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入坑第十七天
他一副稀松平常的口氣, 好像只是順幫了個小忙。
但是溫荔明白,短短的一晚上,聯(lián)系上她爸爸和微博官方, 開通認證,寫聲明發(fā)澄清, 這效率已經(jīng)堪比頂尖的公關團隊了。
難怪昨晚他一直在打電話。
她居然還誤會他冷漠不管她死活, 生了大半天的悶氣。
幼稚。
可笑。
沒腦子!
說不感動是假的,溫荔不擅長向人道謝,可做人不能沒禮貌, 被幫忙了就得道謝, 不然人肯定會覺得她是頭白眼狼。
她醞釀半天, 是皺眉是擰鼻的,最后才從嘴里吐出倆字:“謝謝。”
“不客氣。”
簡簡單單的兩句話,從他們嘴巴里說出來, 有點陌生, 有些別扭。
沒話說了。
本來一肚子的抱怨打算起床說, 現(xiàn)在事情解決了,也沒說的必要了。
陽光從套間明亮的落地窗外打進來, 已經(jīng)連續(xù)好天陰雨的星城終于舍得放晴,照得人心里軟糯糯的。
宋硯看著她, 目光平靜而坦然, 瞳孔被陽光映成琥珀色,像是裝著一池湖。
正襟危坐,雙扶著膝蓋上下摩挲,因為昨天睡得不太好,她臉色有些蒼白,亂蓬蓬的頭發(fā)稱得一張臉只有巴掌大, 五官沒有妝容的點綴,柔軟漂亮,少了分平時上鏡的攻擊感。
“那什么,你想要什么回禮?”絞盡腦汁好不容易想了個話題,溫荔拍拍胸脯,“盡管說,我有錢。”
宋硯也說:“我不缺錢。”
好嘛好嘛,他們都不缺錢。
“那你想要什么?”
溫荔心想他應該不至于像那種愛占女孩兒便宜的臭流氓要個吻啥的,結果宋硯還真的不走尋常套路,非常老土地說:“那你親我一下。”
“……”這是哪個年代用來逗女孩兒的招數(shù)啊。
溫荔心里雖然頗有怨言,但恩人的要求總是要滿足,她咳了聲,挪了挪屁股,挪到他身邊,仰起脖子,打算給他一個臉親親。
宋硯側(cè)過頭,垂眸望她,語氣似乎有些驚訝:“嗯?你怎么不拒絕?”
溫荔立刻咬唇,結結巴巴地說:“給你的謝禮啊,我拒絕什么?”
“我以為你會像平常那樣。”宋硯突然學她平時的表情,撇嘴說,“切,你想的美。”
然后又被自己這模仿的口氣給逗笑,沖她眨眨眼,故作疑惑:“今天怎么這么聽話?”
學得太像,溫荔的火氣上來了,站起來,仰視他,用力地、大聲地說出自己的口頭禪:“切!沒有謝禮了!我洗臉去!”
宋硯也不生氣,一副“這才是你”的表情看著她。
溫荔轉(zhuǎn)身,表情卻也有些困惑,他剛擺明了是逗她,不是要她真親,那就證明他這人也不土,也沒有要趁機占她便宜。
那她生什么氣?
她覺得自己心思就像海底針,有時候自己也理解不來。
往洗間走了兩步,她又走了回來。
宋硯:“怎么了?”
“……你真不要謝禮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試探什么。
“不用了。”
心里有些說不出的失望,溫荔按下這莫名的情緒,傲慢地抬了抬下巴:“哦,隨便你。”
走到洗間,動作隨意地擠牙膏,將牙刷送進嘴里,電動的刷頭在嘴里嗡嗡震動,溫荔看著鏡子里的自己,夏季到來之前的午間陽光太慵懶,害她刷牙也能發(fā)起呆來。
直到鏡子里出現(xiàn)另外一個人。
溫荔嘴里含著沫兒問:“……有事兒?”
宋硯將搭在她的肩上,彎下腰,傾過身來迅速在她臉上親了下。
“就算我要謝禮,也不會要這種東西。”他看似平常地說,“你是我太太,難道連親個臉還要找借口?”
“記住這點,下次別再上當了。”
被親的那半邊臉如火燒般滾燙,溫荔愣了半天,沒想到他這么不按套路出牌,直氣得后槽牙直打顫。
等人出去了,溫荔也不顧上什么形象,頂著一嘴的“白胡子”沖他的背影大喊。
“我還沒洗臉!你不講衛(wèi)生!”
