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7 章 與國訴情衷19
在已經悄然流逝的一九五一年里,衡玉的生活節(jié)奏沒什么變化。</br> 忙著為抗美援朝的志愿軍們籌備物資,盡量讓他們在前線作戰(zhàn)時,不需要有太多后勤上的煩惱。</br> 忙著用黑板給經濟部、后勤部的部員們上課,讓他們每個人都能夠成長到獨擋一面的程度。</br> 忙著裝模作樣學習醫(yī)術,跟認識的中醫(yī)、西醫(yī)討論醫(yī)學知識,在討論中拋出醫(yī)術進步的正確發(fā)展方向。甚至在一次實驗中,她‘意外’又‘好運’地研究出了一款特效止血藥,這不僅適合前線將士使用,還能夠出口賣給蘇聯(lián)等國。</br> 忙著與服裝廠商量服裝款式;忙著跟農學院的專家們討論農具改進方向;忙著幫幾大研究所設計住宅區(qū)……也忙著學習核物理。</br> 今天是程聽風五十歲的生日。平時不過生日就算了,但整歲生辰比較特殊,還是得稍微慶祝一番。所以衡玉幾人特意抽出時間齊聚兩位先生家里,為程聽風慶祝生日。</br> “這是我給先生準備的賀禮。”</br> 衡玉一進屋,就將自己手里的禮盒遞過去。</br> 一月份的北平十分寒冷,程聽風穿著紅色的棉襖,笑容滿面接過,嘴里抱怨:“你每次過來都要帶禮物,這也太客氣了。”</br> 衡玉給程聽風準備的禮物是一副新眼鏡。</br> 他現(xiàn)在戴著的這副眼鏡已經用了整整九年,鏡架變形嚴重,鏡框邊緣的漆也剝落得厲害,再加上程聽風常年在燭光下看書,這對眼睛造成的負擔很大,眼睛度數(shù)早就出現(xiàn)巨大變化。</br> 在丁白晴的幫助下,衡玉得知了程聽風的大概度數(shù),特意托人從國外訂制了這副眼鏡。</br> 輾轉多日,總算在程聽風的生日之前拿到了它。</br> 沒過多久,席清也來了,還把他的照相機帶了過來,交給衡玉拍照。</br> 衡玉握著照相機,把屋子里照了一圈,瞧著沒什么需要她幫忙的地方,和客廳的幾人打了聲招呼,準備在清華大學里逛逛,順便多拍些照片。</br> 席清正在幫程聽風和郭弘義兩位先生收拾棋盤。</br> 程聽風看向席清:“你也跟著出去逛逛吧,收拾棋盤這種事我們自己來就好。”</br> 席清連忙加快手上的動作,扭頭對衡玉說:“等我一分鐘。”</br> 把黑白棋子全部裝回棋盒里,朝兩位先生點頭致意,伸手推了推滑落的眼鏡框,轉身走向衡玉。</br> 靠近門口時,他朝倚著門框的衡玉微笑:“走吧。”</br> 清華大學里的景致很好。</br> 衡玉已經很久沒逛過清華大學,漫無目的地閑逛著。</br> 席清見她的目的地是操場方向,也沒出聲提醒她,隨意跟在她身后。</br> 現(xiàn)在是下午,但操場里也很熱鬧,有年輕的學生在打籃球,在打排球,也有人在跑步。</br> 衡玉舉起相機,想要記錄下這幅生機勃勃的畫面。</br> 就在她按下快門鍵那瞬,有人如那山間長風般,猛地從她身邊刮了過去。</br> 衡玉放下相機,詫異看向前面那個已經跑出十米開外的男人。</br> 用目測大概估算了下這個男人的跑步速度,衡玉發(fā)現(xiàn)他的速度非常快。</br> 幾乎有十二米/秒的速度。</br> 雖然沒辦法準確評估出特別細致的數(shù)據(jù),但華國現(xiàn)在沒有太正規(guī)的訓練途徑,他的速度如果是沒經過特殊訓練就能取得的,整個人的可塑性很高,速度再往上提一提不是難事。</br> 一想到‘可塑性’三個字,衡玉就想到了奧運會。