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7反擊2
周安國到了營門口,遠處的淮南軍已經(jīng)重新整理好了隊形,顯然下一波進攻就是指顧間的事情了。他趕緊指揮士卒將幾具拒馬槍擺好,再用鐵鏈串聯(lián)起來,將這個缺口勉勉強強填塞起來,剛剛忙完這些,淮南軍的第二波進攻就好像浪潮一般涌了上來。
李虎手提橫刀,幾乎就站在鎮(zhèn)海軍墻外的壕溝邊上,敵軍發(fā)射箭矢和石彈不是從他的身旁掠過,可他卻站在那里紋絲不動,仿佛剛剛從耳邊飛過的不過是幾滴細雨罷了。在他的身旁,成排的弓弩手正在向土墻上的鎮(zhèn)海軍發(fā)射箭矢,由于時間緊迫,鎮(zhèn)海軍還沒來得及在土墻上修筑女墻等遮蔽物,不斷有人中箭慘叫的倒了下去,土墻上剛剛濺滿的鮮血還沒有干涸,新的鮮血又重新覆蓋上去,形成一種奇怪的深黑色。
“快!,快送些土筐上去!”周安國在土墻下急的直跳腳,剛才呼吸間功夫墻頭上就倒下了十幾人,隨著他的呼喊,城下的軍士手忙腳亂的將四處散落的竹筐裝滿浮土,又搬了上去,當(dāng)做臨時擋箭的城垛,情況才好了點。
營門處戰(zhàn)事尤為激烈,雖然李虎吸取了上次的教訓(xùn),并沒有孤注一擲,將所有兵力都集中在這個缺口,而是分兵三路,分散守兵的注意力,但此地依然是最緊要的所在。近百名弓手只用了幾息功夫便將兩邊墻頭的鎮(zhèn)海守兵一掃而空,接下來便是十幾名身披重甲,手持長斧的甲士如墻而進,奮力劈砍拒馬上的鐵鏈,在拒馬后面的鎮(zhèn)海兵則用長槍攢刺,每當(dāng)淮南軍有甲士中槍倒下,后邊便立刻補上一人,不過片刻功夫,那幾具拒馬的鐵鏈便被一一斬斷,被推翻開來,后邊如潮一般的淮南軍士卒便一涌而上,兩邊便廝殺起來。
周安國手下的都是些水卒,講的是身手敏捷,跳蕩于走舸之間,身上所披多半不過是皮甲,最多是個鎖帷子,不然若是落在水中,定然是被身上的重甲帶到河底喂魚的份。可像現(xiàn)在這般硬碰硬的廝殺,可就吃大虧了,在身披重甲,手持長槊大斧的淮南兵的不斷壓迫下,節(jié)節(jié)敗退,很快便丟失了營門,向浮橋處逃去。
可當(dāng)鎮(zhèn)海敗兵正想沿著浮橋逃上沙洲,卻驚訝的發(fā)現(xiàn)浮橋早已被拆毀了三四丈的一段,只剩下幾根孤零零的繩索。一陣驚恐的呼喊掠過鎮(zhèn)海軍士卒們的上空,面對著空蕩蕩著的河面,已經(jīng)沒有了退路的士卒們不得不掉過頭來,對追兵進行了絕望的反撲,比剛才更加殘酷的戰(zhàn)斗又重新開始了。
“背水一戰(zhàn),好個兇頑的鎮(zhèn)海賊!”李虎冷哼了一聲,他心里清楚,這種沒有退路為求生而戰(zhàn)的敵軍最難應(yīng)付,一個不小心便要將前面的好不容易贏來的一切輸個干凈,而應(yīng)付這招最簡單有效的辦法就是挑選勇士,陷陣奪旗,直接將敵軍的主心骨給打斷。
“親兵隊列陣!”隨著李虎的一聲令下,方才緊隨在他身后的數(shù)十名鐵甲大漢立刻組成了一個鋒矢陣,而位于箭鋒的便是他自己。對于自己的勇力,李虎還是很有自信的,他接過手下呈上的長柯斧,便緩步向前,投入戰(zhàn)團當(dāng)中。此時有數(shù)條鎮(zhèn)海軍的快船靠近了岸邊,開始用弓弩抵御猛攻的淮南軍,但是由于吃水的原因,能夠靠近岸邊的船只都不大,總共射箭的也不過二三十人罷了,對于這種程度的戰(zhàn)斗來說,效力微乎其微,李虎也懶得理睬,只顧得拼盡全身力氣,向鎮(zhèn)海軍大旗所在處殺去。
周安國站在大旗下,只見對面一小隊黑甲敵兵朝自己這邊殺過來,所向披靡,便如同劈波斬浪一般,顯然是沖著自己身后的大旗來的,他也知道此時的形勢已經(jīng)是危如積卵,若是這大旗一倒,只怕這些三面受敵的己方士卒就會棄甲歸降。他此時也顧不得船上的火器做好準(zhǔn)備了沒有,回身下令道:“快將大旗移到靠近岸邊去。”
李虎正殺的起勁,卻看到不遠處的敵軍大旗開始向岸邊移動起來,心中不由得大喜,暗想莫不是敵軍將佐打算上船逃走,趕緊大喝一聲,一斧將眼前敵軍劈倒,猛的向前沖去,興許是被他威勢所懾服,攔在他路上的鎮(zhèn)海軍士卒紛紛向兩邊散開,身后的淮南軍甲士也趕緊尾隨而上,簇擁著李虎向大旗沖去。
