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4異常4
隨著“咔嚓”一聲,后門便被拉開了,從門后走出一個人來,滿臉的油光,腆著肚子,身上披了件臟的看不出本色的葛衫,手上還提著一只木勺,看樣子是個廚子。那廚子看到虞玄身后的屠武,現出滿臉的不快來,嗔怒道:“你這虞二好不地道,自己來偷饞嘴也就罷了,居然還帶個人來,這可不行?!?br/>
虞玄此時十分精力倒有九分放在抵著自己背心的那匕首上,聽到那廚子以為他還帶著旁人來混飯吃,不由得哭笑不得,正要出言辯解,便聽到身后的屠武甕聲甕氣的聲音:“小人是賣炭的,并非來吃白食的?!闭f罷便讓開身子,露出身后的木炭擔子來。
“不要不要,后院上次買的還沒燒完,還買什么,虞二你要吃肉就快進來,不然我要關門了?!蹦菑N子滿臉的厭煩,伸手便做勢關門,虞玄正不知該如何脫身,卻只覺得背后一松,只見黑影一閃,便看到屠武已經撲到廚子面前,一刀便扎了個透心涼,那廚子待要叫喊,早被屠武伸手捂住了嘴,哪里叫喊的出去。屠武又連刺數刀,將那廚子胸腹扎的跟篩子一般,頓時沒了性命。
虞玄看到這番情景,只覺得兩腳抖得跟篩糠一般,頓時跪了下去,腦子里一片空白,什么念頭一下子都沒了,只知道趴在地上瑟瑟發(fā)抖。屠武將廚子的尸體塞到門后,轉身回到虞玄身旁,將手中鮮血淋漓的匕首在虞玄眼前一晃,壓低上門道:“聽我命令從事,包你沒事,否則便讓你和那廝去地下作伴?!?br/>
虞玄被匕首的威逼下強自站起身來,隨屠武進了門,隨手關上門,屠武又找來兩捆干柴壓在那尸首上,才威逼著虞玄帶他去牲口棚,他先前在道旁已經認出了那些騎士使用的馬匹只怕都是戰(zhàn)馬,南方本來就缺馬,軍中使用的馬匹一般都有烙印標記,只要去查看一下那些戰(zhàn)馬,自然便能查出那些騎士的來歷。
虞玄被屠武的匕首抵著后背,兩腳好似踩在棉花堆里一般,高一腳低一腳的到了馬廄,屠武左右看看無人,一刀柄便敲在虞玄的腦后,將其打昏過去,這才過去察看馬匹腿上的烙印。
“該死,果然是淮南軍的戰(zhàn)馬!只怕這一行人地位不低。”屠武喃喃自語道,他知道這里隨時都有可能有人出現,便挑了一匹健馬,小心翼翼的牽出吳府,往鎮(zhèn)門口行去。
吳府堂屋,觥籌交錯,吳柯小心翼翼的與那騎隊首領推杯換盞,他在這金沙鎮(zhèn)住了半輩子,往來的各色人等見了無數,可眼前這兩人卻怎么也看不出深淺來,好幾次出言試探,可都被那副手不著痕跡的推開了去。吳柯正想著如何才能弄清這兩人在淮南軍中的真實地位,屋門卻被猛的一下撞開了,一人撲了進來,哭喊道:“死了,死了?!?br/>
屋中頓時霍的一聲站了起來,吳柯厲聲問道:“慌什么?什么死了死了的,到底誰死了?!?br/>
那人看到吳柯鍋底般的臉色,嚇得趕緊閉住了嘴,喘了兩口氣才小心回答,原來隔壁院中吃飯的那十幾名護衛(wèi)發(fā)現許久沒有加飯加菜,便出言抱怨,管事的這才發(fā)現廚子王大不見了,一路找到后門發(fā)現四處有血跡,在四周翻尋才發(fā)現那王大的尸首,便在兩捆柴堆下面,連胸口出挨了六七刀,尸體都硬了。
“尋仇?還是搶劫財物?”吳柯正在心中暗忖,卻只見外間進來一名黑衣漢子,正是那些護衛(wèi)中的一員,趕到那副使身旁附耳低語了幾句,那副使倒是臉色如常,轉身對吳柯笑道:“吳老爺,時候不早了,我們便不再叨擾了,就此告別?!闭f罷便站起身來,快步往外間行去。
吳柯呆立在一旁,也不敢上前阻攔,他自然不會以為那廚子是這兩人殺的,可應該和他們的到來有關。眼見得那首領與副手出得屋來,那些隨從護衛(wèi)早就在外間裝束整齊,看到首領來了便一擁而上,護著往府門去了。
那隊騎士出得吳府門來,便直往鎮(zhèn)外去了,吳府中人不敢盤查,卻沒有發(fā)現那隊騎士中多了一人。一行人出了金沙鎮(zhèn),趕了十幾里路方才停下腳步,從馬上推下一人來,跌了個踉蹌,卻是虞玄。原來那些護衛(wèi)聽說府中有人被殺后,立刻便趕往馬廄,清點馬匹后,立即發(fā)現少了一匹馬,卻多了一個被打昏在地的虞玄。那護衛(wèi)頭領知道身處險地,疏忽不得,立即通知頭領之后,將那虞玄裹挾出來,離開了金沙鎮(zhèn),走的遠了,才將虞玄放下馬來,盤問究竟。
