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陳晞的心漏跳了一拍兒,她要現(xiàn)在說自己是心疼薄迦但又有不得已的苦衷不能和薄迦在一起,就顯得太矯情太惡心了,李弘的事兒是理由,但絕不是絕對的理由,陳晞自己心里清楚,她最不愿意的是把自己再卷進感情的漩渦。
她承認自己喜歡薄迦,那么個人誰能不喜歡,帥氣多金對愛的人專情。不過比起喜歡薄迦她更喜歡自己,她寧愿一個人過,省點兒麻煩,也不愿再經(jīng)受感情的喜怒,說白了,就是個膽小鬼。
她想著趁著對薄迦的感情不深,還只是浮于淺層次見色起意的時候趕快斷了自己的念想,也不至于太難受。
陳晞仰躺在床上,看著棚頂?shù)G色的油漆由于時間的腐蝕剝落了一大片,斑駁不堪,僅剩的幾片漆死死的抓著棚頂深處的水泥,不肯放手。
陳晞輕嘆一口氣,在心里感嘆:‘人啊,還不如這油漆,和李弘分開剛幾個月啊,認識薄迦才多久啊,就這么喜歡上人家了?!?br /> ...
整整一夜,薄迦都在看一部叫《藍》的電影,看了差不多三遍,但現(xiàn)在要是誰問他,電影講了什么他只會說,不知道,他只知道,通篇全是藍色,只有藍色。就像他滿腦子都是陳晞,也只有陳晞。
八點鐘家族企業(yè)有一個董事會議,薄迦必須出席,他拿起床頭柜上的座鐘看了一眼,現(xiàn)在是北京時間六點四十五分,薄迦掀開被子,坐到床沿邊兒,大腳踩在灰色地毯上,雙手抹了一把臉。
他這心里頭,就跟被一只十分淘氣的豬把芥末醬給打翻了,豬又在這芥末醬上打了七八個滾兒,他辣的生疼,它也疼,它不光疼,它還亂跑,一直跑一直跑。
心里百分之五是被拒絕的挫敗感,百分之九十五是悔恨,恨自己沒能早早的出現(xiàn),恨自己出現(xiàn)了卻沒能毫不講道理的把他搶過來。陳晞昨晚看他的眼神里帶著的是那種想要靠近卻又害怕靠近的遲疑,看她那閃閃躲躲的目光,薄迦怎么可能不知道他的小豆芽是嚇怕了。
他想把李弘扔油鍋里炸了,他也想把自己扔油鍋里給炸了。
是真的想滅了李弘,假的想滅了自己。
昨晚,他萌生出了三次買兇殺人的心思,但最后都被‘現(xiàn)在是法治社會,這樣做不但違法而且還干擾社會治安’給壓回去了,到了早上倒是沒什么不好的念頭了。
薄迦起身,打了個哈欠,劉海兒趴在額頭上,眼神倦倦的,整個人看起來特沒精神,就跟被鬼吸了精血一樣,眼眶發(fā)黑,嘴唇發(fā)青,臉色慘白,看著真挺嚇人的。
他穿著拖鞋走進浴室,沖了個澡。
再出來的時候,臉色紅潤了許多,興許是熱水的功勞。圍著浴巾走到床邊兒,一屁股坐下,拿起手機翻了翻微信。
最新的一條是陸之堯發(fā)來的。
“心碎的感覺,我也懂?!?br />
薄迦一邊擦頭發(fā)一邊想著好像是凌晨的時候自己大腦缺氧給陸之堯發(fā)了條語音:“陸之堯,老子失戀了,你能信,我,薄迦!我薄迦被人拒絕了。”
他停下擦頭發(fā)的手給陸之堯回了條語音:“心沒碎,陳晞早晚是我的?!?br /> 陸之堯的信息倒是回的快,算算他那邊的時間,估計也是睡不著覺:“喲,您挺有信心唄?!?br /> “她很喜歡我,我們可以常見面?!北″鹊恼f,絲毫不覺得有什么不對。
“草?!标懼畧?qū)χ謾C罵了一句,抱著酒杯回臥室了。
一個失戀的男人,一個被拋棄的男人,逃到國外不夠,還要用酒精日日麻醉自己才能緩解胸口的疼痛。
男人的小心思不多,但不代表他們沒心,你看著他們好像沒心沒肺一樣,那可能只是他們心里的那人不是你而已,陸之堯清楚的記得顧綿每次大姨媽的時間,每件喜歡的衣服,每個情緒的敏感點,還有她說的每句話。
薄迦亦是如此。
這世上最好的愛情長什么樣兒,薄迦不知道陳晞不知道,陸之堯更不知道,這世上最好的愛情長什么樣兒沒人知道,但每個人都把自己的心掏出來交給了深愛的那人。
...
薄迦到達公司大廈的時候,所有董事都已經(jīng)到了,他們是家族企業(yè),董事們都是連著血脈親情的,薄迦進來后面無表情的拉開他父親對面的椅子。
屋里的所有董事全都向他看來,薄迦的父親也不負眾望的對他掃來一記不悅且恨鐵不成鋼的眼神。
薄迦冷冷的撇了一眼周圍,一臉你們再看我一下試試的表情。
在場的有幾個和他同輩兒的全都低下了頭,比他年長的尷尬的收回目光,并咳了咳,就好像薄迦帶著流感病毒,只要他一到就會讓別人染上即時性咳嗽。
薄迦是個家教良好,也對長輩很有禮貌的人,但他有一點毛病不好,就是長輩不要臉的時候,他會幫長輩們把仍在地上的臉清理的找不到。用他的話說就是:‘既然你都不要臉了,我何必給你臉,管你是八十歲還是八個月。人,貴在自重?!?br /> ...
