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六章、馬老哥,算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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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別想太多了,或許事情還有回旋的余地,我只是把最壞的結(jié)果提前告訴你。你爸媽那邊,我會盡量拖延時間,沒辦法了再通知他們?!庇畛秋w拿出兩條煙遞給我,“先抽著,順便打點號子里的伙計們,我一有消息就會通知你?!?br/>
整個過程中,宇城飛都表現(xiàn)的很沉穩(wěn),這一點著實讓我很佩服。如果坐牢的是宇城飛,或是葉展,恐怕我早就哭的稀里嘩啦。宇城飛的狀態(tài),無疑讓我也更加沉穩(wěn),覺得坐牢其實沒什么大不了的事,不過就是幾年嘛,出來后老子照樣還是一條好漢。
“宇哥。”我說:“跟楠楠姐說,你們對我這樣好,我已經(jīng)很感激不盡了。真的,我……”
“行了。”宇城飛皺了皺眉:“咱們之間還需要說這些?不管這件事最終是個什么結(jié)果,我們一定會盡自己最大的努力。不管住幾年牢,你都給我好好活著,聽到了沒?”
“是?!蔽尹c點頭,極力不讓自己的眼淚流下來。
宇城飛推門出去的一剎那,我猛然間看到門口站著淚流滿面的楠楠。宇城飛一把摟過楠楠的肩膀,將她整個腦袋都埋在他的懷里,然后帶著她沿著走廊漸漸走遠了。
我知道,自己是真的沒救了。
負責(zé)押送我的警察也站在門口:“走吧?!?br/>
我把兩條煙——兩條絕對的好煙——夾在衣服里,跟在警察身后,回到了牢籠。
馬武龍已經(jīng)醒過來了,籠子里的人們趕緊又各做各的,下蹲的下蹲,學(xué)狗叫的學(xué)狗叫,繞墻爬的繞墻爬,真是一番熱鬧景象啊。那警察看到這個場景,竟像是沒看到一樣,鼻子里哼了一聲,把我鎖進去又走了?!髞聿胖?,這種事實在是太正常了,籠子里非得有個老大壓著,否則這些渣滓們還安靜不下來。
“哈哈,小兄弟,你回來啦?”馬武龍看見我就眉開眼笑,看得出是真的很喜歡我。
“嘿,馬老哥?!蔽乙残χ?,從衣服里拿出兩條煙來遞給他:“給您一條,給隔壁一條,這么分配行不?”我想馬武龍和他的兄弟們關(guān)系這樣好,肯定會毫不猶豫地同意,結(jié)果他瞪著眼睛說:“嚇,他們哪里配抽這么好的煙?不行不行,這樣會慣壞了他們,他們抽兩塊錢一包的煙習(xí)慣了。你給我一條,然后自己裝著一條,隔三差五給他們一盒就行了!”
話音剛落,隔壁就罵了起來:“馬武龍,你他媽的真會為自己打算啊……”
“咋的,不服氣?。坑心苣瓦^來弄死我啊?!瘪R武龍大聲地吼著:“這位小兄弟……對了,你叫什么名字?”我趕緊說:“我叫王浩?!瘪R武龍繼續(xù)說:“王浩是我們籠子里的,煙嘛,高興了就給你們一盒,不高興了就給你們個煙屁股抽,怎么著?”
馬武龍一邊說,一邊拆開一條,從中取出一盒來說道:“嚇,今兒個大爺心情好,先給你們一盒抽著吧?!北阃舯诘幕\子扔了過去。隔壁拿到煙,均是發(fā)出一聲贊嘆,看來確實是沒抽過這么好的煙,一個個高興的跟什么似的。那會兒我就知道了,原來不是哪個在道上混的都有錢啊,道上混的也有窮逼,有逮著金鏈子滿街溜的,有被高利貸追著滿街跑的。
扔了煙,馬武龍低聲嘆了口氣:“他們不知道什么時候就上西天了,沒必要給一條,不是浪費煙草呢嗎?慢慢來吧,抽完了給一盒,抽完了給一盒……”
我聽著馬武龍的話,心里也跟著難過起來。這個至情至性的漢子,為什么總是喜歡用兇惡和冷血來掩飾自己的真情?難道只有這樣,才能在社會上站穩(wěn)腳跟嗎?
“喂!”馬武龍又喊道:“你們給王浩的朋友也分一根啊,吃水可不能忘了挖井人。”
“還用你說???!”那個老二陰陽怪氣地說道:“你在那裝什么好人?”
