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琴弦斷
媚蘭的異狀,未出兩日賢妃便已得知,急招了宋姑姑來,清退了房內(nèi)宮人,稍做商議。宋姑姑一時不辯喜憂,這和帝膝下荒蕪,到如今才只得了一個皇子(皇后出,已封太子),三位公主,分別由德妃、芳嬪和鄭嬪所出,算起來,距宮中上一次辦誕育喜事卻也是三年之前了。此次媚蘭有孕,不論男女,于宮廷皇嗣都著實將是喜事一樁。
宋姑姑思量至此,抬起頭來,但見賢妃豎了柳眉,咬了銀牙,滿臉竟變了顏色。宋姑姑從未見她如此,稍有不解,輕喚一聲,“小姐?!?br/>
賢妃似并未聽見,全沉在了自己的思路里,宋姑姑見狀,不敢再出聲,只得默立一旁。忽聽“咚”的一聲,宋姑姑嚇了一個突,抬頭一看,賢妃一手握拳,重敲在案幾上,幾上的茶水潑了半案,便忙上前抹拭。賢妃猶未能見,粉面氣得發(fā)白,映得今日所穿的一襲銀紅底百子繡襦裙,哪有半分喜氣?
宋姑姑見她氣得全身微微發(fā)抖,又心疼又不解,便勸,“小姐怎氣成這樣?不喜歡,想個法子打掉它就是了?!?br/>
賢妃冷哼一聲,“你哪里知道我的計劃?”說罷又不作聲。
宋姑姑哪里敢問什么計劃,只能繞著圈子疏解,“要說,這也不全是那壞事,便回了上頭,給她封個寶林美人,不還是放在這春蕪宮里?孩子生下來,小姐若喜歡,自能拿來當自己的養(yǎng),若想更省事,生產(chǎn)的時候還怕使不出一兩分手段來?”
一邊又道,“到是那個小魚,我看到是時候徹底丟開了……”
不料賢妃皺眉打斷,“沒那么簡單!你以為皇上當真對她斷了心思?”見宋姑姑還不解,不耐煩道,“你跟我進來十年,可曾見他對哪個妃嬪發(fā)過那樣的脾氣?哼,聽說奏折都撕破了幾本?!苯又趾薜?,“按理,如果當真不再上心,別說是一個宮人,就是一般妃嬪,那樣沖撞了之后還不該拉出去打死?他還沒事一樣在我這放著。”
宋姑姑將信將疑,“那怎的不再有幸?”
賢妃冷哼,微垂了頭,用手指在案幾上點畫,“姑姑可知,當日我為何動輒尋機使那丫頭去乾清宮?”頓了一下,抬眼輕輕道,“皇上心尖上的人物,我怎好動?但這宮里,到不乏膽大性急的人物呢!”
饒是宋姑姑跟慣了賢妃,此時也不禁輕輕打了個寒,喃喃道,“您是說麗娘娘……”
賢妃輕嘲,“管她是誰,這自作聰明、自以為是又沉不住氣的人多了,到時候,或回太后,或回皇后,或笨到自己下手,都自與我無干?!?br/>
宋姑姑若有所悟,跟著道,“且是去的御前,左不過一個管教不嚴的過?!?br/>
賢妃點頭,“正是這話!只這樣一來,媚蘭這邊就萬不能再有狀況,否則這一個兩個的都是我宮里的人,本宮的臉面不說,也終難堵了人口?!?br/>
宋姑姑終于完全明白,“所以小姐當時以有孕許以主位為餌,卻是一是放給這丫頭,二是放給……只是這故意暴了短處給人,卻也著實兇險?。 ?br/>
賢妃點頭,眼眸深沉,“你既有那上傷人之心,哪能半點風險不擔,半分自損不付?”忽而話鋒一轉(zhuǎn),“只是這再好的計劃,都離不了‘機變’二字?;噬线@二月未再幸她,本宮也只能慢慢等,本想著,再過兩月,若是當真撒開了手,那丫頭也不是省心的,隨便抓個什么理由也可打發(fā)了;如果還只是鬧那些個打情罵俏的筏子,哼,也還可再使那計劃?!?br/>
宋姑姑一驚,“您是說別處已經(jīng)得知了?”