整場會議無非就是圍繞幾個點展開,第一:如何保住江湖地位,第二:保住江湖地位的同時如何加速發(fā)展,第三:還可以對員工進行怎樣的剝削。
還有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點,這一大攤子的繼承人,大家都有股份,不過會有一家做為主導,薄迦的父輩里,是薄迦的父親統(tǒng)領(lǐng)了整個家族。
不過這最后一點,大家討論來討論去也無非是就是推舉自己家的孩子上位,誰都知道主導者會得到更多的金錢。
薄迦聽到后面有點不耐煩了,他拿手指在腿上一下下有節(jié)奏的敲打。
在場的所有人幾乎都發(fā)言了,只有薄迦沒說一句話,但大家好像都習慣了,也不會主動的招惹這尊冰冷的雕像。
會議又進行了一個多小時,薄迦的手已經(jīng)快敲麻了,不過他還是一言不發(fā),保持著高貴的沉默。
對于他來說,志不在商,對于他爸他家來說,家族的發(fā)展似乎比金錢還要重要,所以他爸和他爸的黨羽紛紛推舉薄迦。
“我說在場的所以小輩里面誰最聰明誰情商最高,誰最有經(jīng)商頭腦一目了然吧?”薄迦最小的親叔叔,也是最皮實的一個,站起來在那兒聲情并茂的宣講。
“誰啊,六叔,你不說我怎么知道?!边@個人應該是薄迦的遠方堂弟,他剛剛說話之前往薄迦這兒瞄了瞄,看薄迦一直是垂眸看著桌子的才敢開口。
“我家薄迦啊。”薄迦小叔一副你是不是傻,薄迦你都不知道的表情看著那孩子。
說完,薄迦小叔像是怕大家不信一樣,開始羅列薄迦的英雄事跡:“西城大學畢業(yè),國內(nèi)第一名的百年名校,這個你們都知道吧?小六子你知道吧?”
薄迦堂弟排行第六,和薄迦小叔的排行數(shù)字一樣,為了好區(qū)分,大家叫薄迦小叔‘老六子’,叫薄迦表弟‘小六子。’
其實這名兒,讓他倆都挺尷尬的。
小六子聽到老六子問自己,忙不迭的點點頭,西城大學誰不知道啊,不知道的是傻子,他可不能當傻子。
薄迦小叔清清嗓接著無比自豪的說:“碩博在美國哈佛讀的,這個肯定沒人不知道。我家薄迦要回國之前,學校下達了聘請書,可我侄子,為了我們的家,毅然決然的回來了,雖說在回國前他自己把自己兩年賺到的十個億給花了,但,這不能否認他的商業(yè)頭腦和對家族厚重的愛。而且,你們都想要企業(yè)繼續(xù)發(fā)展吧?”
小叔聲情并茂的說完,薄迦父親的一眾支持者紛紛鼓掌,而其余幾個想要推舉自己孩子上位的老董事紛紛地下了頭,他們的孩子的確不如薄迦這是事實。
薄迦小叔向薄迦豎了個大拇指,薄迦點點頭示意他,‘我知道了’,薄迦小叔是真的認為薄迦放棄繼續(xù)發(fā)展科學事業(yè)毅然回國是為了家族,如果薄迦小叔知道薄迦是為了愛情才回來的,那他一定會傷心,也一定不會驚訝。
畢竟,薄迦從小就對這個家族企業(yè)沒顯示出多么大的熱愛,高考后他父親要送他出去讀商科,被他拒絕了,本科畢業(yè)后他父親威脅他不讀商科不給學費,他不但自己賺足學費和生活費,還多賺了很多。
“那,薄迦,你---愿意么?”一位保養(yǎng)得當?shù)奈迨畾q左右的男人顫抖著聲音問薄迦,向他投來的目光中帶著一絲絲的希望,他希望薄迦說不。
“我?!北″裙室忸D了頓,隨即揚起嘴角,看著在場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的樣子,他突然覺得好無聊,還沒有吃豆芽有趣,之后“我愿意?!比齻€字以最快的速度說了出來,他自己心里很清楚如果掌握了家族企業(yè),可以更好的保護陳晞,而李弘以后再想做什么就要多點考慮了。
薄迦斜對面親小叔的眼神一點也不復雜,他一臉滿意,一臉打了三十年的井終于噴出水來的激動表情看著薄迦。
薄迦的父親注意到薄迦臉上雖然帶著笑意,可眼神卻冷冰冰的,就好像他和他們都是不存在的。老年人嘆了口氣同時也松了口氣,往凳子上輕輕一靠,把自己放心的交給凳子。
其余董事也沒什么反對意見,心里倒是想反對,可是老六子說的那句話如同警鐘一樣在他們心里敲響,看看自家的孩子,每天不是泡妹兒,就是賭博,說實話,他們自己心里很清楚,企業(yè)交給除薄迦以外的任何孩子都會迅速衰敗,只有薄迦才能讓家族繼續(xù)上升。
為了自己老年還能有口昂貴的飯吃,大家咬咬牙還是用沉默表示了自己的贊同。
“會議就到這兒吧,下個月辦理交接?!北″鹊母赣H第一個起身,拄著拐杖往外走。
才六十歲的人,一頭白發(fā),腿也硬是給累瘸了。
薄迦父親一走,薄迦第一個起身離開,連個眼神兒都留給他們。
他到停車場的時候,薄父剛坐上車離開。
他看著父親開遠的車子嘆了口氣,怕自己也是會步他的后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