五十年以來,真正有所收獲的寥寥無幾,現(xiàn)在,依舊存活著的也就顧道人。
其他那些有所收獲的華山先輩,大多已經(jīng)走火入魔而死。
走火入魔和他們的觀摩收獲有沒有關(guān)系,那就不可知了!
華山派的人情,杜真人的友誼,就變成了這個渺茫的機會?
別人不理解,杜睿不奢求他們理解,每個人的處境不同,身份性格不同,看問題的角度不同,所選擇的道路自然會有所不同。
華山絕壁在天劍峰上,面臨蓮花峰這一面的懸崖峭壁。
也就是說在蓮花峰的一端方才能瞧見,在天劍峰上反而是瞧不見的。
在云中觀的峰頂,有著一處觀劍臺,觀劍臺面向天劍峰,中間隔著茫茫云海,相距大概有十多里,單憑肉眼凡胎是不可能瞧見那絕壁的。
觀劍臺上有鐵索深入云海之中,和天劍峰相連。
這鐵索很是細(xì)小,由北海寒鐵所打造,非如此,不可能抵御罡風(fēng)的侵襲。
山峰與山峰之間有風(fēng),大風(fēng),罡風(fēng)。
普通的風(fēng)自然無礙,就算是凡鐵做打造,最多是搖晃不堪,也不至于被吹斷,而罡風(fēng)不同,罡風(fēng)從虛空而來,穿越云海,有著腐蝕性,一般的凡鐵一天都不到,就會被腐蝕得銹跡斑斑,然后,斷裂開來。
要想觀看神符石刻,須得走出觀劍臺,站在鐵鏈之上,靠近華山絕壁。
這并非一件簡單的事情,須得有法師激發(fā)鐵鏈上的符陣,定下罡風(fēng),弟子們方才能走上鐵鏈,穿越云海,就近觀察絕壁石刻。
然而,杜睿并非華山弟子,所以,并無法師來激發(fā)符陣。
要知道,激
發(fā)一次符陣,法師須得消耗真元,除此之外,也需要大量的符玉,弟子們往往是成群結(jié)隊地上了鐵鏈,每個人觀摩的時間只有一炷香,不得超過。
現(xiàn)在,杜睿只有一個人,為此消耗巨大的資源也就劃不來。
哪怕是杜真人,也不能一意孤行地下令。
所以,杜睿須得一人走上搖晃不定的鐵鏈,面臨著不知何時便會突然爆發(fā)的罡風(fēng),如此走上十里左右,來到天劍峰那一側(cè),觀摩神符石刻。
如果杜睿從這鐵鏈上摔下去,怎么辦?
實際上,在天劍峰的山腰,在一處凸出的平臺上,岳沖的師傅鐵劍真人正負(fù)手肅立其上,身為宗師級劍客,他能短暫的御劍飛行,如果杜睿從上方的鐵鏈摔落下來,他能夠御劍將其接住。
這其實也是變相的還一個人情。
岳沖是鐵劍道人看重的一名弟子,跨越了先天的門檻,也就是宗師種子,雖然,上百個宗師種子中或許只能有一兩人能夠成為宗師,即便如此,種子依舊彌足珍貴。
岳沖回到華山之后,鐵劍用神念探查過岳沖的身體,他這先天并非倉促而就,像大多數(shù)先天武者那樣只能止步于此,再也無法前進(jìn)。
岳沖的先天劍體打磨得極其鋒銳,所發(fā)出的先天劍氣和標(biāo)準(zhǔn)的華山劍氣一般無二,且又有著自我的風(fēng)格,非常的圓融。
鐵劍道人非常看好岳沖能成為下一個宗師,接收自己的衣缽。
有著這樣的人情,鐵劍道人出一次手,也就是應(yīng)有之意。
“殿下,請……”
聶遠(yuǎn)的師傅面帶微笑,站在一棵奇松之下。
這棵松樹長得很是奇怪,筆直如白楊,像是一柄插天的長劍,松樹的前方,有著一個亭子,亭子建立在一塊大石之上,大石位于峰頭,向外探出,仿佛懸在懸崖之上,瞧著甚是兇險。一條細(xì)細(xì)的鐵索栓在大石之上,向著前方延伸,探入云海內(nèi)。
一丈開外,便是云海,隱隱傳來呼嘯之聲,那是山風(fēng)在云海內(nèi)肆虐。
這云海并非普通的云海,任由山風(fēng)肆虐,或者罡風(fēng)呼嘯,都不曾將這云層吹散半點,就像是無數(shù)床厚厚的棉絮疊加在一起,沒有絲毫的縫隙。
“殿下……”
聶遠(yuǎn)有些擔(dān)心地瞧著那云海中的鐵鏈。
他在那上面走過,那時候符陣運轉(zhuǎn)著,一道道霞光在鐵鏈上生成,隔絕了罡風(fēng)的吹襲,如此,只需要穩(wěn)住身形便可,任何一個普通的武者只要膽氣夠足,也都能做到。