史東的聲音也隨即響了起來:“謝謝馬老哥了,他們已經(jīng)給我煙了?!?br/>
馬武龍也陰陽怪氣地說著:“嚇,你們什么時候也變得好心了,倒是讓我十分吃驚?!?br/>
馬武龍和隔壁斗了會兒嘴皮子,可能是覺得沒啥意思,便也抽起了煙。我則繼續(xù)坐在籠子邊上跟史東聊天,說咱們倆以后要是分到一個號子里就好了之類的。馬武龍坐在排椅上無所事事,將一根煙抽到了煙屁股,走到在墻根做下蹲的那個漢子面前,將煙屁股塞到了那個漢子的嘴里。漢子深深地吸了一口,說道:“謝謝馬老哥,謝謝馬老哥?!?br/>
“嘿嘿……”馬武龍笑著:“做了多少個啦?”
“四百……八十多個了?!蹦莻€漢子說道。不用猜也知道這個數(shù)字是胡謅的。
“嗯嗯,不錯,做完了就可以休息一會兒了?!瘪R武龍拍拍他的肩,回到排椅上抽煙。
一根煙快抽完了,他走到那個學(xué)狗叫的漢子面前:“口渴了沒?”
那個漢子一邊點頭一邊“汪汪”叫著。馬武龍把煙屁股也塞進他的嘴里:“休息會兒吧?!?br/>
下蹲的和學(xué)狗叫的都休息了,那個繞著墻根爬的不免看了看他。馬武龍指著他鼻子罵道:“你看個鳥?。繑?shù)你輕松啊知道不?給我爬到明天早晨天亮再休息!”
我跟史東在聊天的時候,那個繞著墻根爬行的漢子平均每一分鐘便經(jīng)過我這里一次,讓我覺得心里怪怪的。我便開口說道:“馬老哥,算啦?!?br/>
俗話說吃人的嘴軟,拿人的手短。馬武龍抽了我的煙,免不了賣我?guī)追置孀樱骸昂煤煤?,看在副牢頭的份兒上,就算了。以后都給我機靈點,都停了吧。”
于是眾人如獲特赦,紛紛靠在墻上歇了口氣,也朝我投來感激的目光。
如此過了兩三天,馬武龍沒事干就拿這些人戲耍,我一般情況下是不管的,有時候瞧不過眼了便說一下。不過只要我一說,馬武龍馬上就會停手,倒是讓我越發(fā)喜歡起這個漢子。在籠子里接了不少人打來的電話。葉展、桃子、宮寧這類打來都是哽咽的語氣,安慰我不要太難過,他們永遠站在我這邊之類的,弄得我心里酸酸的也很難過;而元少、孟亮他們打來的時候則是嘻嘻哈哈的,說些什么坐牢是男人的必經(jīng)之路,出來混的沒坐過牢都不好意思跟人打招呼之類的,弄得我很是哭笑不得,只好跟著他們一起笑。
宇城飛和楠楠一直沒有消息,不過我想他們一定在四處奔波著。想到這么多人都在為我的處境擔(dān)憂,我覺得幸福又覺得不安,真的很想跟宇城飛和楠楠說:“宇哥,楠楠姐,別為了我的事跑了,想判幾年就判幾年,我不怕。我在號子里有史東、馬武龍這些人陪著。”
但是我知道,宇城飛和楠楠肯定不樂意聽這些,嫌棄我跟他們見外了。有時候想想,我王浩何德何能啊,竟能得到這么多朋友的眷顧,真是用一輩子也還不完他們的情了。對比初中三年一個朋友也沒有的我,即便是身處囹圄之中,也讓我覺得特別幸福。
只是……夏雪始終沒有打來電話。
我不知道夏雪怎樣了,我不敢跟任何一個人打聽她的消息和下落。每每想起夏雪來,我的心里就像是被千萬把尖刀穿刺。我對不起她,對于她,我只有深深的歉意和愧疚。
夏雪一定恨透我了吧,現(xiàn)在的她,說不定巴不得我被判的越重越好。
在這兩三天的時間里,我沒有一刻不在反悔,試圖洗滌自己骯臟的靈魂。那一夜,我在夏雪面前,已經(jīng)化身魔鬼。我開始渴望著自己能夠多判幾年,算是救贖自己所犯下的罪孽。
——不為蘇小白,只為夏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