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四角天
子鈺從春蕪宮出來, 照例是林喜貴領(lǐng)路,林喜貴見她眉間微蹙, 神色有些冷凝,便不象以往那樣多話, 只默默領(lǐng)她走著。剛出了角門,林喜貴忽得站住,子鈺一驚,見他背手做了個手勢,便忙將自己隱入了宮墻的陰影內(nèi)。
過了一會,林喜貴方回轉(zhuǎn)身,躬身道, “得罪了, 才剛小的好像看到坤寧宮的兩個宮人。”
子鈺心內(nèi)也是一跳,點點頭,“公公有心了。”
這邊坤寧宮里,皇后也正與娘家的一個嫂子說話, 因皇后是幼妹, 丁泗沖是丁父過世的第一任妻子所生,年齡上比皇后大了三十余歲,因此他二人雖名為兄妹,實卻情同父女。
來的這嫂子,也是丁泗沖一個側(cè)室,最是精明能干的,此番正與皇后敘話, 蘭云走了進來,皇后皺眉,“沒見著正與嫂子說話呢?”
那嫂子趕緊起身,陪笑道,“不妨事,蘭云姑娘或有甚重要的話說,要不要我出去?”
皇后止住她,“你坐,”說著問蘭云,“何事?但說無妨。”
蘭云應(yīng)是,道,“剛才小東子回話,寧王那邊的妾,就是以前貴妃身邊的那個宮女,又去了貴妃那里。”
皇后道,“這不新鮮,她不是總?cè)ィ俊?br/>
“是,”蘭云回答,“這一陣,來的便更多些。”
皇后哼了一聲,那嫂子到上了心,待蘭云出去,便湊上來問道,“貴妃身邊的那個宮女?妾身聽說,這來歷,可有些蹊蹺?!”
皇后一笑,“徐妙飛搞得鬼,我再清楚不過。”
那嫂子也笑了,“怪道上回太妃當(dāng)眾罰她的跪。只奇怪那寧王還手心里捧著,聽人道,寵的狠哪。”
皇后端起杯,笑吹吹上頭的茶葉,笑道,“那也是個奇怪的主,愿意當(dāng)這出名的忘八。”
那嫂子更湊上前,“不過,老爺?shù)饺宕蔚奶嵝眩?dāng)心那寧王啊。”
皇后應(yīng)了,卻有些不以為然,“那種人,不過是巴著徐家的勢力想多得些好處,大哥也太小心了,我看,多望望輝王那邊,才是正經(jīng)。”
那嫂子哪敢說不是,忙陪笑應(yīng)是,兩人沉默半晌,那嫂子忽然眼睛一轉(zhuǎn),“娘娘,這小婢子一個外婦,常出入宮中,妾身看,到有點子文章可以做做。”
皇后眼睛停在手中茶杯的某個點上,想到剛才大哥傳來的話,這次麗妃懷孕,或許是自己可以借機打擊、甚至除掉貴妃徐家的一個機會,抬眼再看看那嫂子,兩人目光一對,皇后輕點了點頭。
子鈺一路上,也是左思右想,貴妃的態(tài)度,看來是堅決的,思及此,子鈺一笑,貴妃對決定的事,哪次不是這般?要做,便十二分的準備,十二分的努力,十二分的向前。
而青廷這邊呢?他的具體想法,子鈺總還有些不透,對這些她自己不能把握的事,她忽生出一些厭煩,而心內(nèi),也突有一個聲音隱隱問道,還有,你自己呢?
第二日一早,杜蘭春喜便攜手來到子鈺面前,子鈺不說話,只看著她們。杜蘭兩個跪下,“宜人,是我們錯了。”
子鈺問道,“卻錯在何處?”
杜蘭先抬頭,“我們不該鬧別扭,您昨天說的對,我們鬧別扭,今天可能會犯小錯,明日,不當(dāng)心,或許就會壞了大事。”
春喜也接著道,“我兩個錯了,求宜人罰我們。”
子鈺看向她倆,都盈盈含淚,確一副知錯悔過的模樣,再加上也知她倆素日的為人,便又問道,“知錯,是一方面,另外,可還能共事?”
杜蘭忙不迭點頭,“能的能的,春喜是好人,是我小心眼了。”
春喜聞言,抱住了杜蘭,抽泣著哭出,“杜蘭……”她一這樣,杜蘭也撐不住哭了。
子鈺靜靜看她倆哭了一陣,并不說話。
一時她二人略止住,叩頭道,“求宜人責(zé)罰。”
子鈺方把她二人拉起,一手一個,凝神看向她們,正色道,“一件衣服,有什么打緊?莫說一件衣服,便是再寶貴的東西,都不過是死物,能換來你二人相好,于你們,于我,都是值得的。”
杜蘭春喜對望了一眼,又都撲通跪下,仰望著子鈺,那玉一般的臉上,閃著智慧、親切和苦心,她二人的目光里,更多了敬重與帖服,聽她又緩緩道,“你二人要記住今日的事,日后莫要再受什么人的挑唆,任何東西,都比不過這人與人之間的情誼,任何!”
杜蘭春喜剛出去,子鈺便命馬嬤嬤將德芬喚到房中,馬默默想勸,子鈺笑點頭,“我都曉得的,嬤嬤,放心。”
德芬進屋,也不猶豫,麻利上來,咚咚咚先叩了三個響頭,“奴婢給宜人娘娘請安。”
子鈺和煦一笑,“上次不說了,莫要再這樣叫。”
德芬身子跪的筆直,小小的臉上神情嚴肅,帶著十二分的真誠,“娘娘就像天人一樣的,不叫您娘娘,奴婢不敢。”
子鈺淡淡一笑,“你今年幾歲了?”
“回娘娘話,奴婢十二虛歲。”
子鈺似有些驚奇,“才這樣大,就這般會說話。”
德芬小臉上現(xiàn)過一絲驕傲,“謝娘娘夸贊。”
子鈺凝住了點臉色,直看向她,德芬也看著子鈺,半晌,忽然道,“娘娘,您不說話,更美了!”
子鈺有些一愣,微微笑過,說道,“叫你來,是有些事吩咐你做。”
德芬一聽,跪的更直了,小耳朵恨不得都要豎起來,兩眼發(fā)亮,“全憑娘娘吩咐,娘娘讓我做什么,我便做什么。”
子鈺俯視著她,目光平順,“從今日起,這院里,什么人每日見了什么人,做了什么事,你便都給我回來。”頓了一下,問道,“你可做得?”
德芬更樂,咧嘴笑開,“做得做得,這個奴婢最在行了。”
“嗯,”子鈺點點頭,“你若做得好,我重重有賞。”說著丟給她一個銀稞子。
德芬接過,重重叩頭,“謝宜人娘娘。”
子鈺微皺眉。“從今日起,不準再這么叫。”
德芬又叩頭,“是!謝宜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