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7 章 一劍霜寒十四州25
鐘離樂仰頭,努力瞪大眼睛,想要看清楚擋在他身前的紅衣女子。他闖蕩江湖多年,多數(shù)時候充當(dāng)?shù)亩际菗踉谇懊娴慕巧@還是平生第一次,在瀕死之境被一名女子護在身后。</br> 溫?zé)岬孽r血模糊了鐘離樂的視線,他逐漸頭暈?zāi)垦F饋恚诨柽^去之前,鐘離樂終于看清那擋在他身前的女子的容貌。</br> 她逆光站著,淡薄的陽光灑落在她眼角眉梢間,整個人清冷而溫柔。</br> “戚姑娘”</br> 衡玉隱約聽到鐘離樂的呼喚聲,回眸與他對視。</br> 看清那雙干凈到明澈的眼睛,鐘離樂唇角努力一扯,想含笑與她打個招呼。但他的笑容還沒完全露出來,一股血氣突然上涌,鐘離樂眼前發(fā)黑,身體傾斜直接倒了過去。</br> 看著鐘離樂那面如金紙、氣若游絲的模樣,衡玉無奈搖頭。她這個世界走的路線也太奇怪了,先幫涂府解決危機,后去大漠救下包妍,現(xiàn)在又成功在最后關(guān)頭救下原男主,直接把主角團救了個遍。、m.</br> 隨手放下一瓶傷藥,衡玉的注意力重新放回到太一宗太上長老身上。</br> 太上長老自從露面后,就沒有將在場任何人放在心上,此時卻將目光落到她身上,一語道出她的身份“戚衡玉。”</br> 衡玉平靜應(yīng)道“比起記住我的名字,我更希望你記下我的身份。”</br> “噢故劍山莊的祭品”</br> “殺你之人。”</br> 像是聽到什么好笑的笑話般,太上長老仰頭長笑“就憑你哪怕幾個超一流高手站在我面前也沒用,我的武功已至臻境,這個世界上沒有人可以殺死我了。”</br> 反派素來喜歡在臨死前長篇大論。</br> 太上長老繼續(xù)道“四十年前,袁浩那個狗皇帝率兵殺入長安,將我穆氏一族屠戮了個干凈。我乃雍親王之嫡子,當(dāng)時在死士的護衛(wèi)下,我和我兄長通過密道被護送出城,遠遁到此地,借著穆氏一族藏在地下行宮里的財物慢慢東山再起,創(chuàng)立太一宗,一步步將它壯大到如今這一步。”</br> “為了這一天的到來,我已經(jīng)等了太長時間了。今天你們在場所有人都逃不掉。”</br> 太上長老的目光落到六扇門何統(tǒng)領(lǐng)和大太監(jiān)身上,微微一笑“朝廷的大軍現(xiàn)在就駐扎在山腳下對吧,你們想靠大軍翻盤哈哈哈哈哈哈這些大軍現(xiàn)在怕是已經(jīng)遭到埋伏,全部死于非命了”</br> “你知道我為什么會來遲嗎”</br> 在太上長老洋洋得意之際,衡玉突然出聲強行打斷了他的話。</br> 太上長老臉上那放肆的笑容一僵,他心里升騰起一絲不妙的感覺,垂眼凝視著衡玉。</br> “我原是算好了時間抵達太一宗的,但正準(zhǔn)備登山時,發(fā)現(xiàn)朝堂軍隊遇到了一些小麻煩。”</br> 衡玉撣了撣洗煉劍的劍身,劍身震動發(fā)出劍鳴聲時,劍上血跡也在陽光的折射下清晰顯露出來。</br> “以他們的實力,要解決那些小麻煩比較困難,我只好耽擱了時間,留在那里為他們解決掉所有麻煩后,才急匆匆施展輕功登臨山門。”</br> 太上長老臉上頓時肅殺一片“戚衡玉是吧,你成功惹怒我了。”</br> 風(fēng)雪灑落,但是并沒有沾到衡玉的身體。