搬家
“我跟我家那口子就只有小冉這一個女兒,她從小身體就不太好,我們兩口子沒啥心愿,就想著讓她能平安健康的,哪成想她還攤上這么個病……”陳萍坐在走廊的凳子上止不住的眼淚,抖著聲音娓娓道來。
“我家那口子平時真是個認干的老實人,這么多年不偷不搶的,眼瞧著這些年起來了點兒,想著給孩子攢點錢上學(xué),誰知道這一場病下來,攢的那點錢根本不夠干啥的,幾萬塊錢幾天就沒影兒了……”
“你先別太傷心,現(xiàn)在的新聞播出之后,有很多好心人打電話來想幫助你們的,一定能湊齊手術(shù)費用的。”池夏聞聲勸慰道。
小冉的治療還有好幾個小時,池夏他們也不想在公眾場合采訪一個孩子,也不知道她是不是愿意接受采訪,所以便和陳萍互相留了電話,約好下午的時候到
他們臨時租住的地方去。
臨走時,池夏和周延把兩個信封塞到了陳萍懷里,陳萍自然是推辭,不過挨不過他們兩個的勸說,加上現(xiàn)在確實是捉襟見肘,到底紅著臉還是收下了,她沒上過什么學(xué),不知道該說什么,只是一遍遍的道著謝。
時間緊張,他們兩個也沒心思出去下館子,便跟著很多家屬后面打算去食堂隨便吃點什么。
醫(yī)院的食堂分三層,正值飯點兒,一層里人滿為患。
池夏正四處看著想找個空位,就感覺到身后有人拍了她一下。
“誒?真是你呀!”
池夏認出來她是昨天的那個要給她包扎的小護士。
“我叫付蓉蓉。”
互相交換了名字,付蓉蓉有些好奇的問:
“你怎么在這兒啊?是來找江醫(yī)生?”
找江醫(yī)生?池夏眨了眨眼,有些跟不上她的節(jié)奏。
付蓉蓉見她呆呆的,噗呲一下笑出來:
“你怎么這么可愛啊。”
“江醫(yī)生,紀醫(yī)生。”付蓉蓉一抬眼,眼睛亮了亮,見他們走過來,她笑著指了指池夏,
“池夏正找你呢。”
江聽瀾頓時看過來。
池夏對上他的眼神,睫毛忽閃忽閃的,連忙說:
“不、不是!”她一把扯過正在一旁當背景板的周延,指了指他:
“我們是一起來采訪的。”
“對對。”周延十分捧場的跟著點頭。
因為是來吃飯,江聽瀾身上沒穿白大褂,只穿著一件白毛衣。料子是軟糯的那種,襯得他整個人都清雋又溫和。
“來采訪醫(yī)院食堂的菜好不好吃?”江聽瀾抬了抬下巴示意他們兩個跟著他一起上樓,問道。
“.…..江醫(yī)生。”池夏一言難盡的看了他一眼,隨后沉了聲音道:
“我是一個正經(jīng)的社會新聞頻道記、實習(xí)記者!”
怎么會采訪食堂?!
周圍的幾個大夫護士都笑了出來。
什么時候能看到江醫(yī)生一本正經(jīng)的逗人?也就是現(xiàn)在了。
二樓是職工食堂,人要比樓下少上不少,一排排白藍二色相見的桌椅整整齊齊的,有不少空位。
池夏和周延盛情難卻,也跟大家坐在了一起。
池夏的餐盤里有三道菜:糖醋小排、西藍花、咖喱雞肉。
她先每樣都嘗了一口,都覺得味道遠超預(yù)期。配上正冒著熱氣的米飯,倒是覺得比學(xué)校食堂阿姨做的更好些。
唯獨有一樣,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醫(yī)院的食堂很講究營養(yǎng)均衡,那道咖喱雞肉里加了不少胡蘿卜丁——池夏最不喜歡的就是胡蘿卜了。
要是在平時,她是一口也不會吃的,不過今天旁邊坐著的是江聽瀾。
池夏頓時找回了小時候被他盯著吃胡蘿卜的記憶。
江聽瀾自小就是個很嚴謹?shù)男愿瘢詮穆牭酱笕苏f胡蘿卜里有維生素對身體好之后,只要是和池夏一起吃飯,就會盯著她吃完,就算池夏撒嬌耍賴都不行——不過有的時候撒嬌耍賴,小江哥哥可以勉為其難的替她吃幾塊。
池夏一邊聽他們說話,一邊苦大仇深的夾了塊胡蘿卜,又苦大仇深的吃下去。吃完,還偷偷地瞥一眼江聽瀾。
江聽瀾一臉淡定,裝作沒看到她的打量。嘴角帶了幾分不甚明顯的笑意。
“紀醫(yī)生,今天小冉的情況怎么樣?”有人問道。
季楊嘴角本噙著兩分笑意,聽到這話嘴角趨于平直,他頓了頓,嘆了口氣道:
“不太好。她年紀太小,身體負擔太重了。”
眾人也跟著嘆了口氣,在醫(yī)院,因為經(jīng)濟問題無法繼續(xù)治療的例子太多,但每次遇到,醫(yī)生都不可能無動于衷。更何況小冉才9歲。
“我們今天來采訪就是為了這個。”池夏見氣氛有些低落,便說:
“臺里打算報道這件事,希望能有更多的好心人幫助她。”
“要是這樣可就太好了!”
