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九二章 年末恩科
,紅樓夜話 !
林致遠默默地將長公主誤出大門,反身就去了曹先生的院*,打林致遠中毒回來之后,曹京已然從沈修杰那里搬了回來,依舊做林致遠的幕僚,二人瞞著黛玉等嘀嘀咕咕半宿,次日清晨,林府出了五個功夫最好的高手,連帶著冠纓和鄭沖,一起陪著曹京從側(cè)門悄無聲息的出了京城,直奔東南。
小半個月后,林致遠銷假上朝,皇上當(dāng)著文武百官的面對林致遠是噓寒問暖,本嫉妒心盛的三皇子和四皇子反倒極為淡定?;实叟R退朝的時候,戴權(quán)笑盈盈的站出,把原本應(yīng)該落在林致遠手里一式兩份的圣旨又通讀一了遍,選黃道吉日,林家迎娶慧怡郡主——
這可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禮部尚書等人終于按捺不住,紛紛上表了聲淚泣下的奏折,引經(jīng)據(jù)典,直言外戚掌權(quán)的弊端,又云古來征戰(zhàn),多少朝代衰敗就是因重用了外戚,禮部尚書老淚縱橫,懇請皇上收回成命,細(xì)細(xì)斟酌慧怡郡主的婚事。
皇上不氣不惱,只是笑著問禮部尚書什么是外戚。
禮部尚書一怔,掉書袋似的把所知內(nèi)容一一吐出來,然越說心中越?jīng)]底氣,到了最后徹底歇了火兒。原來先朝《禮法》中有云:后宮嬪妃母族當(dāng)為名正言順的外戚,皇室公主們的夫家亦列在其中。就是沒說到品級低一等的郡主娘娘,這也難怪,歷代帝王遍隨心性,看中哪位臣子,愛屋及烏,將其家中女眷封一個郡主出來,這事兒比比皆是,
難道還叫這些有名無實的郡主夫家也是外戚?
皇上怕禮部尚書不服,便點了紅霞郡主的名諱,此事當(dāng)初也是議論紛紛,怎么平遙王老王妃一鬧,這事兒就不了了之?禮部尚書該當(dāng)其責(zé)!
老尚書明年也就到了榮養(yǎng)的年份,要不是一直看不慣林致遠的青云直上,他也不會在這種關(guān)鍵時刻“挺身而出”現(xiàn)在可倒好,偷雞不成反蝕一把米。
據(jù)說下朝歸家之后,禮部尚書便一病不起,他兩個兒子在衙門里因雞毛蒜皮的小事尼,莫名遭到了上峰的訓(xùn)斥,老尚書夫人偕同媳婦們?nèi)ジ澳习部ね蹂膲垩?,臨到門口,卻被王妃的貼身媽媽攔在外,直言長公主今日駕臨,郡王妃怕兩家見了心中都不喜,便不清尚書夫人等女眷入內(nèi)了。
眾人這才恍然,得罪林致遠不要緊,得罪長公主可就要了人命嘍!
禮部尚書可不就是血淋淋的例子?況且人家林致遠不過是個四品,尚了郡主又能怎樣?想那個姚承允,名聲不及林致遠,品學(xué)不及林致遠,不也穩(wěn)坐了四品鴻臚寺卿的寶座?憑什么一樣配了郡主的林致遠就遭到禮部尚書的抨擊?
于是又有好挖消息的人開始抽絲錄繭,終于挖出了佟太傅這號大人物。
想當(dāng)初林致遠的殿試,多少人對他的卷宗拍案叫絕,單禮部尚書多番的白眼,還妄圖把探huā的位置安插給林致遠。那會兒林致遠無名無份,和禮部尚書八竿子扯不上關(guān)系,更別說得罪他。多半是禮部尚書自己心胸狹隘,把沖責(zé)佟太傅的火兒都撤給了林致遠。
禮部尚書挨了一黑拳,徹底癱在家中。有他做前車之鑒,誰還敢隨便申畔帝王的底線,就是那些御史大夫們,也開始偃旗息鼓,將矛頭對準(zhǔn)了別的方向。
也不知是不是有了林家前后兩樁婚事做引子,一時間京城里的媒婆們甚是忙碌,今兒刑部侍郎家的小姐下定,明兒太仆寺卿的長子納吉好像姑娘們都開huā兒似的噗噗競相開放,唯恐慢了別家半步。
天氣漸冷,各家的錦緞袍子,鮮紅大氅紛紛從箱籠里“移駕”冬衣已然穿在身上,萬物開始蕭條,草葉婆娑枯黃,垂柳只余空枝,北雁南飛。這或許是某位大家筆下的初冬殘影,卻和京城里火熱的氣氛格格不入。
童試恩科就定在末月的十五,隔不到半個月就是農(nóng)歷新年,大街小
巷置辦年貨的人比比皆是,學(xué)府街前趁著沒有封街,也有賣紙筆的,也有賣歷年童試名篇的,更有圍了個小圈子在這兒直接壓賭的。眾人無不想趁著科舉的暖風(fēng)撈上一筆銀子。
十五這日早,飄了小半夜的雪huā漸漸停歇,日頭放晴,大地一片銀裝素裹,地上足有一尺厚的積雪,行人舉步維艱。參加童試的多半只是孩童,十一二還算正常,十七八的也不少,自然,你往那人群深處瞧,遮掩著面孔躲躲閃閃的也有不少老童生混在其中。學(xué)府街對面的文泰居掌柜的是個精明人,知道那些孩童的家長心疼兒子,便老早在門口張貼紅榜,館內(nèi)提供熱湯,十文一大碗。