她立在滿地雪色之間,笑容冷淡“是嗎,你早就惹怒我了。”</br> 話音未落,衡玉已踏雪提劍上前。隨著她的離開,剛剛她站立的地方也清楚顯露出來那里,壓根沒有留下腳印。</br> 御虛空而行,踏雪無痕,當(dāng)世只有超一流高手能夠做到這一步。</br> “二十多歲的超一流高手,再給你一些時間成長,整個江湖都沒有你的對手。但現(xiàn)在,你露頭露得太早了。”</br> 太上長老運掌轟出,掌風(fēng)激起周遭積雪,漫天雪花瞬間炸開。雪花遮擋住衡玉的視線,而太上長老的掌法就隱藏在這密密麻麻的雪白之間。</br> 衡玉沒辦法在第一時間找出這道掌法,但是沒有關(guān)系,找不出來,那就以攻代守。</br> 下一刻,洗煉劍狠狠斬向太上長老的肩膀。然而,素來無堅不摧的洗煉劍只是斬裂了太上長老的衣服,沒能劃傷他的身體。他不知道修煉了何等防御功法,整個人幾乎刀槍不入。</br> 衡玉意識到不對,強行收招,卻被太上長老猛地擊中劍身。那股剛猛的氣勢險些讓洗煉劍從她手中脫飛出去。</br> “你強得超乎了我的想象,但也僅此而已。連天下第一劍都攻不破我的防御,這天下還有誰是我的對手。”</br> 太上長老將掌法變?yōu)槿ǎB轟幾圈,狠狠砸向衡玉。衡玉目光微涼,不避不退,舉起洗煉劍迎擊,勉強擋下太上長老的攻擊。看出她的勉強,太上長老乘勝追擊,身形在空中連變幾下,竟是同時施展出掌法、拳法、腿法。</br> 這三種攻擊,都是江湖里的絕頂功法。</br> 衡玉沒有什么太強大的攻擊,她所依仗的,只有她手中的劍。三道攻擊同時砸落在洗煉劍上,衡玉眉心一擰,猛地吐出一口瘀血來。她連抬手擦拭血跡的時間都沒有,對手的下一道攻擊已經(jīng)悄然降臨。</br> 衡玉繼續(xù)揮劍,艱難抵擋。</br> 她擋得有幾分狼狽,但從頭到尾,都沒流露出一分?jǐn)∠唷R驗樽鳛閯停龔膭倓傞_始,就沒有后退過一步,反而在太上長老猛烈攻擊她時,小小往前走了兩步。</br> 劍客講究一往無前的氣勢,哪怕對手再強大,都不應(yīng)該給劍客留下一絲前進的空當(dāng)因為劍客的氣勢,會隨著前進越積越盛。</br> 兩步,再一步,再兩步。</br> 這短短幾步路,衡玉走了足足兩刻鐘。她已經(jīng)吐了幾口血,神情卻越來越淡漠平靜,反倒是太上長老的眸光里多了些許難以置信。</br> “你”</br> 他似乎是想說些什么,但他的話還沒說完,衡玉身體內(nèi)的所有劍氣在一瞬間徹底爆發(fā)開。</br> 那些劍氣凌厲到幾乎撕裂長空,劃破風(fēng)雪,全部凝結(jié)在一起時,再堅硬的防御都要破防。</br> 這一道攻擊她早已醞釀多時,所以,太上長老避不開洗煉劍裹挾著這些劍氣,如驚鴻掠過般,疾速刺入太上長老的身體。濃濃血霧噴薄而出,長劍從血肉里時,隱隱可見血肉里的森森白骨。</br> “刀槍不入你的防御已經(jīng)被徹底破掉了。”衡玉冷笑,終于有了閑情去回應(yīng)太上長老。</br> 剛剛互相攻擊時,她一直在細細觀察太上長老的防御,發(fā)現(xiàn)他修煉的防御功法有一個非常致命的缺點,只要成功打破防御功法,在他身上留下深深的傷口,那么在這之后,他的功法威力就會大幅度下降。</br> 太上長老垂下眼,緊緊盯著自己胸前那個血洞,心下有幾分駭然。