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3 章 與國訴情衷25
玉門油田作為一處位于戈壁灘下的天然油田,環(huán)境極其惡劣。</br> 又因為華國的油田開采技術(shù)一直很落后,到現(xiàn)在玉門油田使用的開采技術(shù),還是近百年前洋務(wù)運動時引進的,這就造成了油田工人不得不肩挑原油。</br> 常年累月與這些摻著各種雜質(zhì)的原油接觸,這對在油田工人的身體健康造成了極大傷害。</br> 李碧曼每天都要在油田里進進出出,肺部早就出了問題。只是呼吸衰竭這種死亡原因多出在老人身上,誰也沒想到它會突然帶走李碧曼年輕的生命。</br> “她沒有去醫(yī)院看過嗎?”</br> 得知李碧曼的死訊,郭弘義眼里有痛惜一閃而逝。</br> 每位從海外留學(xué)回來的留學(xué)生,都是建設(shè)華國的中流砥柱。</br> 犧牲一個人,都是國家的重大損失啊。</br> 信上大致講了事情的一系列經(jīng)過,衡玉開口時聲音難得有些艱澀。</br> “去看過了,我也給她寄了藥方。按照藥方吃了藥后,她這幾個月沒那么難受了。”</br> 距離玉門油田十幾公里的地方就有一家衛(wèi)生所,李碧曼每個月都會去那里拿些藥。</br> 不過呼吸道和肺部的疑難雜癥,M國的醫(yī)學(xué)專家都未必能攻克,一個小小的衛(wèi)生所又能拿它怎么辦?</br> 李碧曼去衛(wèi)生所看病,醫(yī)生開給她的藥幾乎都是止痛片。</br> “但是信上說碧曼是突然發(fā)了疾病,當(dāng)時她還沒嫁人,那屋子里只有她一個人住著,半夜發(fā)病的時候也沒有其他人知道,等第二天,碧曼的男朋友把剛寄到的新婚禮物送去給她時……身體已經(jīng)涼了。”</br> 席清聽到這里,有些坐不住。</br> 他起身,繞進廚房,倒了三杯摻了白糖的熱水。</br> 喝下溫?zé)岬奶撬?郭弘義的心情平復(fù)不少。他輕嘆一聲:“人事無常啊。”</br> 三人沉默著坐了會兒,衡玉突然說:“玉門油田的開采技術(shù)和原油提煉技術(shù),得想辦法提高了。”</br> 她給李碧曼提過一些建議,但術(shù)業(yè)有專攻,她從來沒有對油田進行過調(diào)研,提出來的建議都比較皮毛,沒辦法對技術(shù)進行重大的革新。</br> 然而,華國油田需要的是一次徹底的革新。</br> “我們的技術(shù)的確太落后了。”郭弘義贊同。</br> 華國現(xiàn)在落后于人。</br> 不止是原|子|彈,也不止是油田開采技術(shù)。</br> 是方方面面、各個領(lǐng)域的落后。</br> 席清問衡玉:“你想怎么做?總不能親自去一趟玉門油田吧?”</br> 衡玉好笑道:“你當(dāng)我是塊磚,哪里需要往哪搬嗎?就算真的搬去了,那也只能解決油田的問題罷了。個人的力量再大,也不能幫助現(xiàn)在的華國實現(xiàn)全方面的追趕。”</br> 席清唇角輕輕彎起,他覺得衡玉現(xiàn)在不像是心里沒盤算的樣子:“你打算做什么?”</br> 衡玉緩緩抬眸,透過樹梢間的空隙,凝視著懸掛在天際的浩浩烈日。</br> “個人力量單薄,那就想辦法請外援。我們來搞個大的,一口氣給華國請上那么幾千上萬的專家!