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8、候有虎
方敬儒接到太子妃方氏的信, 一連兩日都是愁眉不展。
大隱于朝。他的父親方憬誠是兩朝元老,丁泗沖之前的首輔, 其名頭之響亮,足以流傳青史。到他這一輩, 卻沒有沿襲父親務(wù)實的為官作風(fēng),大抵方閣老的為人功績,即使優(yōu)秀如其子,也是很難超越的。
方敬儒從政二十余年,一直偏向清流,在輝王倒丁一事中,以他為領(lǐng)袖的清流們, 便站在輝王一邊, 作聲勢上的支持。無論怎樣,以他謹(jǐn)慎清談的性格,加之和帝對方閣老的感情,方家一門, 在和帝朝, 實屬一等一的名門。
接到女兒的信,看到太子在丁皇后一事上的不理智,加劇了他心中的不安,而這股不安,早在四年前和帝欽點(diǎn)太子妃時,便埋在他內(nèi)心。
由于父親的緣故,方敬儒一出生便身處宦海, 近三十年的官場生涯,雖沒有將他鍛煉成具有父親那樣的天賦嫻熟的政治才干和手腕,但卻使得他對身邊的環(huán)境和動向異常敏感。而現(xiàn)今,方敬儒的鼻端,越來越能嗅到大風(fēng)暴來臨之前那特殊的氣息。
因為與太子聯(lián)姻,方敬儒知道,方家已不能避免的處于或?qū)⒁幱谶@風(fēng)暴之中,與心腹請客商議之后,再不愿,也只能緊跟著行進(jìn),只是心中的隱憂,總讓他覺得不安。
夫人也覺察到了,斟酌著問了,方敬儒不愿說多,只垂下了頭,嘆息道,“真不甘將杏子(方氏乳名)嫁做太子妃啊!”
貴妃見過和帝,與宋姑姑兩人沿樹蔭子底下在御花園內(nèi)逛著,宋姑姑見她微低著頭,腳步緩慢,知是在想事情,便后面默默跟著。果然,不多時見她頓住了腳步,忙上前問道,“小姐?”
貴妃擰著眉,“太子這兩日都沒來給皇上請安?”
宋姑姑忙回,“不是說殿下這兩日身子也不大爽利,發(fā)了暑熱,皇上特命在家休養(yǎng)?!”
貴妃唔了一聲,點(diǎn)點(diǎn)頭,宋姑姑陪她又走了一陣,見她總是有幾分心不在焉,小心問道,“娘娘是不是還有何心事?”
貴妃索性停住,“太子這陣子,我總覺有哪些地方不對,”說著看向宋姑姑,宋姑姑忙道,“知道了,我當(dāng)自尋人著力詢問。”
兩日后,萬錦宮。
月華剛剛洗漱完畢,隨了宮女去貴妃內(nèi)寢請安。剛穿過殿堂,猛一眼見到一個修長的明黃身影,那人恰也回了頭,月華一喜,身后的宮女們早矮下了身,“給太子殿下請安。”
月華也福身,“太子哥哥,幾日未見,您身子可大好了?”不同于母親,她的音色清脆,如落盤的脆玉,清瀝瀝的又帶了些童稚的嬌嫩。
太子摸摸她頭發(fā),小時候月華并不親他,可他卻一向喜歡這個有一雙清靈大眼的女孩。太子記得,那一回,他第一次在冷宮見到母后,回來以后心情如灰沙卷石一般,正心傷處,卻在花園內(nèi)看到她一個人,蹲在地上,對著什么東西發(fā)呆。望著那小小的背影,微微垮著,好像背負(fù)著多少與她年紀(jì)并不相稱的寂寥哀愁——
鬼使神差的,發(fā)誓要永久保留的秘密,第一個就告訴了她,而她并沒有驚訝,仿佛天然就懂得,他去見的,不是什么廢后,而只是,他的母親。
回過神,太子溫和笑著,牽起月華的手,“我好多了,走,去給母妃請安。”
貴妃見到太子,很是歡喜,一邊吩咐宋姑姑早膳多擺幾個他愛吃的小菜,一邊命他上前,拉著他手仔細(xì)端詳,“果然瘦了些,我送過去的湯藥補(bǔ)品,可都用了?”一時又道,“若還不怎舒服,便多養(yǎng)養(yǎng),別緊趕著往這里跑。”
太子連忙站起,“兒子好多了,幾日未來給母妃請安,心內(nèi)惦記的很!”