這可是天價,一個大肉包子也不過兩文,清湯寡水的熱湯要十文錢…那幫子爹娘沖著文泰居的方向狠狠的啐了一口,可不大會兒,孩子們便凍的小臉烏青。
家長們看著心疼,緊了緊腰包,從里面摳出十個大字兒,帶著小書生們往館子里去。
林致遠穿了一件茄色多羅尼狐皮襖子,外面罩著海龍皮的鷹膀褂,外面并無厚毛大氅,在貢院的謫仙樓上遠眺,將學(xué)府街上的一切景象盡收眼底。林致遠眉頭一緊,吩咐著禮部派來協(xié)理的四名小吏:“在京城里參加童試的人畢竟不多,孩子們年紀(jì)小,禁不得這樣的寒冷,你且叫官差們提前放人進場就是?!?br/>
當(dāng)中一小吏忙奉承道:“大人慈悲為懷,今年這冬還算是暖和的,縱然這樣,還有不少童生的父母擔(dān)心生病,不準(zhǔn)他們今科進場。白白浪費了這樣的好機會?!?br/>
林致遠看著遠處越聚越多的少年,會心一笑,對小吏的擔(dān)憂并不以為意:“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老天爺?shù)故窍忍嫖覀儺?dāng)了一回考官。在門口擺幾桶熱米湯,考生們可任意取用。”
四名小吏隨便拎出哪一個,年紀(jì)都遠勝于林致遠,加上在禮部供職時日長久,自認(rèn)經(jīng)驗豐富,林致遠一張口,他們幾個就在心里腹貶:誰家先生在童生上場之前不反復(fù)交代,切記不可飲水。
林大人倒好,反在門口來了個免費供應(yīng),看到時候無人賞光,小林大人臉上羞臊不羞臊。
左右轅門一開,童生們紛紛下車下轎,或是打文泰居里擠出來,按照京郊各縣的排名站好,二十幾位縣丞穿戴成個黑熊,兩手裹著毛茸茸的護手,在寒風(fēng)中來回跺腳,不斷清點自家郡縣應(yīng)來的童生人數(shù)。
恰這時,遠遠來了一隊車馬,十輛整,烏蓬藍布,每駕前的兩匹高頭大馬是威風(fēng)凜凜,鼻子里噴薄出熱氣。轅門前等待進場的童生們紛紛把目光掃向來處,若只是單一的車駕,任誰也不會多看,偏他們規(guī)格統(tǒng)一,連駕馬的車夫都是一個裝束。眾人矚目下,每輛車上跳下個十七八的小廝,搬了小杌子穩(wěn)穩(wěn)放在地面,一抬手,那些馬車像吐寶貝似的,一個個小少年就從里面依次蹦下來,每車四位,不多也不少,最最惹人注目的是,孩子們清一色的深藍棉布袍子,罩著灰鼠毛絨小褂,烏頭厚底棉靴,身后背著一只大大的竹匣,里面放著筆墨紙硯。
年紀(jì)大的幫襯著年紀(jì)小的,神情嚴(yán)肅的往轅門處去。
文泰居里的閑人們一看這架勢,才恍然明白,這必定是哪家的書院統(tǒng)一行動。不比不知道,一比能活活兒氣死。
單看人家那四十位少年的眼神,個個犀利精明,1卜大人似的往前一站,再看自家兒別,眼神呆滯,連鼻涕快滴到腳面了都沒察覺。
少年們顯然有遺世而獨立之感,在良莠不齊的環(huán)境里顯得異常扎眼,可偏沒有一個人流露出傲然囂張的神色,到底是什么先生才井教養(yǎng)出這樣的好學(xué)生!
忽然就有人想起了狀元公開的那家桐huā書院,卻馬上被人抵否。
桐huā書院里不乏名門望族的公子,人家怎么可能會穿十文一尺的粗棉袍子?
隨著眾人的揣疑,童生的隊伍開始慢慢前進,官差們會仔仔細(xì)細(xì)的檢查他們的用具,衣著,一旦發(fā)現(xiàn)抄襲,當(dāng)即取消今后科舉資格。
一直寄居在蓮huā胡同的周家少爺同穿著粗棉袍子,隨著人群往前移動,每走幾步,便要將昨日看過的舊題再在心中溫故一遍。他這番緊張很快影響到了身旁的小小少年。
“唉,周沖,你別緊張嘛,林大人親自監(jiān)場,你心里還沒底兒?”
周家少爺?shù)恍Γ骸拔沂呛蟮綍旱?,怕給書院拖后腿,自然要謹(jǐn)慎些?!敝芗疑贍斒滞笊蠋е淮畠杭t色的麟香珠子,顆顆米粒大小,是雪琪在自己臨去書院的時候在法華寺求來的,周家少爺站在風(fēng)中,心卻暖氣騰騰,右手摩挲著串珠,心里默念著昨日背過的書。
官差們見慣了佩戴各種護身符進考場的秀才、舉子,所以對這串小
小的佛珠也沒怎么在意,大手一揮,桐huā書院的四十人輕松進場。
門隨著最后一名小童生的進場,被緩緩?fù)粕?。轅門外幾只宴蕩蕩的粥桶,似乎在嘲諷有些人的自以為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