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劉安2
    “郎君可是要小人將城下守兵引上來幾個?郎君請放心,小人是個外姓人,和那劉安不是一伙的。只要饒了小人性命,要小人做什么都行!”呼延折不待那少年說下去,便低聲應(yīng)答道,一雙眼睛眨也不眨的看著那少年的嘴唇。
    那少年聞言,臉上露出一絲鄙夷的笑容,旋即收斂起來,冷聲道:“那好,只要你聽命行事,我保你性命無礙!”說罷他便擺了擺手,身后一名持刀漢子上前,蹲下身子,將一柄匕首抵住對方的腰眼,將其推到望樓邊。
    呼延折平復(fù)了一下自己混亂的呼吸,清了清嗓門,竭力用平時說話的語氣對城墻下喊道:“頭兒,下面有些情況,你上來看看吧!”
    下面靜默了半響,,卻并無人回答,城墻上的空氣幾乎就要凝固了,難道是哪里露出了破綻。呼延折感覺到腰間的匕首抵的更緊了些,他咬緊牙關(guān),又叫了一聲。這時,下面那個雨棚中探出一個亂發(fā)蓬蓬的腦袋,對望樓上大聲喊道:“胡狗亂喊什么!”
    “胡狗?”那少年頭目愣了一下,卻聽到呼延折苦笑著低聲解釋道:“小人復(fù)姓呼延,祖上乃是胡人,家貧又是小姓,所以村中人都喊我‘胡狗’?!?br/>
    “原來如此!”那少年點了點頭,看呼延折的目光也柔和了不少。呼延折仿佛也感覺到了對方的善意,也咧了咧嘴,回笑了一下,才大聲對下面的雨棚喊道:“頭兒,那邊城墻好像有些不對,可能是被雨水浸久了,快要塌了,上來看看吧!”
    那亂發(fā)蓬蓬的腦袋縮了回去,即使在城頭上,也能聽見下面的雨棚中傳出一陣踢打和抱怨聲,過了好一會兒,從那雨棚中鉆出三四個畏畏縮縮的漢子,各自頂著一塊油布擋雨,磨磨蹭蹭的向城上走來,為首的那人正是方才說法的那個亂發(fā)漢子,只見其袒露著毛茸茸的胸口,怒氣勃勃的喝罵道:“好你個胡狗,老爺賭得正是盡興的時候,竟然敢敗老爺?shù)呐d致,若是你看錯了,看老爺不把你身上那層賤皮戳上幾個洞!”
    呼延折苦笑著躬身作揖,讓開道路來,那亂發(fā)漢子卻看也不看,自顧著上得城頭,正要向呼延折手指的方向望去,卻突然發(fā)現(xiàn)四五步外站著一名披甲少年,正施施然的看著自己,嘴角微微翹起,帶著一絲譏諷的微笑。這漢子反應(yīng)倒是不慢,丟下手中遮雨的油布轉(zhuǎn)身要跑,卻只見腰間一痛,低頭一看一把橫刀正從自己右腰眼拔出,鮮血立刻從傷口涌了出來。
    屠殺的過程十分短促,不過幾個呼吸的功夫,方才那幾個活生生的人便已經(jīng)成為了尸體,在雨聲的掩護(hù)下,廝殺發(fā)出的細(xì)微聲響完全被掩蓋住了,雨棚中的剩下守兵完全沒有發(fā)覺外面發(fā)生的事情。
    少年走到尸首旁,輕輕的用腳將一具尸體翻過身來,死者的臉上還保持著他生前那種不敢相信所發(fā)生的一切的驚詫表情,鮮血從胸口的兩處上口中涌了出來,染紅了一旁的砂石地,但很快就被密集的雨水清洗干凈了。少年笑了笑,口中喃喃自語道:“今天倒是個殺人的好天氣!”他突然轉(zhuǎn)過身來,對呼延折問道:“那個第一個死的就是都頭嗎?”
    “不錯!”
