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8潛流
常州,陵亭(本來是廣字頭下面一個夌字,可是打不出來),壁壘森嚴(yán),冷冽的空氣中傳來一陣陣刁斗聲,正是王茂章統(tǒng)領(lǐng)的淮南軍,相隔三四里外,依稀也可以看見連綿的營壘,便是與其對峙的潤州叛軍。這陵亭位于常州府城以西五十里,正是與潤州丹陽縣交界處。相傳乃是三國時孫權(quán)射虎傷馬處,西晉蘇峻之亂時,郗鑒領(lǐng)兵守京口,便筑大業(yè)、曲阿、陵亭三壘,以分蘇峻兵勢,其中的陵亭便是此地;隋初楊素平定江南之亂時,在領(lǐng)大軍渡江之前,使勇將麥鐵杖潛渡至此地探視敵情;唐武德三年,李子通敗沈法興將蔣元超于此地,沈法興由是棄毗陵,東走吳郡,可見常潤兩州之間道路交通雖多,可此地卻是交織薈萃之地,正是兵法中所說的衢地,王茂章不得此地,不得窺京口,所以安仁義才自將大軍筑壘與此地,與淮南軍相距。
&ldqo;該死,臺蒙這廝老糊涂了嗎?安仁義驍勇善戰(zhàn),麾下皆是百戰(zhàn)之余,卻說什么分兵去和你共擊田覠,你難道不知道敵前分兵乃是兵家大忌嗎?&rdqo;王茂章將手中的書信揉成了一團(tuán),頷下的虬髯根根豎起,倒好似一只受驚的刺猬。
&ldqo;王招討息怒!田覠所轄的宣州人口錢糧都遠(yuǎn)勝安仁義,先破賊首也是有道理的。&rdqo;錢傳褄將地上那書信撿了起來,小心的攤開細(xì)看,經(jīng)歷過這數(shù)月在常州城中的困守,他的臉龐消瘦了許多,多出了幾條剛毅的線條,不復(fù)過去那種貴公子的俊秀,反而較以前多了一股剛毅卓絕的感覺。
&ldqo;定然是楊渥那廝出的主意,急著先滅田覠立威,感情他楊行密的兒子立功樹威要緊,我王茂章的兒子性命就不要緊了。&ldqo;王茂章恨聲道,他親生愛子王啟年現(xiàn)在還落在安仁義手中,生死不知,心中的焦慮可想而知,幾次前哨交鋒中,潤州兵也是勝多負(fù)少,顯示出了極高的戰(zhàn)斗力,偏生安仁義一反常態(tài),據(jù)險要之地,深溝壁壘,擺出一副持久戰(zhàn)的模樣,饒是王茂章久經(jīng)戰(zhàn)陣,一時間也沒有什么辦法,眼下又接到臺蒙要求分兵的命令,端得是又急又怒,一時間口不擇言,竟然連這等不敬之語也脫口而出。
&ldqo;王招討慎言,慎言!&rdqo;一旁的錢傳褄趕緊勸阻道,他此時也十分尷尬,畢竟王啟年也是為他和李遇斷后才落入安仁義手中,按說王啟年落到這般下場,他也要負(fù)一定的責(zé)任,偏生他又是楊行密的女婿,楊渥的妹夫,王茂章說出這等話來,便好似也在責(zé)備他一般。
王茂章話一出口,便知道說錯話了,正好錢傳褄前來勸阻,便順勢借篷下帆,坐在胡床上一言不發(fā)的生悶氣。錢傳褄站在一旁也頗為尷尬,正要哦找個借口出帳去,卻聽到外間一陣腳步聲,便聽到外間有人稟告道:&ldqo;稟告王招討,常州李刺史那邊有消息傳來,吳王遣親兵左衙指揮使徐溫領(lǐng)兵萬人渡江,大概兩日后便會趕到。&rdqo;
錢傳褄聞言不由得一喜,對帳外高聲道:&ldqo;知道了,你且下去吧、&rdqo;然后轉(zhuǎn)過身來,對王茂章笑道:&ldqo;王招討,有了這一萬精兵,無論是分兵還是不分兵都可以了。&rdqo;
