爬山
四月正是明媚的暮春天氣,藍色的天幕上嵌著一輪金光燦燦的太陽。風夾著輕微的暖意,吹在臉上、身上分外舒適。
池江兩家每年春日都會一起去A市附近的山上游玩,小的時候人多些,等到孩子們漸漸工作了,便只有幾位長輩一起,倒是池夏因為上大學每年都‘難逃魔掌’。
今年也不例外,池母早在幾天前就已經(jīng)叮囑她不要忘記了。池夏沒想到就算工作了也難逃魔掌,大人們竟然還把時間安排到了周末,這下是徹底堵住了她想臨陣脫逃的路線。為了這事,池夏周五下班便直接回家住了。本來爬山就夠可怕,要是再加上早起,那可真是要命。
第二天早六點,池夏就被從床上挖了出來。
“腫么這么早。”她嘴里塞著牙刷,說話有些含含糊糊。
“就是要早些出發(fā),如果中午去頂著太陽爬山,你愿意曬黑?”池母邊收拾東西邊說。“你快著些,一會兒連早飯也吃不到了。”
池夏悶悶的應了一聲。客廳里,池母喊來池父叮囑他把要帶的東西先放到江家的車上去。 “江醫(yī)生也一起嗎?”池夏把腦袋從衛(wèi)生間伸出來,濕淋淋的手掌在門框邊緣留下一小塊水漬。
“是啊,正好聽瀾也休息。”池母說著,微微皺了皺眉不由得念叨起來:“聽瀾這孩子哪里都好,就是工作忙了些,休息時間少,這樣下去身體哪里受得了呢?”
池夏最近泡在醫(yī)院里,對于醫(yī)生們的忙碌程度有了更加真實地認識。自然越是了解也越是敬佩,單是一場手術都動輒幾個小時,壓力和辛苦程度不簡單。
“工作這么忙,難怪還沒交女朋友呢。”池母想到這兒,真切的有些擔憂:“你和聽瀾關系好,他身邊有沒有什么合適的女孩子?”
池夏心一動,不知怎么忽然想起那位紀醫(yī)生。
自從蘇瓷同她講了那番‘喜歡’的論斷,也許是下意識的留意了,她還真聽到了一些八卦。
紀醫(yī)生和江聽瀾都是S大的學生,在大學時也很優(yōu)秀,有人說他們早就認識,在大學時就有些八卦傳言,也有人說他們其實不是太熟,各種各樣的說法都有,不過統(tǒng)一的思想就是紀醫(yī)生確實是喜歡江聽瀾的。
她也想起了前陣子去醫(yī)院找江醫(yī)生時撲了個空,那時候,和江聽瀾走在一起的,確實是這位紀醫(yī)生。
“怎么不說話?”池母疑惑的看過來,見她還靠在門口發(fā)呆,問道。
“ ……我也不知道。”池夏輕咬了下唇,含糊著補充完了下半句:“您還是問他吧。”
說完,也不等池母繼續(xù)問,轉(zhuǎn)身跑回房間換衣服。
“這孩子,毛毛躁躁的。”池母看著她頗有些落荒而逃的背影,嘆了口氣數(shù)落道。
清晨,碧空如洗,空氣似乎都清新了不少,池夏用力呼吸了一下,有些沉悶的心情也像是受到了好天氣的感召,晴朗了些。
既然江聽瀾也一同去,自然是他來開車,四位家長要湊到一起聊天,池夏便被趕去了副駕駛,她扁了扁嘴不情不愿的爬上車。
為了方便爬山,江聽瀾也換了一身休閑的運動裝,簡單的黑白兩色,沒有了平時的精英感,很是青春,看起來和大學生沒什么兩樣。
見她上車,他笑了笑伸手遞過一個熱乎乎的紙袋。
“早飯,周記的小籠包。”他手轉(zhuǎn)了下方向盤,才不緊不慢的說道。
誘人的香氣從封口處的縫隙頑強的鉆出來,隔著紙袋還能感覺到溫熱,她低頭看了眼,期期艾艾的開口:“你怎么知道我沒吃早飯?”