貴妃聞言點(diǎn)了點(diǎn)頭,“有你這份心,我便也足了。”
母子倆又寒暄了一會,宮女們把早膳擺上,貴妃一邊給太子布菜,一邊著人給月華挑那小銀魚里的內(nèi)臟,“仔細(xì)弄干凈了,那些個黑的,郡主一點(diǎn)也不能沾的。”
太子笑抬起頭,“妹妹這嘴挑的毛病,都是母妃慣的。”
貴妃親自將那挑好的鹽漬小魚泡到了粳米粥里,月華忙站起,雙手捧接過,待見她吃的歡香,方笑道,“早先她娘在這里的時候,到?jīng)]見象這樣。”說著話音一轉(zhuǎn),“月兒,你也三兩月未回去了,想回去看你娘不?”
月華微微一愣,她從未在人前提過她娘親,放下筷子,拿旁邊的絲帕擦擦嘴,細(xì)細(xì)答道,“是想出去玩玩,”說著眼睛一亮,帶了些撒嬌,“母妃,我回去兩天,您再讓我去太子哥哥家玩兩天罷,昨天聽皇上說,他家里有很大的湖呢,準(zhǔn)我逛逛去。”
貴妃笑道,“鬼丫頭,都把皇上抬出來了,我還能攔你不成?”
月華吐吐舌頭,站起福身,“謝母妃。”又轉(zhuǎn)向太子,“太子哥哥,我?guī)业艿苄去好么,去找奎侄兒(注:太子幼子)玩……”
太子剛卻有些打愣,看著貴妃那張保養(yǎng)得宜、充滿慈愛的臉龐,他實在很難把眼前這張臉、這個人,與那逃仆口中陰險狠辣、作惡多端的女人聯(lián)系起來。特別是剛聽她提起讓月華回家——
“太子哥哥?”月華又喚。
“哦,”忙回過神,太子答道,“自然可以,你方姐姐也時常念叨著你,讓你去玩。”
用罷早膳,太子月華二人自出去不提,宋姑姑扶貴妃園子里逛逛消食,一邊搖頭笑道,“小郡主那小鬼心眼兒,真比那天上的星星還多。”見貴妃也笑,知她心里喜歡,又添了一句,“老奴瞅著這孩子,真像小姐小時候的樣兒呢!“
貴妃笑而不語,過了一會,站住,吵著冷宮的方向淡淡道,“趁著她這場病,早早了結(jié)了吧!“
宋姑姑馬上會意,斂住了笑容,低頭道,“是!”
花蔭下,貴妃鼻翼兩邊的紋路更深,眼睛也黯沉,“希望你,不要讓我失望!”
宋姑姑知她這回的這個“你”,卻是念的太子,不知怎的,背脊一寒,暑日里也竄出一把冷汗。
月華回府,子鈺很有幾分驚喜。歷來夏日,她都是跟著和帝前往隨德,從未這時候來過,恰青廷這幾日也忙,便索性打發(fā)了隨行的宮女,好生留她過上幾天。
這日下午,明玉來了,杜蘭將其引入屋內(nèi),子鈺很高興,“大日頭的,你怎么來了?”
明玉坐倒了身子,接過杜蘭遞過的酸梅湯,一飲而盡,拿帕子在臉前扇著,“我也后悔呢,早知道這樣熱,就不來了。”
子鈺在她對面坐下,看著她日漸豐腴的身子,嘲笑道,“又發(fā)福了,再這樣下去,你就是那楊妃了!”明玉毫不在意,“哎呀我這胃口,也不知怎的,越到夏日里越開,”說著捻起案子上的一小塊杏脯,“月華來了?怎么不見?”
“小鳳教她做荷花水粉呢。”
“哦,”明玉點(diǎn)點(diǎn)頭,“女孩子也該學(xué)學(xué)這個。”見子鈺眼底的滿足,嘆道,“要說,瞅她小時候那樣子,我還真沒想到你們娘倆現(xiàn)在能這樣親香,姐姐還是有福的。”
子鈺一笑,“什么有福沒福,過日子罷了。”
“誒,”明玉有些不以為然,“同樣是過日子,有些人越過越好,有些人越過卻越差,差別大了去了。”
子鈺點(diǎn)頭,“這話卻有道理。”
正說著,月華進(jìn)了屋,與明玉廝見了,月華捧上自己做的水粉,歡喜不禁,“娘,你看,成形了呢!”
子鈺接過,看了看那色澤稠稀,贊道,“不錯,陰涼兩日,便能用了,喜歡嗎?”
