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二十五章主動抱一下
梅玙的話傳入李瓊琚的耳中,倒是莫名同情了他起來。此時的李瓊琚眼中,梅玙不過是被故國棄絕了的一枚棋子。
李璟倒是對梅玙這番話頗為認(rèn)同。
瞧著梅玙居高臨下的模樣,心中只有梅玙方才那番話在反復(fù)盤旋,樸和抬起了頭,面色慘白地看著少年模樣的梅玙,“可你還是出賣了故土。”
梅玙只見樸和定定地盯著自己,似乎在質(zhì)疑他,哪怕他選擇把這些事情爛在肚子也好,為什么要選擇揭發(fā)此事。梅玙只冷冷地回看著樸和雙眼,此時的神態(tài)倒是有了幾分像李璟。
梅玙冷聲道:“大寧皇宮的布局你只會比我更清楚,有多少是你們的人你更是清楚,你們會在我拒絕配合你們后讓我獨善其身這么好心?”
樸和此時高大的身軀仿佛撐不住了一般,呼出一口涼氣,脫力般地趴在了床上,反觀梅玙站定在窗前,站如勁松,冷眼旁觀。梅玙在床前緩緩踱步,道:“朝鮮王族給了你們一個虛幻的餅,你們這群棋子便蜂擁而上,兩軍交戰(zhàn),身在棋局,若想要破局就從自己身上下手。”言盡于此,梅玙停下腳步,站在床前,伸出手去替樸和翻了個身好讓他躺在床上,瞥了他一眼,同時一邊說道:“你說若是你們事情敗露,朝鮮王族那邊會怎么辦?”
樸和臉色沉了沉,并不打算回話。
梅玙抬眼,將樸和沉了下去的臉色盡收眼底,“無非是成了棄子。”拉過一張椅子,梅玙坐在床邊,繼續(xù)道:“只不過成為棄子是早晚的問題,我意識得早,所以我如今是皇帝身邊的人。”
樸和突然冷聲道:“一次不忠,百次不用。你覺得皇帝會真的信任你?”
窗外,披著一身黑色大氅的李璟抬眼,冷冷地瞧著室內(nèi)樸和所在的方向。
梅玙垂下眼,瞧著自己雙手,一時間不知作何反應(yīng),樸和的話也是他一直擔(dān)心的,可他在皇帝身邊以來,從未做過什么令人懷疑的事情,頂多因為身上的能力受些懷疑,可因為這個,懷疑的多半是他朝鮮庶子李玙的身份而不是他的忠誠。
樸和只見梅玙沉默了一下,以為猜中了梅玙實際上也朝不保夕的日子,繼續(xù)嘲諷道:“你若是真的效忠于大寧皇帝,剛?cè)雽m就去揭發(fā)我們了,何必等三個月。”
李瓊琚只默默看了李璟一眼,只見他神色認(rèn)真甚至頗有些凝重。的確,樸和這個想法確是李璟和李瓊琚父子二人對梅玙最大的疑點。
梅玙原本并不把樸和方才的話放在心上,可現(xiàn)如今他這下的質(zhì)問,倒是讓他有些啞口無言。可轉(zhuǎn)念一想,倒也不是很難答復(fù)他,“……剛?cè)雽m哪有這么容易找到見皇帝的法子,況且我還要收集你們通信的證據(jù),到了皇帝面前不至于空口白牙口說無憑。”
樸和繼續(xù)冷笑,依舊抓著李璟可能會疑心他的說法嘲諷他梅玙,“一個叛國細(xì)作效忠在身邊,大寧皇帝怕是也會提防著你吧。”樸和瞧了瞧自己手腕上仍在刺痛的傷,又看了看四周室內(nèi)的環(huán)境,繼續(xù)道:“你以為你現(xiàn)在在大寧皇帝身邊能高枕無憂安享榮華富貴?只怕等他清算完朝鮮,你也死到臨頭了。”
李璟在窗外神色不明,但若是趙鞍在此地的話,能夠很明顯感覺到李璟已經(jīng)不悅至極。李瓊琚在一旁,聽罷樸和這話,聯(lián)想起他父皇的性情,覺得梅玙在朝鮮被清算后也會丟掉小命也不無可能。
梅玙垂下眼瞼,交纏的手指暴露了幾分不安和擔(dān)憂,“帝王心思深不可測,你怎么知道朝鮮清算后皇帝會殺了我……更何況……伴君如伴虎,什么高枕無憂安享榮華富貴,從一開始我想著的只有明哲保身……”說著又瞟了一眼樸和,“而不是像你們這般落得如此下場……”復(fù)又想起樸和提到的“效忠”二字,梅玙斟酌著字句,接著道:“所謂效忠……我不是效忠于大寧,我是效忠于歷史的選擇……不是大寧也會是有別的王朝。”
梅玙最后那簡單的幾句話,讓樸和怔愣了住。窗外的李璟和李瓊琚更是莫名被梅玙的話憾住了,略略僵在原地,耳邊是深夜秋風(fēng)的聲音。
梅玙只看了一眼樸和手腕上的傷口,道:“你為了朝鮮王族自裁,在我看來是最為愚蠢的行為。”
站起身,梅玙居高臨下地看著躺平的樸和,道:“忠于君主,不如忠于你的民族,你國家的百姓。”