有了這些人,我們就可以實現(xiàn)大方面的追趕了!”</br> 席清:“???”</br> 就連素來沉穩(wěn)的郭弘義:“???”</br> 幾千上萬個?</br> 還是專家?</br> 這是把外援當(dāng)大白菜,還是把專家當(dāng)大白菜了?</br> 哪個國家會痛痛快快地調(diào)這么多專家過來?</br> 席清震驚過后,又琢磨了下:“能外派這么多專家的,也就只有蘇聯(lián)那邊了吧。雖然我們都稱呼蘇聯(lián)為老大哥,但是大國之間的外交還是要以利益作為主導(dǎo)。蘇聯(lián)給我們的援助已經(jīng)很多,你身為外交部副部長,如果想促成這一件事,你要給出怎樣的籌碼?”</br> 這年頭,能從華國趕赴國外留學(xué)的留學(xué)生,都是佼佼者中的佼佼者。哪怕席清一心沉浸在研究和學(xué)習(xí)中,對國際形勢和外交策略依舊有個清晰的認知。</br> 衡玉朝他拋去贊許的眼神。</br> 現(xiàn)如今整個世界的格局主要是成為了兩個陣營。</br> 蘇方作為一方陣營的帶頭人,一直被M國針對。</br> 這幾年里蘇聯(lián)陸陸續(xù)續(xù)給我們提供了不少援助,這主要是為了增加己方的實力、加重己方這一邊的砝碼,增加與M國抗衡的底氣。</br> “蘇聯(lián)對我們的援助,有出自國際主義的浪漫色彩,也有出于利益考慮。他們想用經(jīng)濟上的援助,來換取我們在政治上的俯首稱臣、有求必應(yīng)。”[注]</br> “你還記得嗎,當(dāng)初朝鮮請求蘇聯(lián)派兵援助,蘇聯(lián)不想把兵力投入異國戰(zhàn)場,于是轉(zhuǎn)頭就要求我們國家出兵援助朝鮮。在抗美援朝勝利之前,有哪個國家覺得我們能勝利?但蘇聯(lián)還是要求我們派兵。”</br> “抗美援朝為什么能成為立國之戰(zhàn)?僅僅是因為我們戰(zhàn)勝了M國,震懾了世界各國嗎?這是一方面原因,但也不僅僅在此。”</br> “在這次戰(zhàn)爭中華國也向蘇聯(lián)等社會主義國家證明了自己的實力,讓蘇聯(lián)知道,華國并非是完全仰它鼻息的小弟,在關(guān)鍵時刻,華國可以為它分擔(dān)來自資本主義陣營的壓力。”</br> “M國在這三年里,一共進行了兩次核恐嚇。難道畏懼的只有我們嗎?蘇聯(lián)就不畏懼嗎?在這種情況下進一步進行經(jīng)濟上和工業(yè)上的援助,增加華國的實力,對蘇聯(lián)來說絕對是利大于弊的。”</br> 她的聲音在這幽靜的小院里響起。</br> 堅定也從容。</br> 席清認真附耳傾聽她的話,慢慢地,視線不自覺落到她的身上。</br> 他垂下眼瞼笑了下,問出了自己覺得最疑惑的一點。</br> “既然你知道蘇聯(lián)的援助,有很大原因是為了換取華國在政治上的俯首稱臣,那你還這么積極主動的尋求蘇聯(lián)的援助?”</br> 衡玉有些無奈地攤手:“只要利大于弊,哪怕與虎謀皮也沒關(guān)系。短短兩年的時間里,我們就經(jīng)歷了兩次核威脅,誰也不知道第三次什么時候到來,誰也不知道第三次時那顆原子核到底會不會發(fā)射出來,降臨我們的國土。我們國家的崛起之路刻不容緩,只要有任何捷徑擺在眼前,那就值得我們?nèi)プ摺!?lt;/br> 其實衡玉想的比席清還要深。