月華點(diǎn)頭,“好喜歡,等晾好了,娘就用我做的這盒吧!”
“好!”子鈺想了想,看向她,“也做一盒,給娘娘帶去?”
娘兒倆的眼睛對上,月華眨巴眨巴大眼,忽就笑了,上前親了親子鈺,“我也正想這么說呢!”
“呵呵,”子鈺又吩咐,“再派一個活,剩下的那些荷葉子,別丟了,你撿新鮮鮮亮的,洗刷干凈,晚上我教你做荷葉粥,”末了加了一句,“你父王愛吃。”
等月華出去,明玉終于忍不住問道,“姐姐,你,恨過王爺么?”
子鈺卻并未再回避,淡淡一笑,“恨過,”微頓一下,“特別是月兒剛被送走那陣子。”
明玉剛要說話,卻聽她又道,“不過,我猜,他也恨過我吧?”
“恨你?他憑什么?”明玉急性子又沖起,子鈺止住她,嗔道,“傻明兒,你為我想的多,自然看的我苦多。”
明玉有些似懂非懂,“你是說,他常往萬錚錚那邊去的那陣子?”對錚錚,她總有些介懷,一不留神就直呼其名。
子鈺有一瞬的恍然,搖搖頭,“或許吧,不知道,總是我能感覺到的。”
明玉一撇嘴,“結(jié)果不還是回來了?男人,哼!”說著又道,“以往,我還為你杞人憂天過,一直以為你太過忍讓,隨波逐流,誰知道,姐姐才是那最不隨波逐流的人!”
子鈺笑笑,“總不能知道了恨,就忘了喜歡。”
明玉點(diǎn)點(diǎn)頭,忽眼睛一轉(zhuǎn),又八卦起來,傾了身子巴望著子鈺,低聲嘿道,“說實話,王爺是不是特別滿意你,才,額?嘿!”
子鈺有些未能明白,待看到她那鬼笑,紅了臉,啐道,“滾你的,都做了娘的人了,還這般沒個正經(jīng)!”
明玉也有些訕訕的,“我也是好奇么,聽她們說,姐妹之中,閨房之內(nèi),也是要討論討論的。”
子鈺點(diǎn)了點(diǎn)她額頭,“快住嘴吧,想栓住你家霍老爺?shù)男模刹荒軉慰康倪@個!”
晚膳是子鈺親自捧了去的。
其實早過了膳時,月牙兒早爬上了梢,子鈺等青廷送走了客,才端去了書房。
青廷一看,一個薄胎白瓷碗兒,底下是一片鮮靈荷葉鋪底,清清的大半碗江米粥,米將爛不爛,米湯上是薄薄的一層荷葉汁兒,顯是剛淋上去的,旁邊的碧色小碟內(nèi),兩塊牛舌椒鹽燒餅,半盤子藕片,笑抬起頭,“這才覺得真是餓了!”
子鈺嗔道,“那幫老爺們也是,都多晚的時辰了,這才剛散。”
青廷對吃食不好,但卻極講究,這樣的晚飯,簡單精致,是他最愛的,當(dāng)下接過子鈺遞過的筷勺,將那荷葉汁攪開,喝了一口,討好道,“今天的粥,好像特別好喝些。”
子鈺抿嘴一笑,“是么?是月兒和我一起做的呢!”
青廷笑笑,又喝了一大口,“如此,得兩碗了。”
子鈺見他雖略顯疲憊,但隱隱透著興奮,問道,“剛才議什么了?王爺很歡喜的樣子?”
青廷一笑,“無甚,來了一個等候已久的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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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對不起大家啊,因為今天的更文里出了一個大bug,只能把那一段刪掉,然后補(bǔ)一段廢話在這里——
額,說什么呢?結(jié)婚久了,愛情還是愛情么?愛情的保質(zhì)期,到底有多長呢?怎么樣,才能讓它維持新鮮呢?愛情的每個階段,哪一段最精彩?
額,好像太多問題了,還是回到文里,魚叉和zz問,為什么青廷和和帝都喜歡小魚,還能那么久?是不是有作者yy的成分在里面呢?和帝對她的喜愛,只是得不到的心理作祟么?青廷對她,是因為有著另一人的掛念才更愛么?這個小魚,到底有什么地方吸引著兩人呢?
大家一起討論吧~~
為補(bǔ)償大家,預(yù)告一下,結(jié)文后會有兩三章魚蜓的番外,以h為主,咔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