王茂章臉上卻是悻悻然的:&ldqo;還能不分兵,那楊渥定然也給廣陵寫了信,若我猜的不錯,那徐溫便帶來了吳王讓我分兵的書信,這一萬兵也就是拿來堵某家這張臭嘴的。&rdqo;說到這里,王茂章聲音突然小了許多,喃喃的罵道:&ldqo;連徐溫這等無能之輩也能統(tǒng)領(lǐng)一萬大軍,這年頭還真是誰會拍馬屁,誰就能升得快。像我這等大老粗,等到吳王不在了,也就是回家種田的命了。&rdqo;此次渡江的淮南大軍,以臺蒙為宣潤招討使,王茂章為招討副使,可是兩人無論是資格戰(zhàn)功都相差無幾,加上臺蒙、楊行密也都知道王啟年在安仁義那邊為俘之事,所以臺蒙和楊行密并不愿意直接以強(qiáng)迫軍令的形式來命令王茂章,給他增援一萬人也有補(bǔ)償之意。
一旁的錢傳褄低下頭,裝作收拾幾案上的文書沒有聽到王茂章這些不敬之詞的模樣,他此時心中唯一關(guān)心的就是早日平定田、安之亂,報殺父之仇,像這些牽涉到淮南軍內(nèi)部矛盾的事情,他不想沾手。
潤州,館驛,王許端坐案前,一燈如豆,面前放著一本《左傳》。呂方曾經(jīng)買軍糧甲杖與安仁義,淮南大軍渡江之后,運(yùn)送糧食軍資的行動便停止了,可是安仁義還有數(shù)萬貫的余帳沒有付清,王許便留在潤州,一方面收回剩余的賬目,一方面觀察戰(zhàn)況,然后第一時間通知回杭州本部,可安仁義也對其頗有戒心,就將其安置在館驛之中,外松內(nèi)緊,便是出門也有幾名軍士跟隨,王許索性便整日里呆在館驛之中,讀書習(xí)武,負(fù)責(zé)看守的驛吏也漸漸懈怠了起來。
王許坐了許久,覺得腰間有點酸,正要起身活動一下,聽到門外幾聲敲門聲,接著有人道:&ldqo;王校尉,小人是送夜宵來了。&rdqo;
王許站起身來,活動了一下麻了的雙腿,隨口應(yīng)道:&ldqo;進(jìn)來吧。&rdqo;
隨著咯吱一聲,門外進(jìn)來一個灰衣奴仆,手中托著一副托盤,上面放著四個盤子,還有一個放在溫水筒中的一壺酒,說實話,雖然安仁義對王許看守甚嚴(yán),可招待的確是不錯。那灰衣奴仆將酒菜在幾案上放著完畢后,躬了一躬,道:&ldqo;王校尉請慢用,那壺酒是為您特制的,請定要細(xì)心品嘗。&rdqo;那奴仆在&ldqo;特制&rdqo;這兩個字上還加重了語氣。
王許聞言一愣,見那奴仆退出門外,將房門帶好方才離去。王許走在幾案前,從溫水筒中取出酒壺來,大概酒壺蓋子一聞,的確其中裝的是上好的黃酒,溫的正好入口,他又將酒壺上下擺弄了一番,全無異狀,最后將那溫水筒拿起一看才發(fā)現(xiàn)筒底凹進(jìn)去的地方粘著了一個小紙包。王許不動聲色的將那紙包納入袖中,站起身來,來到門邊看了看門外無人,方才小心的將那紙包打開一看,只見里面藏著一張素帛,上面寫著一行字:&ldqo;明日請到城南徐記成衣鋪一會。&rdqo;,卻沒有落款,王許回到案前,隨手將那素帛在燈上燒了個干凈,方才將那酒菜吃了個干凈,便上床就寢了。
次日,王許便說在館驛里呆的悶了,要出去轉(zhuǎn)轉(zhuǎn),那驛吏也不好阻攔,便派了兩個精細(xì)的手下跟隨王許同去。王許一路上倒是進(jìn)了六七家鋪子,都買了些物件,讓那兩人抱在懷里,這兩人見王許果然是閑逛,警惕之心也就漸漸松弛了下來。
一行人到了城南的徐記成衣鋪,王許走了進(jìn)去,要做幾件四時衣衫,伙計便領(lǐng)著他去量衣服尺度,這兩名隨從也不好意思尾隨進(jìn)去,只得坐在外間相侯。王許...[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xù)閱讀?。?/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