</br> 華國是絕對不可能在政治上俯首稱臣的。</br> 所以……</br> 蘇聯(lián)和華國在政治理念上必然會出現(xiàn)分歧。</br> 等分歧出現(xiàn),兩國關(guān)系很可能就會出現(xiàn)破裂,到那時候,蘇聯(lián)也許會將各種援助都撤走,并且要求華國把之前的援助都吐出來。</br> 但那也得是幾年后了。</br> 現(xiàn)在來看,扶著蘇聯(lián)這位老大哥的肩膀起步與發(fā)展,就是最佳的思路。</br> 在郭弘義家里又坐了會兒,吃過晚飯后,席清主動把衡玉送回家。</br> “你今晚肯定又不能好好休息了是吧。”一路沉默,快到衡玉家時,席清笑道。</br> “是得熬個夜。”</br> 席清干巴巴道:“我今晚也要熬夜算些數(shù)據(jù)。”</br> 衡玉覺得好笑:“那正好,一塊兒忙活吧。”</br> 與席清道別,衡玉一路走進了書房,點了支蠟燭,就著蠟燭的光亮開始整理她今天的思路。</br> 她把自己認為的利與弊都完整寫在上面。</br> 【你想到要怎么化解弊端了嗎?】系統(tǒng)見她寫得起勁,原本不想打擾她,但還是太好奇了,就忍不住出聲詢問。</br> 衡玉沉默片刻:“有想法了。其實如果可以的話,我倒是希望兩國不會走到那一步的。”</br> 這些年,蘇聯(lián)給華國轉(zhuǎn)讓了很多世界上最先進的技術(shù),支援的力度也非常大。</br> 但一旦翻臉,那就只剩下兩個大國的針鋒相對了。</br> 在那時候,實力偏弱的華國肯定是被動的一方。</br> 兩天后,衡玉把自己寫好的方案拿去外交部,請外交部長任書雙過目。</br> 任書雙慢慢閱讀著,從頭到尾臉上都沒什么表情,直到放下衡玉的手稿,他的臉上才有復(fù)雜一閃而逝。</br> “在建國最初,他們對我們的援助是真心誠意的。你知道嗎,蘇聯(lián)造了兩臺機器,他們留下一臺,另一臺送來了給我們。這種兄弟情誼,在大國交往之間難能可貴。”</br> 衡玉抿了抿唇:“我有很多從蘇聯(lián)來的朋友,在跟他們的交流中我知道,他們是真心實意把華國當(dāng)成了第二個家。”</br> 但是抗美援朝那時,蘇聯(lián)政府為了讓華國出兵,允諾要給華國很多援助,但最后這些承諾沒怎么兌現(xiàn),這也是事實。</br> 任書雙拍了拍她的肩膀:“我會和領(lǐng)導(dǎo)溝通,看看能不能在近期促成蘇聯(lián)領(lǐng)導(dǎo)人訪華一行。如果蘇聯(lián)領(lǐng)導(dǎo)人愿意來華,接下來我們一起爭取。”</br> 目前看來,再沒有比這更好的思路了。</br> 從外交部離開時,已經(jīng)是黃昏。</br> 衡玉漫無目的走著。</br> 經(jīng)過戰(zhàn)統(tǒng)部門口時,衡玉再次遇到了**松的妻兒。</br> “嬸,開繼。”衡玉停下腳步,笑著與他們兩人打招呼。</br> 和上次見面不同,經(jīng)過一段時間的恢復(fù),趙家嬸嬸已經(jīng)從失去丈夫的沉痛中走出來不少。看到衡玉時,她的臉上露出淺淺的微笑,還讓趙開繼與衡玉打招呼。</br> “奚姐姐。”趙開繼仰著包子臉,笑起來眉眼彎成月牙,“你是剛下班準(zhǔn)備回家嗎。”</br> 趙開繼盡挑著他父母的優(yōu)點來長,長得白白凈凈,還笑得這么好看,一看就很讓人高興。