梅玙半垂著手,兩只手手指交纏,語氣中透出幾分寂寥,淡淡道:“……王朝更替,長生不衰的永遠(yuǎn)都不會是王朝,中原錦繡山河江山社稷自夏朝后不知道易主多少次了……只有世代居住于此地的黎民百姓才是長盛不衰的……”
李璟一只手輕輕扶在窗沿,不知怎的,梅玙這話進(jìn)了李璟的耳朵后,李璟只覺一陣虛幻,整個心底空落落地,稍稍低著頭,不知道在思索著什么。
李瓊琚只抬頭望了望漫天繁星,莫名從梅玙的話中窺見渺小來。
視線雖然停留在樸和身上,可梅玙此時的視線逸散,仿佛想到了他生活的那個盛世,呼出一口氣,道:“……皇帝吩咐我救你,說明你還有利用價值……你的君主絕不是你的一切,你國家的人民才是,好好活著吧。活著等一個回去故土的機(jī)會,總比客死異鄉(xiāng)得好。”
梅玙總覺得說得有點太多了,出門后門扉在身后闔上的聲音,讓他有些不大自在。
其實梅玙從否認(rèn)朝鮮不是樸和口中所謂的“母國”開始,梅玙才意識到,他和樸和不存在什么尖銳的對立,他沒有背叛樸和口中的“母國”,因為他不是李玙,樸和不過是個有著奴性思維的可憐人,那一瞬間,似乎有什么東西在他的心中豁然開朗了。
梅玙站在門前,正打算回房繼續(xù)休息,可一扭頭,就瞧見在已經(jīng)西斜的微亮月光下,有兩個影子從出門右手邊轉(zhuǎn)角后的地方拉長了斜斜地映照在石板地面上。
站在原地仔細(xì)看了好幾秒,梅玙放輕自己的腳步,只越過轉(zhuǎn)角,便看見了站在窗邊的李璟和李瓊琚。
梅玙身軀滯了住,看著他倆站在窗邊的模樣,好像不是剛才站在那兒的情狀,瞬間整個人從臉紅到了脖子,磕磕巴巴地說道:“皇上……三殿下……”
李瓊琚挑眉,似乎沒想到會被梅玙發(fā)現(xiàn),不過神色如常。李璟只是輕輕瞧過梅玙一眼,落在梅玙眼里,就像是有利刃溫柔地輕撫自己的頸項一般。
李璟在越過梅玙的時候,巨大的墨狐大氅帶起一陣風(fēng),伴隨這風(fēng)的還有李璟輕飄飄的一句話,“早些休息,雞鳴時準(zhǔn)備回宮。”
梅玙熱燙著一張臉,紅著脖子行禮,“奴才恭送皇上和三殿下。”
李瓊琚路過梅玙的時候,伸手揉了揉梅玙柔軟的發(fā)頂,讓梅玙更加地?zé)o所適從,不知所措了起來。
梅玙回房后,唐安安排的人和趙鞍再次出現(xiàn),守在了這處發(fā)生過劇烈思想交鋒之處。
一聲雞鳴,自從昨晚在樸和處回來后再也沒有睡著的梅玙,推開門出了去,趙鞍已經(jīng)趕著馬車來了,李璟和李瓊琚也已經(jīng)在馬車旁邊等著。梅玙站定在身旁,再次瞧見了被當(dāng)做踏板上馬車的奴仆。
依舊是等李璟和李瓊琚還有趙鞍先上去,可這時候李璟只掃過身側(cè)幾人,接著對梅玙說道:“你先上去。”
梅玙先是怔了一瞬,隨后點點頭,“……是。”依舊是梅玙踩著人家的背,而是梅玙自己爬了上去。
也許是不同之前兩次上馬車,是梅玙自己最后上去的,也沒人盯著他上馬車,可這次李璟和李瓊琚都在一旁看著他上馬車,讓梅玙只是突然覺得緊張,當(dāng)一只腳踏上去的時候,只是一瞬間的慌神,便踏了空。
僅僅是身下一陣懸空,下一瞬就被李璟抱住了腰,整個人被抱著放在了原本梅玙要爬上去卻摔落了下來的地方。
事情發(fā)生得過于快了,李瓊琚只略有些尷尬地收回了伸出去的雙手,再次站回了李璟的身側(cè)。
梅玙心跳得快,現(xiàn)在手心還有方才李璟身上墨狐大氅柔軟的觸感,不敢去看李璟,只一味地道謝,“奴才謝過皇上。”見李璟梅玙回應(yīng),便匆匆進(jìn)去了馬車內(nèi)部。
馬車車輪滾滾,發(fā)出響聲,只不過梅玙梅玙來時的路上那般好奇,而是老老實實地坐在原地,不發(fā)一言,甚至連頭都不敢抬上一抬。
趙鞍依舊是在外頭趕車,只不過這次也返途也不似來時的路上,只有他們一輛馬車趕路,前后都跟著皇城司的護(hù)衛(wèi)和李璟的私兵,將他們團(tuán)團(tuán)包圍在中間。
坐在馬車?yán)锏睦瞽Z,與上下?lián)u晃顛簸的馬車,整個人也上下晃蕩著,不過與來時閉目養(yǎng)神不同,而是默默地斜睨著梅玙。
盡管李璟此時的眼神溫和,但是梅玙還是不敢抬起頭來,只感覺刺骨的寒風(fēng)輕輕地掠過身旁,雖如鵝毛一般輕盈,但依舊是冷得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