在星城的錄制工作全部結束,一人又飛回了燕城。
跟來接機的粉絲們打完招呼,剛坐上車沒分鐘,溫荔接到張總電話,已經(jīng)簽好合同的選秀綜藝過兩天就要開始錄制第一期,讓她趕緊回公司開個會。
人間有你攝制組的全體工作人員還在星城開大會,過兩天才回燕城,也算是給嘉賓們暫時放了個兩天的小假。
宋硯倒是沒什么安排,前兩年太忙,今年給自己減負,推了很多不必要的程,提出先送溫荔去公司,然后再送他回家休息。
車子開到嘉瑞樓下,溫荔突然想起什么,提醒他:“哦宋老師,你答應我的去當飛嘉賓,別忘了啊,我待會兒上去就跟張總說。”
宋硯點頭:“好。”
別的也沒什么可交待的,溫荔下了車,文文跟在她身后,而陸丹卻沒急著下車:“你們先上去,我跟宋老師聊兩句。”
“那丹姐你快點。”
“知道了。”
關上車門,陸丹也不多話,直接了當?shù)亻_口道謝:“謝謝。”
宋硯知道她謝什么,笑笑說:“小事。”
“其實那天晚上剛錄完節(jié)目出來,我就已經(jīng)在幫溫荔找公關聯(lián)系人了,但是鞭長莫及,再長的也沒法一下子伸到你們家去把那幅畫送到鑒定機構去,所以我一直在勸溫荔穩(wěn)住,其實也是在安慰她,就是營銷號爆個料的事兒,亦真亦假的,最多就是粉絲之間吵吵,我們這種事兒遇得太多了,要是一點風吹草動就出來回應,未免有些杯弓蛇影,也讓人覺得我們沉不住氣,小題大做。”
陸丹說到這兒,突然嘖了聲:“但我沒想到鄭雪那邊會發(fā)微博,直接把粉絲的恩怨上升到藝人本身。”
她不希望溫荔直接把路走窄了,從她剛出道,她就一直在教溫荔,做人做事都要圓滑些,雖然忍這個字兒聽起來是憋屈,但未免不是最好的解決辦法。
比起樹敵或是直接跟人翻臉,她更傾向于讓溫荔忍了這一時,帶她穩(wěn)扎穩(wěn)打的一步步往上爬,網(wǎng)上的言論就如同風吹草,搖擺不,今天全民熱議,過了倆月誰還會記得?
至于黑料,她在圈里混了這么多年,之前帶的個藝人都算是圈里的常青樹,誰都有黑料,甭管真假,只要是藝人,身上不可能沒有黑料,一條條去澄清,沒那精力也沒那必要。
“那邊要公開撕的意圖已經(jīng)挺明顯了。”陸丹嘆了口氣,“我就是怕她到時候忍不住去跟網(wǎng)友吵。”
宋硯理解陸丹的意思,說:“她都看不慣身邊的人受委屈,更何況是自己受委屈,忍這個字不適合她。”
見過她路見不平的樣子,也清楚要怎樣做才能讓她出一口氣。
他和她的想法有相同的地方,也有不同的地方,她更想當面回擊,不管輸或贏,總之要當面出氣,連一分一秒都不愿憋屈。
而宋硯卻用了種更聰明的辦法,直接卻又委婉。
陸丹笑著點了點頭:“溫荔出道就是我?guī)У模@事兒還不如你做得周全。你以后要是退幕后,不當經(jīng)紀人未免有些可惜。”
宋硯語氣溫和:“術業(yè)有專攻,其實這次還是我越俎代庖,只是運氣比較好罷了。”
因為沒有拍攝活動,所以他臉上沒帶粉底,眼下略有些泛青的疲憊。
陸丹也不知道那天晚上他有沒有睡。
反正她知道自家那個沒心沒肺的小藝人睡得是挺舒服的。
目送走車子離開,陸丹莫想起十年前,她剛出師沒幾年,跟著老師去飯局擴人脈。
老師給她介紹圈內(nèi)導于偉光,他拍的那部文藝電影大火,除了口碑爆棚和票房大賣外,也帶火了當時還是新人出道的男主和女主。
她也是那時候第一次見到宋硯。
十八歲的宋硯,漂亮清瘦,身上的少年氣沒褪,鋒芒畢露,孤傲又寡言,那些人開玩笑地叫他少年影帝,他也不應,別人敬過來的酒,他連句客套的敬酒話都不說,直接仰頭干杯。
他的傲和溫荔的傲不同,溫荔的傲更偏向出身優(yōu)渥,屬于大小姐的傲慢和無畏,她是合群的,也是樂觀的,而宋硯的傲則是離群的,與世俗背道而馳,不愿隨波逐流。
還好于偉光喜歡他,牢牢護著他,說這孩子是少爺脾氣,比較青澀,性格也不太圓滑,讓大家別跟孩子計較。
如果是嬌生慣養(yǎng)長大的小少爺,怎么會選擇進圈?