</br> 衡玉被他的笑感染了,彎下腰問:“你怎么知道我是剛下班?”</br> 趙開繼奶聲道:“爸爸和媽媽平常也是這個點下班。不過他以前太忙了,所以以后都要偷懶休息,不會再上班下班了。”</br> 充滿陰霾的死亡,從一個孩子嘴里說出來,卻帶了一種奇異的浪漫。</br> 趙先生只是在休息罷了。</br> 長眠青山。</br> 趙家嬸嬸又摸了摸趙開繼的頭,她抬眼看著衡玉,出聲邀請道:“奚姑娘,我和開繼明天就要坐火車回老家了,你還沒吃飯吧,不如去我家吃一頓。我們家里的好多糧食都帶不走,所以今晚打算做頓好吃的,讓開繼解解嘴饞。”</br> 衡玉有些詫異:“嬸,你們要回老家嗎?”</br> “對,我和開繼之前都是在老家生活的,南松他升了職,在北平穩(wěn)定下來后才把我們接了過來。現(xiàn)在南松不在了,北平生活開支也大,回老家還能有開繼的叔叔伯伯幫襯。”</br> 趙家嬸嬸娓娓說話時,聲音里帶著一種江南水鄉(xiāng)的溫婉,提起**松,臉上還會泛著淡淡的神采。</br> 衡玉牽著趙開繼的另一只手,與趙家嬸嬸一塊兒往家的地方走。</br> 趙家住的地方有些簡陋,到了趙家,衡玉原本想進廚房幫趙家嬸嬸打下手,但是被對方婉拒了。</br> “你陪開繼好好玩吧,廚房里這些活我都是做慣的,不累人。”趙家嬸嬸笑著說道。</br> 衡玉斟酌片刻,轉(zhuǎn)身走到院子里,坐在小木凳上看著趙開繼在玩木槍,他的嘴里時不時“biu,biu”出聲,聽著和系統(tǒng)玩槍時的動靜一模一樣。</br> 衡玉問:“這是你爸爸給你做的槍嗎?”</br> 趙開繼一愣,樂呵地把木槍遞到衡玉掌心里:“是我爸爸給我做的寶貝,姐姐你要玩嗎?”</br> 衡玉順勢摸了摸木槍,又把它再次塞回趙開繼懷里:“你玩吧。”</br> 趙開繼抓著木槍,從遠處拖過來一個小板凳,乖巧坐到衡玉身邊。</br> “我跟爸爸說,等我長大了要成為像他一樣的大英雄。他就給我做了這個玩具,說以后會教我怎么用它。”</br> 衡玉勾唇:“你立了個好志向。”</br> “姐姐你也這么覺得嗎,爸爸他也是這么夸我的。”趙開繼連忙挺起小胸膛,一副自豪的模樣,“姐姐,你是不是認識我爸爸?你能不能給我說說他的事情。”</br> 衡玉一愣,想了想,把她對**松的印象都說了出來。</br> 聊著聊著,把她知道的所有事跡都說完,衡玉才發(fā)現(xiàn)天色已經(jīng)徹底黑了。</br> 她扭過頭,才察覺到趙家嬸嬸不知道什么時候就蹲在了門口邊,安靜聽著她和趙開繼在聊天。</br> 對上衡玉的視線,趙家嬸嬸連忙用袖子抹了抹淚,笑道:“我剛剛聽你們聊得專注,就沒打擾你們。晚飯已經(jīng)做好了,都餓了吧,快進屋吃飯。”</br> 衡玉起身時,趙家嬸嬸放輕了聲音,臉上的堅強與平靜仿佛是一戳就破的氣球:“你說的那些事情,老趙都沒告訴過我,他啊,一直怕我擔(dān)心,每次都是報喜不報憂,卻沒想過他那樣說,只會讓我更加擔(dān)心。現(xiàn)在好了,我以后再也沒辦法擔(dān)心他了。”</br> 她搖搖頭,紅著眼睛朝衡玉笑:“算了算了,不說這些傷心事,今天難得做了幾道好菜,我們好好吃飯,別影響了吃飯的心情。”抬手牽著趙開繼往里走。</br> 桌子上的菜真的很豐盛。</br> 還有難得一見的排骨燜土豆。</br> 飯桌上,趙家嬸嬸一個勁把排骨夾到趙開繼和衡玉的碗里,她自己就挑揀著土豆和青菜吃。