而現(xiàn)在,鐵鏈搖晃得極其厲害。
華山的罡風(fēng)可非一般的山風(fēng)可比,有的比刀劍更鋒利,有的像五毒門的劇毒,具有很強烈的腐蝕性,有的更加可怕,有著虛空裂縫性質(zhì),一旦遇上,便會把你卷入無盡虛空。
聶遠(yuǎn)有著擔(dān)心,也就在所難免。
杜睿瞄了聶遠(yuǎn)一眼,沒有說話。
聶遠(yuǎn)同樣沉默了下來,往后退了半步。
隨后,杜睿邁步向前走去,幾步便跨入了觀劍臺,沒有絲毫的猶豫,自然沒有停下步伐,就那樣走上了搖擺不定的鐵鏈,奇怪的是,他的腳底踩在鐵鏈上之后,整條鐵鏈也就停止了搖擺。
真氣無需運轉(zhuǎn),無需啟動,念
動便至。
現(xiàn)在,杜睿啟動真氣的速度并不比宗師級別的武者要慢,其實,那些宗師武者體內(nèi)的真氣甚至不及他雄渾霸道。
只不過,那些宗師武者念動便可調(diào)動周遭的天地元氣,形成界域,而他卻做不到這一點,他走的是另一條路,不是和天地交融,而是自成一體。
這條路從未有人走過。
他原本就要開創(chuàng)一個不假外物的武道流派,自己身體的現(xiàn)狀,其實是一種啟示。
之所以要前往華山絕壁觀摩神符石刻,也是為了開創(chuàng)新流派做準(zhǔn)備,須得海納百川,融會貫通,如此,方才能別出心裁,另辟蹊徑。
鐵鏈談不上粗壯,也就小兒手臂那般粗,人行其上,腳下是萬丈虛空,絕大部分人,除非是能夠短暫懸浮的先天武者,都會心驚膽顫。
杜睿走在鐵鏈上,如走平地。
腳下生風(fēng),向前而行,幾個呼吸的時間,便已經(jīng)走出了一里地。
突然間,他停下腳步。
一道凜冽的罡風(fēng)在他身前三尺左右閃現(xiàn),劈在了鐵鏈上,無形無質(zhì)的罡風(fēng)劈在堅硬無比的北海寒鐵上,竟然劈出了一道道的白痕,發(fā)出了刺耳的尖嘯聲。
停頓片刻之后,杜睿繼續(xù)向前。
他的神念極其雄渾,雄渾的程度并不比杜真人這樣的宗師級別武者要差,運轉(zhuǎn)的精妙程度甚至猶有過之,就像兩個游戲選手,手速其實都差不多,但是,輪到微操,某一人要更勝一籌。
神念穿透云海,無需親眼目睹,所有的一切都盡在心底。
罡風(fēng)的可怕在于無形無質(zhì),不知何時就會出現(xiàn),只要能事先發(fā)現(xiàn),也就算不了什么。
就這樣走走停停,不多久,杜睿就來到了鐵鏈的那一頭,來到了天劍峰前,來到了華山絕壁下,仰頭望去,視線穿透茫茫云海,落在了那里。
不時有云層出現(xiàn),擋住視線。
“開!”
杜睿輕喝了一聲,真氣勃發(fā)。
紫金色神龍從身后升起,沖去云海,將身前的云層一掃而空,之后,遠(yuǎn)處的云海也就不再翻滾前來,杜睿身邊,方圓百丈,一片空曠。
目光落在神符之上,意念落入其間。
一刻鐘之后,杜睿點了點頭。
果不其然。
事情和他想象的雖然有著出入,但是,這出入不大。
這華山絕壁的神符石刻果然需要神念強悍到一定的程度方才能感應(yīng),但是,并非所有強大神念的人都能夠感應(yīng)得到,它需要一定的頻率。
每一個人的神念都有著自己的頻率。
如果,你的頻率和這神符石刻上的意志對得上,那么,你便能感應(yīng)得到,如此,自然有著收獲。
只不過,這石刻上的意志非常博大,個體的神念比較渺小,哪怕是頻率相同,也有著差別,所獲得的東西也就有著細(xì)微的不同,這就是劍門和氣宗的由來。
那些有所感悟的家伙全都是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
杜睿則非如此,他知其所以然。
他所修煉的魚龍變的心法已經(jīng)變異,現(xiàn)在,能夠隨意改變頻率,如此,自然大有收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