李虎沖了數(shù)十步,只見眼前的敵兵紛紛散開,露出一面大旗插在土中,兩旁并無一人,不遠的水面上停著數(shù)條鎮(zhèn)海軍快船,不由得一愣,他正準(zhǔn)備上前斬斷大旗,突然聽到一聲尖利的哨響,接著便看到小船上紅光一閃,生氣一股白煙,便只覺得身上一陣劇痛,便不省人事了。
船上的副將不待白煙散去,便跳上船頭,向岸上望去,只見方才還生龍活虎的數(shù)十名淮南軍甲士此時已經(jīng)倒了一地,呻吟待死,尤其是那個手提長柯斧的將領(lǐng),也不知挨了多少發(fā)鉛彈,整個身子被打的稀爛,倒在地上便不再動彈,斷了氣。看到這火炮如此威力,那副將不由得目瞪口呆,竟然忘了歡呼。
“快,將那廝的首級斬了,懸掛起來!”周安國厲聲道,他方才已經(jīng)盯著李虎好久了,周安國雖然不知道此時就是指揮這次進攻的淮南軍將領(lǐng),但也猜得出肯定是淮南軍中的出挑人物,將這等人梟首示眾可以極大地打擊敵方的士氣。果然進攻的淮南軍看到李虎的首級,隊形就有些散亂,再遭到幾次炮擊后,便開始緩慢的向營外退去。
淮南軍的大旗下,周本看著己方又一次從營地里敗退了出來,臉上的寒霜就好似可以刮下一層來。突然,他沉聲喝道:“來人,將李虎那廝的首級取來!”
“不可!”一旁的劉威趕緊攔住周本,此時的他心中已經(jīng)有了一絲不祥的感覺,自己和周本以數(shù)倍兵力,來攻打這樣一個連土寨子都算不上的小玩意,居然連攻了兩次都沒拿下來,豈能再折損李虎這樣的猛將。正當(dāng)此時,一騎傳騎飛奔而來,還沒來得及勒住戰(zhàn)馬便滾落戰(zhàn)馬,嘶聲道:“都統(tǒng)。六合城被鎮(zhèn)海賊攻陷了!”
“什么?”周本的臉色頓時慘白了起來,旋即兩腮又浮現(xiàn)出一絲病態(tài)的嫣紅,他在馬上的身軀搖晃了兩下,強自坐穩(wěn)了,緊閉雙眼良久,方才重新睜開雙目,問道:“你再說一遍。”
那傳騎向前爬了兩步,喊道:“六合城已經(jīng)在一個時辰前被鎮(zhèn)海賊攻破,呼延縣尉身中數(shù)箭而死!糧倉、府庫皆落入賊軍之手!”
周本張開嘴仿佛想要說什么,可是涌出嘴里的不是話語而是鮮血,一旁的劉威趕緊伸手扶住他,急道:“周公,你現(xiàn)在可倒不得,咱們應(yīng)該立刻撤軍,六合城丟了不要緊,幸好咱們的輜重糧秣在吳公臺的大營,只要能保住大營,就能保住咱們這支孤軍。”
周本無力的點了點頭:“劉公,天命不濟,如之奈何?也只能如此了,當(dāng)日若是依你的意思,你我抗命留在江西,不來趟這灘渾水,你我又何至于今日呢?倒是拖累你了!”
劉威聞言心中不由得一陣酸楚,強笑道:“你又不是菩薩,如何能料得今日。你我現(xiàn)在就是一根線上螞蚱,還說什么生分的話!”說罷便吩咐諸將收容全軍,向北吳公臺方向逐漸退去。
五日前,王自生大營帥帳中。王自生站在案前,臉上如同蒙了一層寒霜,沉聲喝問道:“劉將軍,你身為先鋒向?qū)В咳绽锴斑M不過十里路,行動如此遲緩,什么時候才能兵臨廣陵城下?你難道不知道“兵貴神速”的道理嗎?”
站在下首的劉仁規(guī)舉止十分恭謹(jǐn),躬身道:“末將自然明白‘兵貴神速’的道理,只是末將還有聽說‘兵者詭道也,故能而示之不能,用而示之不用,近而示之遠,遠而示之近,利而誘之,亂而取。’王將軍所統(tǒng)皆鎮(zhèn)海精銳,若盡鋒而進,雖能破敵,但所損必多。與其這般,不如故以遲鈍相示,彼輩必以為我先以精銳取廬、舒二州而不備,吾輩再以輕銳襲之,必能大獲!”
王自生聞言稍一思量,笑道:“劉少將軍果然家學(xué)淵源,便依你所見,只是我與主上曾有約定,十五日后要在廣陵城下回師,你可不能耽擱了!”
“依在下所見,最多不過十日,便能兵臨城下,那是我軍以蜀岡立寨,便能截斷徐賊北逃之路,那時彼便如在甕中一般,只有束手就擒的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