虞玄坐在地上,驚恐的看著四周的那些騎士,這半日來所發(fā)生的一切把他徹底搞糊涂了。為首的那人已經看出虞玄已經被嚇糊涂了,若想盤問出實情,最快的辦法不是威嚇而是先安慰一番。于是那首領跳下馬來,柔聲道:“你這漢子,將所有發(fā)生的一切都說與我聽,我擔保你性命無憂,還有賞錢?!?br/>
“當真?”虞玄半信半疑的看著那首領,憑借直覺他就能感覺到眼前這群神秘的騎士并非良善之輩,自己說出實情后最大的可能性就是被滅口,可若是不說實話,惹怒了他們也是死路一條,左右為難的處境讓他猶疑了起來。
“大膽!你這廝可知我家將爺是何等人物,會騙你這螻蟻般的人物?!笔最I身后那人怒聲喝道,將本來都快站起身的虞玄又一屁股嚇的坐回了地上。
“罷了!”那首領擺了擺手,制止住手按刀柄威嚇虞玄的手下,溫顏道:“吾乃淮南徽州招討使,都知兵馬使陶雅,你說明實情后,我定然放你回去,這便是賞你的?!碧昭耪f到這里,旁邊手下扔了一貫錢到虞玄懷中,且算是給他壓驚的。
虞玄聽到陶雅的名號,心下才安了三分,這陶雅乃是楊行密部將,在史書上所記載的“淮南三十六英雄”中,以寬厚仁義聞名,與其余等好殺貪婪的武人刺史不同。虞玄這才將自己被屠武所劫持,威逼入吳府,殺了開門的廚子,察看馬廄等事一一道明,那陶雅聽完后,又查問了一些細節(jié),之后果然放了虞玄回家。那護衛(wèi)頭領低聲道:“將軍,入府殺人那人定然是淮南的探子,他察看馬廄,說不定已經知道了一些線索,剛才那廝知道您的姓名,不如我趕上去殺了,省的走漏消息,惹來禍患。”
陶雅冷笑了一聲,跳上戰(zhàn)馬道:“罷了,我們都是騎馬的,那探子就算騎馬回去,再調兵過來,也趕不及了,何必再造殺孽。就算那呂雄從那廝口中知曉我的姓名,只怕也會以為是我故意告訴與他的疑兵之計?!?br/>
“將軍妙計,非我等能及!”那護衛(wèi)頭領奉承了一句,便尾隨著陶雅打馬而去。
屠武伏在馬背上,急促的山風從他的耳邊刮過,馬頸部滲出的汗水已經將鬃毛浸的濕透了。他偷出一匹馬來,本來想跑的快些,卻沒想到他本來就沒騎過幾次馬,上馬后不但趕不動馬,反而幾次被戰(zhàn)馬掀下地來,若非手腳便捷,幾乎摔傷了。幸好他身強力壯,在山間也熟悉獸性,好不容易才在馬上坐穩(wěn)了,照著記憶中的樣子照著馬屁股上打了一鞭子,那戰(zhàn)馬便嘶鳴一聲,往前狂奔而去,屠武只得死死抱住馬頸,只求別被從馬背上顛下來,也顧不得什么方向了。
那馬兒越跑越快,屠武在馬背上不由得暗自叫苦,他也不知道該如何叫停馬兒,這么快的馬速也無法從馬背上跳下來,否則定然摔傷,到了最后,他只得手臂用力,死死箍住馬頸,那馬兒哪里受得屠武雙臂那千斤力氣,知道遇到了真主,放慢了腳步,屠武這才小心的下了地,抬頭一看,不由得喜出望外,原來不遠處便是叢山關,趕緊牽了戰(zhàn)馬往關口跑去。
屠武出示了自己的腰牌,上得關來,將自己在金沙鎮(zhèn)上看到的報與守關校尉,只說要立刻派兵去捉拿,若是去的快了,說不定還來得及。可那守關校尉卻只是拖拉,一會兒說金沙鎮(zhèn)上都是安分良民,定然是往來商旅的馬隊,讓你弄差了;一會兒又說這邊就是徽宣二州的邊界,金沙鎮(zhèn)乃是寧國縣的地界,自己不過是個小小校尉,不敢擅動兵馬,惹來禍端。反正就是推三阻四,不肯出兵,倒把屠武氣了個七竅生煙,只拖著那校尉去看自己偷回的戰(zhàn)馬腿上的烙印,卻不知這叢山關上的都是些州兵,早就被往來的商隊買的飽了,如何會去抓自家人。
屠武眼看沒奈何,又是軍情緊急,也顧不得這么多了,便跳上戰(zhàn)馬,一路往績溪縣城趕去。
徽州治所,刺史府。呂雄的房中站滿了人,當中放著一副木圖,標記著徽州的大致地形,數名軍吏正依照已經情況在木圖上標記己方的軍隊所在。粗粗看去,只見地盤上標有代表鎮(zhèn)海軍的紅色木塊只有寥寥數點,便好似汪洋大海中的幾葉扁舟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