賢妃撫了額頭,冷笑道,“御書房那次鬧了這么大動靜,豈能沒人得了消息?我冷眼看著,說不定皇上是有幾分故意?!?br/>
宋姑姑覺得自己已經(jīng)完全跟不上,喃喃道,“既如此,怎未見那人發(fā)作?”
賢妃不耐,“你以為,說不定已與我們這里哪個奴才串聯(lián)上了,只是這丫頭一直沒有消息,接連著她們那邊、我們這邊都無法安排?!?br/>
宋姑姑大悟,“怪道娘娘前些日子一直吩咐我盯緊了下面宮人來往——到時候不管是不是她們動手,有了串聯(lián)的證據(jù)便好行事!”
賢妃頷首,“你若想給人安那罪證,必得先引她有個七八分像,才好讓她百口莫辯不是?”忽而話鋒又一轉(zhuǎn),“媚蘭這作死的蹄子,并不象那般短了眼皮之人,怎得給我鬧出這等饑荒!”
宋姑姑靈光一現(xiàn),“有了小姐,現(xiàn)下這計劃還可再使,只不過換個使法?!?br/>
賢妃停住,“你是說……”
宋姑姑拍手道,“如娘娘所言,這丫頭是個藏不住的,前日不還去了太醫(yī)院么?說不定她早得知了,想使什么妖法。我昨打探過,她和一個姓林的小太監(jiān)來往過幾次,不如……”
賢妃想了想,“你還是先再去打探一下,一把那姓林的坐實了;再來……”沉吟了一下,“今晚上你帶一兩個妥貼的,就說是丟失了要緊事物,把各處都查翻一下?!?br/>
宋姑姑應(yīng)了,又問,“做什么還要如此費事?直接放她屋里豈不方便?”
賢妃端起茶盅,搖搖頭,“既讓你做,姆姆做便是?!?br/>
自得知媚蘭懷孕后,小魚反而平靜了,兩日來,也不似往常一樣對手中活計力求樣樣完美,大致做完了,便回到小屋,拿出一塊絹子,在上面刺刺點點。
媚蘭因不適,向賢妃告了假,也都在屋里待著,見小魚一回屋便繡,忍不住問,“這是做何?給我看看?!?br/>
小魚微微一笑,“我手藝不好,姐姐別笑。”說著把絹子遞給了媚蘭。
媚蘭一看,是一對迎面對游的鴛鴦,因繡的急,針腳果不是很密。媚蘭不知何意,抬頭相問。
小魚走到炕前坐了,淡笑道,“姐姐知道,我并沒有老子娘,家中也無甚親戚,”說著手指慢慢撫上那對鴛鴦,輕輕道,“留個念想,或許來世能有那緣分……”
媚蘭一聽,便覺那絹子似有些燙手般,把它重遞回給小魚,握了她手,面帶哀傷,“小魚,你并不知道……”
小魚飛快掩了媚蘭的嘴,“姐姐別說了,這都是命!況你還有杜蘭,我呢,什么都沒有,什么人也不會惦記。只恨不能干干凈凈得走……”
兩人正說著,門忽得開了,兩人都嚇了一跳,只見宋姑姑帶了李姑姑,陰沉著臉站在那里,小魚的心忽然狂跳起來,再看李姑姑,也是面無表情,自己手腳更都冰涼了。
媚蘭連忙下地,拉了小魚跪了。
宋姑姑吭了一聲,低聲道,“你們快起來吧,也沒什么大事,按理年底前就該各處察看一下,只是今年事多,光顧著忙了那節(jié),拖了兩個月。”
小魚知道定不會如此簡單,但也只能垂手在旁邊站等。
果然,不多時,宋姑姑從她的箱籠里翻出一個紙包,兩指夾了,陰沉問道,“小魚姑娘,這是什么?”
雖說小魚已做好了準備,但事情真來了,也不由慌張,連忙上前跪了,“奴婢不知,從未見過?!?br/>
宋姑姑哼了一聲,慢騰騰得把紙包打開,到鼻尖嗅了嗅,冷笑道,“不知道?這聞起來不對啊?”還想再說,忽念這里還有李姑姑,便止了口,“罷了,跟我去娘娘那里解釋去罷!”