陸丹不得而知,不過她也沒有打聽別人隱私的愛好。
不過到現(xiàn)在,宋硯渾身的棱角確實已經(jīng)被這個圈子磨平了,他知世故,心思圓滑,也懂得這個圈子里的各類規(guī)則。
這樣一想,如果宋硯真給她家某溫姓藝人當經(jīng)紀人,或許還真不錯。
正亂七八糟地想著,溫荔的電話打過來,語氣不滿:“丹姐,你怎么還沒上來啊?張總要罵人了。”
“來了來了。”
溫荔接的這個選秀綜藝,其實和近年亞洲圈內(nèi)爆火的選秀節(jié)目形式?jīng)]什么區(qū)別,買了個海外節(jié)目的版權,把一百個來自不同經(jīng)紀公司的練習生聚集在一塊兒,讓粉絲投票,前的出道,資本背地里沒少搞暗箱操作,每一季都能鬧個腥風血雨,熱度相當高。
出品方也不差錢,一個月前就在各大平臺上玩命兒的宣傳營銷,一百個選資料也都被網(wǎng)友們扒了個精光,個導師分別在微博上官宣,唯獨成團的首席見證官至今不見蹤影。
之前一開始說放個溫荔的剪影,后來開會一討論,覺得放剪影也不安全,無論是多老的照片,老粉分分鐘就給扒出來了,沒有一點神秘感。
于是首席見證官到節(jié)目錄制之前,在網(wǎng)上連個剪影都沒有。
除了兩方公司的高層,和參與策劃安排的工作人員,就連其他導師和選們都不知道這個首席見證官是誰。
關于擔任首席見證官的藝人,早先營銷號已經(jīng)溜了好幾個頂流,有演戲的也有唱歌的,有男也有女,溜了大半個月,直到快開始錄制了,也沒溜出朵花兒來。
娛樂巴哥:3.29:《為你成團》大廠第一期錄制,導師陣容:嚴準、許星悅、齊思涵、icy
首席見證官呢?
巴哥你是不是不了首席見證官溜了多少個人了還不爆出來?
娛樂巴哥回復:資本瞞得太好,實在打聽不到[嘆氣]
他媽的到底是誰啊啊啊啊啊啊我想好個晚上了給個痛快吧球球了
還是資本會玩,看我這棵明明白白的小韭菜[微笑]
于是評論區(qū)后排開始無獎競猜。
導師陣容就不差,嚴準和許星悅都是一線愛豆,那見證官的咖位只可能比他們大。
溫荔嗎?女頂流沒幾個吧,她是最近熱度最高的,資本想要流量請她來肯定沒錯
別鬧。這是選愛豆不是選演員,溫荔一個演員的來湊什么熱鬧
評論區(qū)熱火朝天,直到有粉絲回復。
阿力的小葡萄:非官宣不認。但小聲說一句三力出道前去海外做過練習生的
?溫荔做過練習生
媽耶是我村通網(wǎng)了嗎我怎么從來沒聽說過?
阿力的小葡萄:公司沒宣傳過所以路人知道的少,前兩年三力的百科上有寫,但是不知道為啥刪掉了[笑哭]
好奇問一句粉絲你家三力唱跳水平咋樣?
阿力的小葡萄:粉絲也不知道[笑哭]
小雪初晴:笑死了,為了給正主畫餅什么料都編得出來,你家那位影視圈的熱度還嫌不夠連愛豆圈的熱度也要來蹭了?這么缺錢?