</br> 說起來,她還不知道下一屆奧運會會在哪個地方、什么時候舉辦。</br> “奧運會是不是該開始了?”</br> “奧運會?”</br> 聽到衡玉的問話,席清思索了下。</br> “奧運會一直是歐美那些西方國家角逐的舞臺,你怎么會突然想到這個問題。”</br> “我在想,我們華國要不要爭取參加下一屆奧運會?”</br> 席清微怔,完全沒跟上她的思路:“參加奧運會?你別忘了,歐美各國不僅對我們實行了經濟上的封鎖,也對我們實行了外交上的封鎖。他們不允許我們走出去,也不會主動走進來。要取得參加奧運會的資格,可能沒有你相信中的那么容易。”</br> “正是因為難,所以才值得試一試。”</br> 對上席清詢問的目光,衡玉反問。</br> “難道他們對我們實行外交上的封鎖,我們就要認命,就要坐以待斃嗎?”</br> “不論多么艱難,這第一步都得邁,如果下一屆奧運會快要舉辦了,那它也許就是一個非常不錯的時機。”</br> 對于這番解釋,席清是認可的。</br> 他琢磨了下,突然搖頭微笑:“你已經在經濟部、后勤部和農業(yè)部混得風生水起,現(xiàn)在是覺得這三個部門經不起折騰了,所以就把目光盯上了外交部?”</br> 以前在M國時,從來不知道奚同志這么厲害,這么光芒萬丈。</br> 不過那時候,她是別人的女朋友,他和她關系不錯,但的確一直沒太關注她。</br> 心里面有了成算,衡玉打算在操場里隨便逛逛。</br> 席清從她手里要回照相機。</br> 衡玉把照相機遞給他,自己在操場里走著,思忖奧運會的事情。</br> 剛往前走了幾步,身后傳來席清的聲音:“轉身。”</br> 衡玉側過半邊身子,目光落到他身上。風從后方吹來,吹得她散落的頭發(fā)翻飛,衡玉抬手別了別鬢角的碎發(fā),唇角微彎,眉目凈澈。</br> 剛剛在程聽風先生家里,她把所有人都拍進了照片里,唯獨漏了讓自己入鏡。席清按下快門鍵,為她拍下這張照片。</br> 夜色漸暗,算著時間差不多了,衡玉他們趕回去,幫程聽風慶祝生日。</br> 第二天一大清早,衡玉找上她認識的蘇聯(lián)專家,向他們打聽下一屆奧運會的事情。</br> 這幾位蘇聯(lián)專家都不太清楚這件事。</br> 不過他們幫衡玉打聽了一圈,最后在一位剛從蘇聯(lián)過來的專家那里聽說了相關的消息。</br> “我記得最近的奧運會就在今年七月,好像是在波蘭……對,是在波蘭的赫爾辛基舉辦。”</br> “因為我們蘇聯(lián)剛爭取到了參加赫爾辛基奧運會的資格,不少報紙都在宣傳這件事,所以我應該沒有記錯。”</br> 這位新來華國的蘇聯(lián)專家用俄語說道。</br> 不需要別人幫忙翻譯,衡玉早已掌握了俄語,能聽懂這位專家的話。</br> 她用俄語再次反問,想要詢問得更細致些。</br> 但這位專家也只是有所關注,不曾深入了解過,衡玉的很多問題他都回答不上來。</br> 衡玉不算失望,認真謝過他,垂眸琢磨起來。</br> 就在今年七月開始?</br> 如果華國要爭取參加這場奧運會,那時間會顯得非常緊迫。</br> 算了,她直接繞道去找外交部長聊聊。</br> 要不要爭取參加奧運會,具體還得看外交部那邊是怎么想的。</br> ***</br> 外交部長任書雙早在民國初年就曾趕赴M國留學,他深受中西方思想的共同熏陶,骨子里流淌著一種士人君子的風骨。</br> 他精通幾國語言,在華國成立后,他直接被任命為外交部長,這些年,外交部在他的帶領下,陸陸續(xù)續(xù)與一些國家實現(xiàn)溝通,并且順利完成建交。