說著轉(zhuǎn)身就要走,小魚知道這不過是坐著給安個名,雖身子發(fā)軟,到慢慢平靜下來,也不再分辨求饒,當下緩緩直起身子,望著媚蘭凄然一笑,“姐姐,我走了?!?br/>
李姑姑有些不忍,但哪里知道這里頭有這許多蹊蹺?見宋姑姑意思堅決,亦不敢多語,嘆一口氣,便上前跟了出去。
誰知媚蘭忽得跪下,大聲道,“姑姑,那包子藥,是奴婢拿來的!原打算藥老鼠,一錯手放的不見了,沒想到錯放到了小魚那里?!?br/>
三人均是一驚,只不過這各自驚得不同,宋姑姑最疑惑,這藥本就是她袖子里抖進小魚箱籠里再假裝翻騰出來的,見媚蘭這般,甚為不解,沉默了片刻,重聲道,“真是你的?你可想得清楚了?”
媚蘭抬頭,似渾然未覺她語意里的別層含義,頷首道,“正是,放了已有倆來月了?!?br/>
小魚剛還有些疑心媚蘭是否真趁自己不在的時候放了些東西進去,此時一聽,卻知是假,心中便惑多于疑,不由脫口道,“姐姐為何……”
李姑姑雖摸不太著頭腦,也知今日這事不大像,見三人都沒了聲,便打圓場道,“既然媚蘭姑娘已認了,可能是誤會吧,也不是甚大事,宋姆姆,不如……”
宋姑姑卻狠瞪了她一眼,“老李,這是什么話!宮人私挾了藥進宮,可不是小事。”沉吟了一下,“既如此,只好勞煩你兩位同跟我去見娘娘!”
誰知到了賢妃身邊,媚蘭竟一口咬定是自己放的,問她為何,就沒了聲息,這下不僅賢妃宋姑姑,連小魚都想不通她到底要做何。賢妃見如此,只得讓小魚先回,并命宋姑姑著人盯緊了她。
兩人走后,屋內(nèi)只剩下了賢妃和媚蘭。賢妃撫著兩邊太陽,嘆氣道,“說吧,這里只有我二人,你究竟是怎么想的?!币娒奶m半天不語,漸壓不住氣,沉聲道,“你以為你懷了身孕,我便當真指望你肚子里那塊肉么?我勸你還是趁早想了清楚,莫打錯了算盤!”
媚蘭凄然一笑,“奴婢跟了娘娘多年,怎會不知娘娘脾性?娘娘何曾被什么人挾持了去。”
賢妃見她大膽,略有驚奇,腦子一轉(zhuǎn),便知她今日是準備豁出去了,反重又沉住了氣,笑道,“既如此,你便實在說來?!?br/>
媚蘭搖頭,“沒什么好說的,藥,本就是奴婢放的。自娘娘上次說了懷孕即可提拔,奴婢便存了心,不僅這藥,小魚那里我也偷偷給她喝了三四個月的避子湯呢。”
賢妃聞言氣極,起身一腳踹出,把媚蘭踢翻在地,喝道,“你這賤人,原來一直是你搗鬼,暗中壞我計劃!”心中忽然一動,轉(zhuǎn)身道,“不對,你既這般想往上走,為何今日卻要這般?”
媚蘭趴在地上,頭發(fā)散了滿臉,面色蒼白,嘴角卻噙了朵笑花,譏諷道,“娘娘這般聰明,還想不到么?”
賢妃慢慢軟了身子,緩緩坐倒在椅上。
正在此時,宋姑姑急匆匆進來了,皺眉趴到賢妃耳邊說了幾句,賢妃半灰了心,“可動了刑?”
宋姑姑低聲道,“小姐放心,因是太醫(yī)院的人,早想著不好明里擺弄,但這也是幾個熟手把他誆到暗處訊問的,那小林子受了大的,咬死了說只和那丫頭交好,收過幾塊銀子,但從沒拿過什么藥給她。倒是……”看一眼媚蘭,“說了這媚蘭年前曾趁著抓寒藥的時候多抓了幾方,似乎是為了配避子湯的?!?br/>
見賢妃不語,問道,“小姐,要不要把他……”
賢妃用手支了頭,“不可,此事不可往廣了牽,且不是我宮里的,我們只是因正事詢問一下,殺了他,到給那幾個詢問的人握了把柄,白留了痕跡。”想了一下,“把他送回,好生哄一下,以后再做打算?!?br/>
宋姑姑自出去使人傳話,再進來時,見她主仆倆還是那般模樣,賢妃神色頗為苦惱,上前給她揉肩,問道,“小姐……”
賢妃閉目,“這事卻不大好理,我本隱隱覺得不對,看來,皇上真的早已經(jīng)察覺?!?br/>
宋姑姑大驚,低下身子,“您是說……”
“不錯,”賢妃輕輕點頭,半晌,向媚蘭冷笑道,“皇上許了你什么,讓你這般賣力?呵,既然我許的能是假,皇上許的你便可信么?”
