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燕王府坐落于京城最繁華的東街上，這一片住的也多是一些開國元勛，達官貴人。

　　自從那日從御書房回來后，齊尋已經(jīng)很久沒去上朝了，一晃眼，已經(jīng)入夏了。

　　“王爺整日待在書房，這可怎么是好，要不告訴娘娘一聲？”

　　“跟娘娘說什么有用，娘娘心里只有太子殿下，最多讓人送些東西過來罷了。”

　　管家說完只覺得唏噓，明明都是親兒子，即便做不到一視同仁，可也不能光顧著那個，皇后娘娘對于他們王爺，真的不怎么關(guān)心，明眼人都能看出來。

　　要知道齊尋很小的時候就上了戰(zhàn)場，不比太子，一直在皇后身邊盡孝，再加上齊尋不善言辭，日常對誰都冷冰冰的。

　　“去叫章先生過來吧，看看他有沒有什么辦法？”

　　書房內(nèi)，齊尋坐在書桌前，他耳力極好，外面的話，聽的一清二楚，卻也沒說什么。

　　“只能這樣了。”

　　下人說完很快離開，章先生是燕王府的幕僚之一，當初在戰(zhàn)場上跟著齊尋出生入死，浴血奮戰(zhàn)，齊尋這人只看重本事能力，不太看重家世，在加上他雄才大略，文武雙全，那可是吸引了不少有識之士。

　　如今天下一統(tǒng)，在無戰(zhàn)亂，面對敷衍他的父皇，他也不能怎樣，讓他愧疚的是，便是這些一直跟著他的兄弟們呢。

　　帝王說是大旱，雪災(zāi)，可有幾個地方遭了災(zāi)呢，壓根就經(jīng)不起推敲。

　　章先生已過而立之年，他身材微胖，平日里在府里對誰都很和善，總是面容帶笑，他本人不看重那些權(quán)利富貴，帶著妻兒老小都住在王府，對他來說，只要吃口飽飯就行。

　　亂世才結(jié)束多少年，年幼時，顛沛流離，食不果腹的日子，他至今都記憶深刻，如今這樣安穩(wěn)的日子，對他來說已經(jīng)很好了。

　　這些日子，知道齊尋心情不好，他也沒上前打擾，一直幫他安撫底下人，也不是所有人都跟他一樣淡泊名利。

　　他看得長遠，自然也知道，有些事情不是看著那么簡單容易的，有這么一個優(yōu)秀的親兄弟，對于太子來說，那便是一個心腹大患。

　　“王爺，底下人在下已經(jīng)安撫過了，他們也都理解您，您不要憂思過度，這樣對身子不好。”

　　章先生在齊尋跟前一直都是直言不諱，齊尋比他兄長優(yōu)秀的多，他唯一覺得可惜的是，他偏偏是個嫡次子，沒能先一步出生，在太子身體康健，且有子嗣的情況下，齊尋沒有任何希望。

　　“陛下未必不關(guān)心您，他可能也是怕太子猜忌您吧，到底是親兄弟，不過王爺，有些話，在下不說，想來您也明白。”

　　章先生知道聰明人都是一點就透。

　　在大勝歸來之后，齊尋立馬上交兵權(quán)，毫無留戀。

　　這些日子，他沒去上朝，參奏他的折子也不少，不過皇帝倒是給了他一個很好的借口，在家“養(yǎng)傷”。

　　齊尋聞言眼眸一暗，他不屑去做那些事情，他所求的也不多。

　　“殿下，韓將軍求見。”

　　韓將軍名叫韓聰，是昔日里齊尋身邊的親衛(wèi)隊長，如今在郊外軍營任職，他因為有些家世，很容易謀得了官職。

　　但像章先生這樣草民出身的，一點辦法也沒有，雖然在王府也是好吃好喝的，可不少人當初跟著齊尋出生入死，也不單是為了這些。

　　淡泊名利，兩袖清風(fēng)的人固然讓人欽佩，可發(fā)自內(nèi)心的說，這樣的人，這世間能有幾個。

　　“讓他進來吧。”

　　齊尋說完，下一秒，一個身披銀甲的男子走了進來，男人身材高大，十分魁梧。

　　“屬下給王爺請安。”

　　看得出來他在極力隱忍著什么，章先生摸了摸自己的胡子，坐在一旁，表情也變得謹慎起來，他親自來，一定不是小事。

　　“有話就說。”

　　“蒙將軍今日被罰了五十軍棍。”

　　這話一出，章先生面色凝重，蒙徐也是齊尋一手提拔上來的。

　　“為何？”

　　齊尋開口問道。

　　“是那些人無理取鬧，陷害他的，他下值回家，結(jié)果被人拉到酒樓，不知那個黑了心的給他下藥，一覺起來，他身邊多了一個女子，那女子赤身裸體，污蔑他奸污。”

　　事情自然鬧大了，奸污良家婦女這可不是小事，不過蒙徐曾經(jīng)在戰(zhàn)場上立下赫赫戰(zhàn)功，朝廷考慮到這一點，倒也沒有直接把他下大獄，他官職不高，卻也不低，最后還是得帝王處置。

　　如今街頭巷尾的百姓都在議論這件事，估計很難善了，短短半天不到，傳遍了整個京城。

　　陌生人不解也就算了，但齊尋和屋內(nèi)的兩人對他在熟悉不過，這樣一個對妻子忠心不二的人，怎么可能會去酒樓奸污良家婦女，必然是陷害。

　　“那女子如今在哪里？”