</br> 現(xiàn)在,他正站在辦公室里跟人打電話。</br> 而他談論的話題,赫然也是和‘赫爾辛基奧運會’有關。</br> ”前天跟蘇聯(lián)駐華大使聊天時,他無意中透露了赫爾辛基奧運會的消息,這兩天我在想華國要不要也爭取參加這場奧運會。“</br> ”參加的話肯定是有好處的,但要取得參加的機會可沒有那么容易。不說別的,M國那邊就先第一個阻撓。“</br> 對面的人說了句什么,任書雙微微抬眸,面露思索。</br> 突然,身后傳來敲門聲。</br> 任書雙回頭掃了眼,認出是衡玉后,笑了下,對電話那頭的人說:”我這里有客人,就先掛了。“這才親自走到衡玉面前,迎她進屋坐著,”你可是位稀客。“</br> ”難得過來外交部找我,還是在上班時間,肯定是有正事吧。“任書雙倒了杯水,把搪瓷杯遞給她。</br> 衡玉點頭,也沒說什么虛的:“任叔說得對。其實是這樣的,我剛剛找蘇聯(lián)的人打聽了下奧運會的事情。”</br> 奧運會?</br> 任書雙眼前一亮,再看衡玉的目光里又多添了幾分純粹的欣賞。</br> 他沒想到,除了自己之外,他身邊第二個注意到奧運會這件事的人不是外交部的人,而是衡玉。</br> 他沒有說什么,只是調整了下坐姿,身體微微前傾,露出一個洗耳恭聽的姿態(tài)。</br> 剛剛走來外交部的一路上,衡玉已經梳理好了自己的想法。</br> 現(xiàn)在,她有條不紊地道:“我是這么想的,西方國家對我們實行了外交上的封鎖,如果我們要從正面突破這場封鎖,也許有些困難,但是來玩?zhèn)€迂回戰(zhàn)術呢?”</br> “在競技場上,勝負還是相對比較純粹的。”</br> 是的,只是相對而言。</br> 有不少時候,總有些卑劣的國家,用政治因素來影響競技體育的公平。</br> “我們完全可以用體育技術和其他國家進行交流,派華國代表團參加下一屆奧運會,讓五星紅旗在奧運會場上飄揚升起,借著體育來實現(xiàn)外交上的破冰之旅。”</br> “任叔,您覺得這個體育外交的路線,有沒有可行性?”</br> 體育外交路線?</br> 好啊,好一個體育外交路線。</br> 任書雙按在桌上的手微微用力,他輕笑道:“你說得對,這個路線非常好。而接下來的赫爾辛基奧運會就是實行這個外交路線的最好時機。”</br> 衡玉揚眉:“任叔也聽說了赫爾辛基奧運會的事情?”</br> 任書雙朗聲一笑:“沒錯。你知道的,我們國內沒有太出眾的體育人才,現(xiàn)在匆忙挑選運動員參加比賽,他們很難取得什么好名次。所以我一開始有些糾結,不知道該不該爭取這次奧運會的參賽資格。”</br> 現(xiàn)在被衡玉這么一說,他的思路豁然開朗。</br> 沒錯,哪怕這一回的奧運會,他們華國可能就是去走個過場。</br> 但他們也必須要去!</br> 任書雙站起身,右手用力拍了拍衡玉的肩膀:“衡玉,我看后勤部和經濟部那些部員已經被你和你部長帶出來了,每個人都有了獨當一面的能力。你接下來在那兩個部門肯定會清閑不少。”</br> “年輕人太清閑了也不好,不如我找領導說一聲,讓他把你調到我們外交部幫上一兩個月的忙?”</br> 至于幫完忙后,他們外交部還會不會放人回去?</br> 那等幫完忙再說吧。</br> 現(xiàn)在最重要的是得把人忽悠過來。</br> 衡玉四兩撥千斤擋回去:“我是肯定愿意幫忙的,但這件事,您得跟兩位部長說。”</br> 任書雙用手點指她,笑罵一句:“跟在謝銖身邊,倒是把他這耍滑頭的能力學去了不少啊。”</br> 他點了點頭:“也行,這件事不為難你,我去跟謝銖、許秋寒同志溝通。”