媚蘭跪坐起身子,也對上了賢妃的眼睛,并不說話。
宋姑姑忽然想到了什么,低聲道,“小姐,剛才查檢各處,到在老鐘那里翻出一些個物事,不像尋常物件?!闭f著從袖子里掏出一件來。
賢妃一看,笑了,“呵,這是東瀛前年貢來的北海珍珠,是皇上賜給當時進宮的幾位新人的,既如此……”
轉(zhuǎn)身對媚蘭道,“無論皇上許了你些個什么,也兌不了現(xiàn)了。本來我想著留你和你腹中孩兒一命,呵,這人果不能貪心慈悲,否則我便先藥了你,再坐給那小魚,你們又當如何?”
媚蘭并不害怕,從容道,“是,可娘娘,人哪管的了自己的心呢?便讓您再來一次,您還是想要我這孩子吧?”
賢妃惱怒,“到看不出你還有這般玲瓏心腸。說不得,既然你壞了我的事,就拿你的命來償吧,只是還多捎了一條,本宮都為你可惜呢!”
媚蘭忽然笑倒了身子,“呵呵,娘娘啊,奴婢只是嘔了兩天,您就斷定我是懷了孕,您這般周全精明,怎就不先請個太醫(yī)給奴婢先把個脈呢?”
賢妃一聽,大驚失色,氣得發(fā)抖,命宋姑姑沖好了藥劑,一向賢良的臉也扭曲起來,“快快快,把這個做死的賤人嘴堵住?!?br/>
那邊宋姑姑早沖好了藥,一把攥過媚蘭,一手卡緊她兩腮,獰笑道,“今日你是真懷孕也好,假懷孕也罷,都去那黃泉路吧!”說罷硬生將藥灌下。
媚蘭掙動著,那藥水有大半從嘴角流出,蜿蜒淌到雪白的衣衫上,烏黑的幾條,不多時,便抱蜷起肚子,底下也鮮紅一片流出血來。
宋姑姑本還想著如她真未懷上便急去尋□□,現(xiàn)在看底下裙子已經(jīng)血紅一片,松了口氣,回頭咧開嘴,“可好了,差點被這死丫頭唬住了!”
賢妃卻像是呆愣住了,看著媚蘭微微抽搐翻滾,站起身子,眼角也落出兩滴淚來,嘶啞著聲音,“把她送回小屋,老鐘那里,姆姆你抓緊處置!”
小魚正在屋內(nèi)來回轉(zhuǎn)圈,實在想不到會出這些個變故,她知道媚蘭此去已是兇多吉少,但心里隱隱還存了點希望,盼賢妃能看在孩子面上,饒過她們一命。
眼見已近二更,正焦急處,眼淚也不知流了幾升,門忽得開了,小魚一看,一個陌生宮人架了媚蘭,低著頭進來。
小魚忙上前接扶過,見媚蘭還微微喘息,以為兇險已過,可再一看,那滿裙子的黑汁鮮血,便哭喊出來,“姐姐……”
兩人把媚蘭放到在床鋪,那人一轉(zhuǎn)身走了,小魚哪顧得了那人,見媚蘭鼻翼微動,滿臉汗水,忙拿了巾子給她擦試。
媚蘭閉著眼,氣息已經(jīng)進少出多,小魚翻開她裙子,見那鮮血不斷從褲腿根處流出,淚水早迷糊了雙眼。
“姐姐”,小魚喚,“姐姐,”媚蘭并不能應(yīng)聲。小魚覺得喉頭、胸口悶的無法喘息,忽起身抱出一團衣物,往媚蘭兩腿間塞去,一件一件,似乎想堵住那血,可哪里堵得住,眼見著四五件衣物,一件一件被血浸染,小魚再禁不住,爬到媚蘭手邊捶床大哭,“姐姐,你為何要這般,為何要這般???”