下午。他們按著陳萍給的地址,找到了他們在這里臨時的住處。
這邊是一幢很有年頭的樓,樓道里墻皮斑駁,窗戶上還留著雨痕。樓梯上有一層浮灰,腳步踏過時,帶起細細的灰浮在空氣里。
不到30平的房間里,靠窗處有一張床,小冉靠在枕頭半坐著。
她正在看書,見到有人進來朝他們笑了笑。
陳萍給他們找來了兩張凳子,自己則站在一邊。
小冉有些害羞,偷偷扯上媽媽的衣角。
她臉色發(fā)黃,露在外面的手臂有些浮腫,眼睛卻是亮晶晶的。池夏注意到,她剛剛在看的書是小學(xué)英語課本。
不想耽誤孩子休息,他們也沒有久留,簡單的聊了一會兒便離開了。
說的再多都不如親眼所見。
回到臺里的池夏充滿干勁兒,飛快的編輯好了稿子,期待著盡快將這件事傳播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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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夏下班之后沒回家,而是回了學(xué)校。
她現(xiàn)在大四,正在實習(xí)階段,按理說這時候還是可以住學(xué)校的,身邊的很多同學(xué)也是這樣的,繼續(xù)學(xué)校實習(xí)單位兩地跑,不過池夏沒這個優(yōu)惠條件——她的單位和學(xué)校離得也很遠。
以單位為中點,向兩個方向去,到學(xué)校的距離和到家的距離差不多。
到了學(xué)校天色也擦黑了,宿舍里四個室友只剩下一個在附近公司實習(xí)的姚思佳,其他的兩個室友不是A市本地人,都回了家附近找實習(xí)。
姚思佳正在宿舍奮筆疾書,看到她回來還驚訝了一下。
“回來啦。”
“是啊,我哪敢不回來呀。”池夏把包丟到桌子上,拉了把凳子沒什么力氣的癱在椅背上。
姚思佳拎了個抱枕丟到她懷里,池夏把臉埋進去蹭了蹭。
論文老師急call,她馬不停蹄的回來,又去教學(xué)樓上上下下跑了好幾層,差點累個半死。
“怎么樣,最近上班順利不?”姚思佳也把凳子撈過來坐在她旁邊。
“其他倒沒什么。”池夏嘆了口氣,偏過頭來和她吐槽:
“就是離我家太遠了!我現(xiàn)在每天6點就要起!我這幾年什么時候6點起過床呀!”
回想了一下上大學(xué)的這幾年每天悠閑的生活,池夏覺得,果然最美好的日子就是大學(xué)了。
“那就搬出來住唄。”姚思佳一只手撐著下巴,給她出主意。
“哎。”池夏又嘆了口氣,她之前確實是這么打算的,也很想自己出去住,但是真到了這時候又有點打怵。
“你要是害怕就養(yǎng)只狗?,小貓也行,多可愛!”姚思佳和她十好幾年的朋友了,一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她在想什么了。
池夏有些意動。
想養(yǎng)個寵物狗這件事埋在她心里可是好多年了,不過池母是完全不能接受在家里養(yǎng)一只掉毛的生物的,所以愿望就只能是愿望了。
不過冷靜下來池夏還是否定了這個建議。
“我現(xiàn)在連自己都養(yǎng)不活呢,總不能讓狗狗跟我吃苦啊。”狗狗要吃狗糧、買衣服、買玩具、還要陪它玩……
她現(xiàn)在完全不符合條件呀。
池夏想了想也覺得自己很慘,沒有工資不說,唯一的500塊獎金還捐了出去,現(xiàn)在十足十個光桿青年。
好在這幾年的獎學(xué)金她一直沒亂花,不然都上班了還要管家里要錢可真是太臉紅了。
“再說吧,我回去和家里商量一下。”她下定論。不過這個問題確實是要解決一下,不然如果一直保持6點起床的話,很快她的黑眼圈就要到下巴了。
池家。因為池夏早早說了今天不回來的事兒,今天吃飯要早些。
池母和池父正聊著在單位附近給池夏找住處的事兒。
“雖然夏夏說過想在外面住,不過……”池父本來是不同意的,且理由也有理有據(jù):
“先不說別的,夏夏現(xiàn)在飯都做不好,讓她自己住的話還不得頓頓吃外賣?那多不健康。”
這個倒是說到池母心坎里了,她最不放心的也就是這點了,說到這兒,她也有些猶豫起來。
“不如讓聽瀾幫忙看看他住的地方附近有沒有合適的?”她琢磨了一會兒忽然想到:
“他們兩個單位離得挺近,這樣聽瀾也能有個照應(yīng)。”
池母覺得自己這個提議很好,吃完飯便忙著往隔壁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