他明明已經(jīng)當(dāng)世無敵,為什么還會受到如此嚴(yán)重的傷勢。從他踏入超一流高手境界到現(xiàn)在,過去了快十年時間,他都要忘記受傷的滋味是什么了。</br> 這種局勢脫離掌控的感覺很不好受,一瞬間,太上長老居然有些許自亂陣腳。</br> 然而,他會自亂陣腳,身為他對手的衡玉不會。</br> 她早就在等著這一刻了。</br> 沒有了防御功法庇護,誰還能抵擋長劍之鋒利。劍客已經(jīng)成功奪回比試的主動權(quán),那么,就絕不可能將主動權(quán)再次讓回去</br> 太上長老已經(jīng)突破到臻境又如何這個世界上怎么可能會有殺不死的人,她修的劍術(shù),可是殺人誅仙的劍術(shù)。</br> 兩人再次攻在一起,然而,這一回更占據(jù)主動性、更從容的人變成了衡玉。在一次次的周旋和焦灼中,太上長老終于徹底失去了耐心“我承認(rèn)你很強,但就到此為止吧。”再不快些解決掉她,那些駐守在山下的官兵就要殺上來了。這個叫戚衡玉的小輩已經(jīng)浪費了他兩個時辰了。</br> 言罷,太上長老兩手結(jié)印化掌,他全身淵深的內(nèi)力都集中到掌心。</br> 衡玉也停下腳步,有些疲倦地擰起眉來,目光冷淡,提起洗煉劍安靜等著。</br> 兩息之后,太上長老的身形如鬼魅,貼近到衡玉身邊,掌心直朝她心口拍下。衡玉不退不閃,洗煉劍里含著能令萬事萬物都攪碎的鋒利,狠狠刺向太上長老。</br> 洗煉劍非常快,快到極速。</br> 然而,掌法比它更快,先一步落到衡玉身上。過了幾息,洗煉劍才落到太上長老身上。</br> 誰贏誰輸</br> 在旁邊圍觀的江湖人緊張到心幾乎要跳出來。</br> 安靜無聲的等待中,勝負終于出現(xiàn)分曉。三個時辰前還不可一世的太上長老猛地垂下頭,看著那貫穿心口、將他的心攪碎的洗煉劍,愕然自語“怎么可能你剛剛應(yīng)該直接死在我的掌下才對”</br> 衡玉被他的掌法擊中,連連吐了幾口血,臉色看上去比他這個將死之人還要蒼白難看。</br> 她踉蹌往后退了幾步,慢慢把洗煉劍從他的體內(nèi)拔了出來。</br> “在你的掌法落到我身上時,我動用了輕功步法避開了心脈致命處,再用防御功法強行擋住你的攻擊。身為劍客,我不是只修劍,我同樣修了當(dāng)世絕頂?shù)姆烙Ψǎ皇前阉舻搅俗铌P(guān)鍵的時刻方才動用。”</br> 她在那一刻,違背了劍客的意志,往后退了一小步。</br> 但這一小步不是因為畏懼退的,只是為了調(diào)整她的攻擊節(jié)奏,讓她能更好的前進,更好的擊斃對手。</br> 太上長老仍然難以置信,他顫抖著抬起手,努力捂住自己的心口,似乎是想要借此止住那洶涌不絕的鮮血。</br> “我還有大仇未報,我還有大業(yè)未完成,我不能死,我怎么能死”</br> “四十年啊,我為此努力了四十年,沒有娶妻生子,所有的精力都花在刻苦鉆研絕世武功上,汲汲一生,我怎么可能倒在這里”</br> 因為生命力的快速流逝,太上長老那儒雅俊秀的面容一點點覆上皺紋,滿頭黑發(fā)轉(zhuǎn)瞬雪白。</br> 他終于站立不住,狼狽倒進冰寒刺骨的雪地里,再也沒能從雪地里爬起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