</br> 衡玉沒有拒絕她的好意,試了一塊排骨,把其他的都夾給了趙開繼:“開繼,你太瘦了,多吃點。你媽媽也跟你一樣瘦,你是不是要分一些給你媽媽?”</br> 趙開繼乖巧點頭,明明看著排骨直咽口水,他還是用勺子給衡玉和趙家嬸嬸各分了幾塊排骨:“媽媽,姐姐,我吃不了這么多,你們幫我吃一些吧,不要讓我浪費了糧食。”</br> 趙家嬸嬸剛剛?cè)套〉臏I水瞬間涌了出來,她背過身掩飾失態(tài):“你這孩子……”</br> 衡玉朝趙開繼笑了下,沒有拒絕:“等你回了老家,也要這么照顧你媽媽,知道嗎?”</br> 趙開繼用力點了下頭。</br> 他們說話間,趙家嬸嬸已經(jīng)掩飾好了失態(tài),她重新扭過身體,轉(zhuǎn)移話題般詢問起衡玉的家里情況,衡玉把自己的情況大概說了下,趙家嬸嬸心有感觸:“你姑姑孤身一人在國外肯定過得很孤獨。”</br> 他們啊,拼盡所有當(dāng)英雄。</br> 英雄不好當(dāng)。</br> 英雄的親人也不好當(dāng)。</br> 這種掃興的念頭在趙家嬸嬸心頭一閃而過。</br> 她笑了笑,沒有說出來,只是叮囑衡玉要好好照顧自己的身體。</br> 聊到天色徹底暗下來,這頓飯才吃完。趙家嬸嬸要送衡玉回家,但是被衡玉堅決拒絕:“嬸,這塊治安很好,就是暗了點,沒問題的。”</br> 勸住趙家嬸嬸這個念頭,衡玉又讓趙家嬸嬸給她寫個老家的地址:“我在華國這邊認識的人不多,趙先生算是我的朋友,也算是我的長輩,以后逢年過節(jié)什么的,有了個地址也好來往,您說是不是?”</br> 趙家嬸嬸心頭微暖。</br> 她和老趙的老家就是個貧困的小村子,兩人要是維持來往,那肯定得是奚姑娘這邊補貼更多。</br> 但實在坳不過衡玉,趙家嬸嬸還是把地址告訴了衡玉。</br> 她牽著趙開繼的手,站在門口目送衡玉離開,直到再也看不到衡玉的身影,趙家嬸嬸彎下腰,溫聲對趙開繼說:“走吧,我?guī)闳ハ磦€澡。”</br> “好。”趙開繼應(yīng)道。</br> 母子兩牽著手往回走,微弱的月色映照在他們的背影上,顯得有幾分孤寂單薄。</br> 進了里屋,趙家嬸嬸把剛剛就在爐上燒著的水提起來,往里面摻雜冷水,確定水溫足夠后,她伸手給趙開繼脫衣服,結(jié)果一捧錢從他的帽子兜里掉了出來。</br> 趙家嬸嬸嚇了一跳,連忙把它從地上撿起來,確定它沒被弄濕,這才松了口氣。</br> “開繼,這是從哪里來的?”</br> “媽媽,姐姐說我吃好喝好身體強壯,才能當(dāng)頂天立地的大英雄。說完后就把什么東西塞進了我的帽子里。她還說不能隨便告訴你,這是我和她之間的秘密。”</br> 趙家嬸嬸身體僵住,反應(yīng)過來這句話的意思后,她把額頭抵在趙開繼的頭上,沉默不語。</br> “……媽媽,你是哭了嗎?”</br> “媽媽沒哭。”</br> “……媽媽,水要涼了。”</br> “好。”趙家嬸嬸把錢塞進自己的口袋里,繼續(xù)給趙開繼脫衣服,“開繼,你不要騙媽媽和奚姐姐,以后要努力像你爸爸看齊,知道了嗎?”</br> “好,但是爸爸會讓媽媽難過,我不想讓媽媽難過。”</br> 趙家嬸嬸頓時樂了:“什么難過不難過的,你要是像你爸爸,媽媽才覺得自己教好了你。”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