剛剛細心給路人科普的粉絲立馬開啟戰(zhàn)斗狀態(tài)。
阿力的小葡萄回復:裝路人黑之前能不能把字和你正主的頭像換了?假畫警告哦
假畫警告哈哈哈哈哈哈哈
小雪初晴回復:我們雪出道前是學民族舞的,比你正主那百科不詳?shù)摹昂M饩毩暽庇行欧Χ嗔撕冒?br/>
阿力的小葡萄回復:哇原來是學民族舞的,怪不得她買到了假畫
總之三句不離假畫,評論區(qū)路人大聲叫好,紛紛圍觀看戲。
沒辦法,鄭雪粉絲自己說的買到假畫就躺平認嘲,如今盡數(shù)反噬給了鄭雪。
網(wǎng)上的討論熱度這么高,到3月29號這天,首場《為你成團》的節(jié)目錄制即使沒有觀眾,但一百個選排排坐,也足夠熱鬧了。
溫荔坐在后臺化妝間,造型師還在她頭發(fā)上鼓搗,為了配合這檔綜藝的性質(zhì),她還特意畫了個愛豆舞臺妝。
愛豆舞臺妝和演員妝本質(zhì)上是不同的,演員演戲上鏡,妝容更講究突出面部輪廓,放大演員五官上的優(yōu)點,以清淡自然的妝容為主,而愛豆的妝容,則是為了在高聚光的舞臺上,減弱五官上的缺陷,突出精致感和造型感,妝容獨特且濃烈,染各種的發(fā)色,也同樣是為了更好地吸引觀眾。
有些愛豆五官并不那么出色,但只要站在舞臺上,就光芒十足,就是因為燈光和妝容造型削弱了他的缺陷,放大了他的舞臺魅力,這樣氛圍感十足的舞臺,只要業(yè)務能力不差,吸粉就會很容易。
溫荔后續(xù)還要進組拍戲,不能真的染發(fā),于是造型師給她做了個一次性的香芋紫發(fā)造型。
從發(fā)根到發(fā)尾是層次漸變的紫色,再配合精巧的編發(fā)。
溫荔不禁想,如果當初沒被舅舅抓回國,估計現(xiàn)在也是個正經(jīng)愛豆了。
普通人畫愛豆妝就能夠很驚艷,更不用說五官本身就無敵優(yōu)越的演員。
造型師實在很滿意今天給溫荔做的這一身造型,一個勁兒地問溫荔自己覺得怎么樣。
負責控場的工作人員這時敲了敲門:“溫老師你好了嗎?快到你出場了。”
工作人員往里看了眼,溫荔正好側(cè)過頭看他:“好了,馬上來。”
看到她那樣子,工作人員眨了眨眼,呆了秒鐘,笑著說:“差點沒認出來,溫老師你化愛豆妝真的很漂亮。”
溫荔心里挺得意的,偷偷拿出手機來了好幾張自拍。
她先是發(fā)給了經(jīng)紀人和助理,以及幾個圈內(nèi)好友,得到一致性好評后,把指停在宋硯的微信頭像上。
想了兩秒,選了張最好的自拍發(fā)過去。
跟著工作人員來到候場區(qū),隔著一道屏幕的錄制現(xiàn)場還在一一介紹導師陣容,每個導師出場都能引起一陣選的尖叫歡呼。
這時候臺前已經(jīng)介紹到了許星悅,節(jié)目組還故弄玄虛地介紹導師履歷。
隸屬經(jīng)紀公司:嘉瑞娛樂。
大公司,然后選們一陣歡呼。
國民一線女團starry tears星淚組合的領舞領唱,c位兼人氣top。
然后選們再是一陣驚呼。
上一季《為你成團》的粉絲投票第一。
選們齊呼:“許師姐!許師姐!許師姐!”
溫荔還在等宋硯回復,完全沒在意臺上,但他不知道在干什么,遲遲不回復。
直到工作人員提醒她:“溫老師,還有五分鐘,麻煩把機交給我好嗎?”
溫荔只好不情愿地把機交給工作人員。
錄制現(xiàn)場的大屏幕和擴音麥已經(jīng)開始公放起首席見證官的介紹。
說實話這些綜藝節(jié)目都很會故弄玄虛,不過比前天她在星城錄制的那個節(jié)目的介紹詞正常多了。
“隸屬經(jīng)紀公司,嘉瑞娛樂。”
首席見證官竟然也是嘉瑞旗下的藝人,嘉瑞不愧是這一季最大的資本贊助商。
此時已經(jīng)有部分選猜到了這位見證官是誰,在位置上交頭接耳。
“是溫荔嗎?”
“不可能吧,她不是演戲的嗎?”
“我看網(wǎng)上爆料說她以前也當過練習生。”
“我去真是她嗎?誰帶簽字筆在身上了!”
接著公放聲音又指出這位見證官微博粉絲有千萬,人氣有多高,最后直接在大屏上,放出了這位見證官的影視剪輯。
用的還是萬年不變的古裝素材。
但無論看遍,驚艷感都不會褪去。
屏幕上,一襲曳地長裙,頭戴步搖的溫荔正站在桃樹下,隨即往鏡頭這邊看過來。
畫面一轉(zhuǎn),是前天剛屠了熱搜的民國旗袍裝扮,節(jié)目組也不知道是從哪兒搞來這么清晰的素材。
就連完全云里霧里的選也已經(jīng)猜到了見證官是誰。
年輕氣盛的男孩子們叫起來一點也不女孩兒弱,甚至更洪亮、更激動、更瘋狂。
溫荔從暗光下走出來,和剛剛在大屏里的古裝剪影完全不同,她染著漸變的紫色長發(fā),妝容精致,亮眼的水鉆就像是人魚的眼淚,點綴在她的眼角處,唇色濃艷,一身酒色復古法式宮廷短裙。
仿佛廢墟中被鮮血染紅的一株紫羅蘭,當她笑起來時,所有人都是在她嘴角下臣服的奴隸,是為她那蠱惑人心的人魚淚吶喊歡呼的傀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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