　　“被官府扣押了，不過她一口咬定，當時也有“人證”，要不蒙將軍也不會被先發(fā)制人的打了五十軍棍，如今他被送回了家里，不過這件事肯定不會就這么結(jié)束的。“

　　“讓管家準備馬車，本王要進宮。”

　　齊尋不再猶豫，這明顯是沖著他來的，短短半天就鬧得這么大，明顯有人故意為之。

　　午間，烈日炎炎，街道上人來人往，嘈雜喧鬧，馬車行進速度緩慢，齊尋坐在內(nèi)里只覺得心煩氣躁。

　　就非得如此嗎？

　　如今無論是邊疆那幾十萬大軍，亦或者是京外大營的十幾萬士兵，他都沒有管轄權(quán)，甚至也不在內(nèi)里任職，大勝歸來后，他只在兵部得了個不高不低職位。

　　半個時辰后，齊尋到了宮門口，下了馬車，他抬眸看著正紅色皇宮大門，以及守衛(wèi)在兩旁的禁軍。

　　“微臣見過燕王殿下。”

　　齊尋今日穿著一襲黑色錦袍，他五官分明，面容冷峻，禁軍統(tǒng)領(lǐng)走到齊尋跟前，不由得覺得壓迫感很重。

　　“不必多禮，本王要見父皇。”

　　除非上朝，否則官員宗親是不可能隨意進出皇宮。

　　“還請王爺稍等片刻。”

　　禁軍統(tǒng)領(lǐng)說完便朝著宮內(nèi)去，他腦中不由得的想起了早晨太子來請安的時候，在外人跟前，太子殿下都是一副風(fēng)光霽月，溫和有禮的模樣，不管是對誰，自然風(fēng)評也很好。

　　再想到齊尋，他給人的壓迫感真的很重，不過禁軍統(tǒng)領(lǐng)卻不能不承認，這位英武的燕王殿下比他那位兄長要優(yōu)秀的多。

　　可惜他沒能早一步出生。

　　御書房內(nèi)，帝王正在正在專心的看手上的折子，蒙徐的事情，他自然也知道，不過也只是讓刑部去查辦，結(jié)果他都預(yù)料到了。

　　聽太監(jiān)通傳，說是齊尋求見，帝王忽然覺得有些頭疼。

　　他放下手中的折子，思量了一會，隨后道：“讓他進來吧。”

　　“是。”

　　就在齊尋準備進宮的時候，宮門口忽然停下了一輛很奢華的車駕，緊接著，一個身穿月牙色錦袍，面容帶笑的男子走了下來。

　　看到他卻也不意外，直接笑著走了過去。

　　“臣弟見過太子殿下。”

　　齊尋言語冰冷，陷害蒙徐的八成就是眼前的兄長，眼下看著他，他更確信了。

　　“你我兄弟不必多禮，有些日子沒見到你了，身子可好？前幾日為兄得了一根人參，回頭差人給你送去，這些年，你勞苦功高，可千萬要保重身子。”

　　在外人跟前，太子對于幾個弟弟都是十分友愛的，此刻宮門口的禁軍們余光看向二人，倒也沒人敢說話。

　　“多謝皇兄關(guān)懷。”

　　“走吧，咱們一起進去，是給父皇還是母后去請安啊，你可有些日子沒進宮了。”

　　兄弟二人一同往宮內(nèi)走，齊尋始終落后于這位兄長一步，聞言隨后道：“父皇。”

　　“有些日子沒進宮了，母后也很想你。”

　　“臣弟一會過去給母后請安的。”

　　“若是請安過后時間還早，來東宮坐一坐，看看你的幾個侄兒。”

　　太子如今在刑部做事，他知道齊尋為何進宮，也知道這個弟弟不傻，不過他也沒辦法，縱然這天下有一半都是齊尋打下的。

　　可長幼有序，從他父親登基那一刻起，他就是儲君未來的太子，蒙徐那個不知好歹的，居然敢私下說他不如這個弟弟，只會撿便宜罷了。

　　誠然他這話沒錯，但太子聽了心里哪里會舒服呢，這樣的臣子，他也不想用，早日處理了早好。

　　二人分道揚鑣之后，太子便收起了剛才那副模樣，對于帝位，他勢在必得，任何人都不能搶走他的皇位。

　　御書房，看著齊尋，帝王忽然一嘆。

　　“朕知道你為什么來，可你還不知道吧，那女子已經(jīng)咬死他了，不會翻供。”

　　這話一出，齊尋一怔，卻也不意外，怕是從一開始設(shè)計的時候，他們都準備好了。

　　“朕念在蒙徐跟你出生入死多年，又為國立下戰(zhàn)功的份上，朕不會殺了他的，也不會流放他，但是得削去他的官職，到底要給朝臣們一個交代，平息輿論。”

　　皇帝說完拿起一旁的茶水，看著杯中的清茶，一下喝了一半。

　　齊尋聞言隨后道：“父皇如此，會讓那些武將心寒的，蒙徐這事，明眼人都知道是陷害，兒臣請父皇徹查。”

　　“朕知道你怎么想的，但有些事情不是那么簡單的，朕是皇帝，若不是他無能也不會落得如此下場。”

　　齊尋聞言只覺得心寒。

　　“天下初定不久，朕不想節(jié)外生枝。”

　　齊尋聞言不再說話，轉(zhuǎn)身出去了，或許他就不該奢求。

　　看著齊尋的背影，帝王忽然覺得心里發(fā)酸，斟酌一番，卻也沒改變想法。

　　從御書房出來后，齊尋看到立在門口的白嬤嬤，也沒多意外。

　　“奴婢給殿下請安，您今日進宮，娘娘請您過去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