</br> 他一個人很可能說不過他們兩個,看來得去哪里搬一個救兵才行。</br> 不然就農業(yè)部那個老秋吧,老秋也一直心心念念著要把衡玉挖過去他們那邊。</br> 不知道任書雙、謝銖和許秋寒他們是如何‘親切’交流的,總之,衡玉的新調令下來了。</br> ——她從后勤部被借調去了外交部,而她在經濟部的職位不變。</br> 說白了,就是后勤這邊的工作已經徹底進入正軌。</br> 如果衡玉還想忙服裝廠這些工廠的事情,可以直接用經濟部副部長的身份來參與到其中。</br> 幫衡玉把辦公用品搬去外交部時,許秋寒氣得直跺腳。</br> “那老任同志也太狡猾了,居然把領導請來當救兵。看著風度翩翩,肚子里倒?jié)M是壞水。”</br> 但是再氣,許秋寒還是認了。</br> 現(xiàn)在后勤部已經進入正軌,短時間內的確不是很需要衡玉。</br> 衡玉又是個閑不住的,把她丟去外交部忙活也是恰到好處。</br> 等衡玉抱著東西走進外交部,任書雙早就讓人幫她把辦公室收拾了出來,還親自把部員們介紹給她。</br> “就在這里好好干。”任書雙拍拍她的肩膀,又問她,“從后勤部調到外交部,職位沒升沒降,能接受不?”</br> 倒不是他們不樂意給她升職,但是現(xiàn)在最需要她的幾個部門,上面都安安穩(wěn)穩(wěn)坐著部長。</br> 除非這幾個部長升遷,不然的確空不出職位。</br> 衡玉點頭,坦然得很。</br> 任書雙沒再聊下去,而是分派任務給衡玉,命她搜集有關奧林匹斯運動會的一系列消息,并且盡快聯(lián)系上駐芬蘭大使館的文化參贊。</br> 現(xiàn)在他們對奧林匹克運動會還是一無所知,什么都不知道就無從下手,所以了解消息很重要。</br> 衡玉領命,迅速進入工作狀態(tài)。</br> 這幾年里,衡玉在M國和蘇聯(lián)等國都低調經營了一些人脈。</br> 稍微多等了一段時間,她拿到了一本漂洋過海郵寄而來的《奧林匹斯憲章》,以及一本國際奧林匹克委員會的章程,還收到了駐芬蘭大使館文化參贊的回信。</br> 衡玉將那封回信交給任書雙,她握著國際奧林匹克委員會的章程,迅速閱讀起來,想要知道達成什么條件,才能讓華國也參與到這一屆奧運會里。</br> 而她的部員們,也在研究那本《奧林匹斯憲章》。</br> 整個外交部為了這件事情,統(tǒng)一運轉起來。</br> 在外交部忙碌時,體育部也沒有拖后腿,他們選定了其中幾項運動,在各大高校里挑選出合適的運動苗子,將他們集中在一起培訓。</br> 四月,五月。</br> 國際奧委會始終將華國拒之門外。</br> 眨眼間,時間就進入了六月。</br> 六月,天氣悶熱而干燥,外交部院子里那棵大槐樹上盤踞有不少知了,它們蹲在樹枝上,‘知了’‘知了’叫個沒完,憑空惹得人心煩。</br> 有些部員看著面前的《奧林匹斯憲章》,就更是煩躁。</br> “從二月份一直努力到現(xiàn)在,明明我們都是按照規(guī)矩來爭取參加奧運會資格的,國際奧委會憑什么還將我們拒之門外。”</br> 有人恨恨錘了一拳,咬著牙說:“就是欺負我們國力弱,沒有什么話語權。”</br> 還有人憂慮道:“……從我們這邊輾轉抵達芬蘭,至少需要十天時間。再得不到奧委會的邀請,這次奧運會,我們很可能就趕不上了。”</br> 在他們交談時,衡玉坐在樹底下乘涼,依舊慢慢翻看著相關章程。</br> 突然,她的視線停頓在一句話上。</br> “我知道該怎么做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