媚蘭的手忽然動了一下,指尖碰到小魚臉頰,小魚猛然抬頭,抓住媚蘭冰涼的手,迫切看向媚蘭。媚蘭微睜了眼,輕笑了一下,“小魚,莫哭,我兩個,本就只能活一個……”
小魚更痛,“可為什么是你,你還有杜蘭??!”
媚蘭慘然一笑,“你不是知道我給你喝了那藥還想著讓我活么?”
小魚搖頭,“我也不想死,我也想過害你啊姐姐,小魚不是什么好人,我只是想了害你自己可能也難逃一命,才罷了手。姐姐,你這樣為小魚,不值得??!”
媚蘭看著小魚,手輕輕重握了她手一下,輕輕道,“這就夠了,癡兒,這就夠了!你不知道,早在三月前,我兩個誰得生,誰須死,皇上已經(jīng)做了選擇了,咳,咳!雖如此,你能這般對我,我也不枉這一番了……”
小魚呆了,腦子中如白電一片,抓著媚蘭的手說不出話來。聽媚蘭繼續(xù)喘息道,“小魚,你不必覺虧我太多,這是宮里,本就是個吃人的地方。而且我看著你,不像我,也不像這里其他許多人,你更適合這里!”
小魚凄楚一笑,淚珠子斷線一般墜落,“姐姐太高看我了,如真那樣,我豈會傻乎乎的現(xiàn)在才明白自己怎么撿的一條命,又豈會讓姐姐為我……”
媚蘭輕輕的,眼中一片慈愛,“癡兒,你還小,可這性子,是天賜的,姐姐相信你,”說著又握了小魚手一下,小魚覺得她手勁漸松,悲不能抑,哭問道,“姐姐,你很疼吧?”
媚蘭輕搖頭,“開始疼,現(xiàn)在不覺得了?!毙◆~還要再說,媚蘭止住她,“聽我說完!”喘息了一下,忽掙著抬起頭,“照顧好杜蘭,答應(yīng)我,一定要照顧好杜蘭!皇上答應(yīng)我,不會讓娘娘動她,今后,她便是你的責任了!”
小魚握緊她手,重重點頭,“姐姐放心,從此杜蘭就是我親妹妹,我定會像姐姐對我一樣對她!”
媚蘭微笑,又輕輕搖頭,“癡兒,這一世,你或再遇不到與我這般之人,亦再不要像對我這般對那旁人!”小魚哽咽,“姐姐……”
媚蘭掙扎著摸上她臉,“魚兒,姐姐見你小小年紀,但其心如玉,其性如金,以后你也就這么著,按著自己的性子走!從此,你便連著姐姐的這份,一起活著!”見小魚點頭,又道,“你也無甚親戚,姐姐便做主給你改個名字,就叫子鈺吧!你可愿意?”
“愿意,”小魚哭著點頭,“我愿意!姐姐你快躺下!”
媚蘭輕輕躺了回去,閉上眼睛,“鈺兒,我沒進來之前,住在這京里鄉(xiāng)下,我們村后面,開著一片老大的油菜花,一到這春天,黃燦燦的,可美了。我那時候才八九歲,呵,最喜歡和鄰居的一個哥哥去油菜花地里捉迷,總是我先跑,那哥哥來追,每次我跑的,心跳的怦怦的,又怕被他追上,又盼著被他捉住……后來有一次,那哥哥從后面捉到我,猛把我摟住,我嚇得心都快跳停了,裝哭不理他,那哥哥為了哄我,就摘了一朵油菜花給我,我當時心跳的好快,就像,現(xiàn)在……”說著漸沒了聲息,左手微微抬起,似正拿起了那花。
小魚看著她閉眼,臨了嘴角還噙了絲笑意,自己也閉上雙目,心中如決堤一般,但卻無可宣泄,半晌,睜開眼睛,顫著手撫上媚蘭的臉,但見觸手的地方一抹血印,猛然一驚,翻過雙手,自己的手里,早沾了媚蘭的鮮血,紅通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