    “很好,雨棚內(nèi)還有十六人,我們這里有九個人,以有備攻無備,足夠了!留下最后一個人當(dāng)活口,其余的全部殺掉!”少年對手下低聲說道,殺氣騰騰的吳軍士卒們發(fā)出一聲低喝,表示贊同了頭目的判斷,那少年振臂一揮,吳軍士卒們便魚貫下城,向那雨棚行去。
    雨棚里,火盆里的火焰并不旺盛,作為第一線的守兵,他們能夠得到的取暖材料當(dāng)然不會城主劉安一樣的木炭,而是一些半干不濕的柴草,這些東西燒起來不但火焰不旺,還會散出大量的煙,將里面人的眼睛熏得通紅通紅的。柴草燃燒的煙味和擠成一團(tuán)的十幾個男人混雜在一起,形成了一股無以名狀的味道。這十幾個男人正聚精會神的圍在一塊比較干燥點的草席旁,草席上倒覆著一只缺了口的陶碗,每個人的口中都喊著“單”或者“雙”的字眼,顯然他們正在聚賭。
    突然,雨棚中發(fā)出一聲慘叫,眾人還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慘叫聲便接二連三的爆發(fā)出來,人們這才發(fā)現(xiàn)不知什么時候,雨棚中多了六七個披甲持刀的軍漢,正惡狠狠的砍殺過來,突如其來的打擊迅速的粉碎了守兵們脆弱的抵抗,很快整個雨棚中就躺滿了尸體,除了最后一個驚魂未定的幸運兒,剛才那些幾分鐘前還生龍活虎的漢子已經(jīng)變成了地上沒有生命的肉塊。
    “最近的守兵在哪里?游動哨呢?最近一個換崗要到什么時候?”進(jìn)攻方?jīng)]有耽擱一分鐘時間,立即開始訊問那個幸運兒,四周同伴的尸體和面露兇光的敵人讓他說出了所知道的一切。那干練的少年指揮官將其與方才從呼延折口中得到的情報相印證無誤后,滿意的點了點頭,道:“快打開城門。放城外的將士們?nèi)氤??!?br/>
    呼延折抱著腦袋,坐在雨棚里,在離他不到兩丈遠(yuǎn)的地方,堆滿了十幾具尸體,他并沒有將注意力分散到那些過去的“同伴”們身上,而只是在發(fā)呆,仿佛在想著什么事情一般。
    下蔡城的大門已經(jīng)被打開了,數(shù)百名全副武裝的吳軍士卒正魚貫而入,除了有手持長矛的以外,還有一部分軍士身上除了護(hù)身的短刃以外,還背著一根約莫五六尺的柱狀物體,似乎是為了防水,這個圓柱體被用油紙小心的包裹起來。
    一名軍官從進(jìn)城的軍隊中跑了過來,在那少年軍官面前斂衽下拜道:“稟告都督,三百矛手,一百銃手已經(jīng)全部進(jìn)城,謹(jǐn)遵都督軍令!”
    “嗯!”少年軍官,不應(yīng)該說是呂潤性點了點頭,下令道:“城中巷道眾多,地勢并不開闊,你讓一百矛手換上短兵,作為游兵,銃手將火繩點著,準(zhǔn)備應(yīng)戰(zhàn)!”
    “是!”
    李押衙回到自己屋中的時候,還是被劉安的慵懶和自負(fù)氣得渾身發(fā)抖,雖然他依照對方的建議派出了讓后梁大軍進(jìn)軍的信使,但這反而讓他更加惱火。作為一個從和河?xùn)|沙陀兵戰(zhàn)斗中成長起來的經(jīng)驗豐富的軍官,李押衙非常瞧不起劉安這種首鼠兩端的地方豪強頭目,在他看來,劉安根本不是一個真正的軍官,他根本不知道這樣的天氣雖然對于這些地方豪強的土兵來說是不可克服的困難,但對于訓(xùn)練有素的軍隊來說,并不是什么克服不了的困難。李押衙過去的主要敵人沙陀奇兵便是如此,這些還沒有完全被中原舒適生活所腐化的剛勇武士可以無視饑餓和疲倦,不斷的前進(jìn)、后退、戰(zhàn)斗、追逐,直到戰(zhàn)勝你為止。在絕大部分情況下,梁軍在物質(zhì)的力量上和數(shù)量上都占有很大的優(yōu)勢,但最后勝利者卻是屬于更加堅韌,更加剛勇的河?xùn)|軍。從中李押衙學(xué)到了這樣一個教訓(xùn)——在這個世界上沒有什么比安全感更加危險的東西了。
    李押衙坐了一會兒,才覺得氣消了一些,他已經(jīng)下定決心,一等到看到梁軍舟師的第一根桅桿,他就用自己所帶來的本部精兵解除那個叫做劉安的手下的武裝,像下蔡城這樣的要地關(guān)系到大軍的命運,絕對不能交在劉安這樣一個蠢貨的手中。
    正當(dāng)此時,李押衙突然聽到外間傳來一聲劇響,粗聽像是雷聲,可轉(zhuǎn)念一想:如今已是秋末冬初,又哪里會有雷聲。李押衙正思忖間,外間又傳來一陣方才的響聲,密的和雨點一般,幾乎連成了一片,此時已經(jīng)可以清晰的聽到其中夾雜著喊殺的聲音,李押衙跳起身來,走到墻邊取下佩刀,又拿起頭盔戴好,推門出去厲聲喝問道:“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下蔡城破了,吳軍打過來了!”說話的那人是劉安的心腹,派在李押衙身邊聽用。此時他已經(jīng)被突然而來的打擊給嚇得有些糊涂了,目光散亂,雙手顫抖嗎。李押衙皺了皺眉頭,沉聲問道:“是從哪個門進(jìn)來的,有多少人?”
    “完了,完了!”那人卻不回答李押衙的問題,只是傻傻的重復(fù)著話語,李押衙冷哼了一聲,知道這個人已經(jīng)被嚇傻了,沒有什么用了。對一旁的親兵頭目下令道:“快召集親兵,我們先去劉安那里,我們只有三百兵,太少了,得讓那個家伙重新振作起來,至少得到指揮城中全軍的權(quán)力才能擊退吳賊!”
    “吳賊已經(jīng)進(jìn)城,不如我們先去堵住口子,再去見劉城主吧!”、
    “不用,方才那點喊殺聲,撐死也就個五百人?!睉{借多年的經(jīng)驗,李押衙迅速的做出了正確的判斷,他穿上系好裙甲的皮帶,自信滿滿的說道:“咱們先去找劉安再來收拾他們也來得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