他偏頭看過來,只一眼就收回,淡笑著,眼角眉梢都透出些柔和:“平時都懶得吃早飯,今天這么早起床,肯定沒胃口。”
他說的太過自然,又很篤定,池夏想反駁都沒機會,因為他說的確實是事實。
她吸了吸鼻子,莫名的覺得喉間有些發(fā)緊。不用咬下去都知道肯定是她喜歡的牛肉餡兒。
心弦撥動,只是還沒等她想出來什么——
“你早上都不按時吃飯?!”池母的聲音從身后傳來,絲毫不似平時的溫柔,質(zhì)問道。
江母也一臉的不贊同,一臉的擔憂:“一日之計在于晨,夏夏你怎么能不按時吃早飯?”
“……”
這種情況池夏哪敢反駁呀,只小聲辯駁了只是偶爾起不來后,就老老實實的默默挨訓。
哀怨的眼神兒止不住的飄向江聽瀾,水汪汪的眼睛里滿是控訴。
江聽瀾手指在方向盤上敲了敲,眼底浮著深邃的笑意,看起來心情頗好的樣子。
他故意的!
池夏狠狠的咬了一口包子……唔,還是好好吃哦。
時間尚早,路上行人卻是不少。到達山腳下的停車場時,太陽徹底掙脫了云層,懸在天邊,將彌漫著的晨霧照散。
“哎呦這空氣可比市區(qū)要好上不少。”池母舒展了一下胳膊,望了望蜿蜒向上的石階:“夏夏跟我們一起上去?”
池夏回憶了一下母親的體力值,趕緊搖了搖頭:“我先和江醫(yī)生去停車!”
停車場在稍遠處的空曠場地,古樸的大樹枝丫伸展著,陽光穿過,灑下一片細碎的金黃。
停好車,他和她并肩往不遠處的山腳下走。馬路上人來車往,絡繹不絕。
池夏磨磨蹭蹭的減慢速度,江聽瀾眼里隱隱有些笑意。他稍稍落后她半步,留神著四方的車輛。
四周都是腳步輕快的旅人,像他們兩個這種龜速也是奇景之一了。
池夏磨蹭著不想爬山,或者是想讓這個時間來得很晚一點。想到一會兒爬不上去還要被念叨,她嘆了口氣感覺前途渺茫。
這時,江聽瀾的手機響了一下。
他看了一眼,接通。不知道對面的人說了什么,他抬眼看向她,清亮的眸子里隱隱有些笑意。簡短的通話里,他答了一聲“好”,掛斷電話。
“怎么啦?”注意到他的目光,池夏主動問道。
江聽瀾將手機收起來,偏頭看她:“ 他們等不及先上去了。”
沒等他說完,池夏無聲的歡呼了一下,就見他似笑非笑的,言簡意賅道:“讓我一定把你拎上去。”
拎上去……
池夏風中凌亂。
“江醫(yī)生你不會那么狠心……吧。”她咽了下口水,臉頰頓時燒起來。不用猜,這話肯定是她爸爸說出來的!
江聽瀾帶著她沿著馬路走去,饒有興致的反問:“你說呢?”
“肯定不會!”她眨了眨眼睛,試探道,叫他神色如常,繼續(xù)道:“爬山真的太累了!還不如要我去跑步。”
池夏每年的這個時候都是被池父‘拎上去’的!她最討厭爬山了。
江聽瀾聞言,神色一動,似是被她提醒了,恍然大悟:“跑步也不錯,以后每天早上督促你。堅持住的話說不定明年就可以一口氣爬到山頂。”
“……”池夏心頭默默垂淚。
“反正我爬不上去。”無奈之下,她索性開始耍賴:“要不你背我好了。”她順口說道。
江聽瀾腳步一頓。
她意識到自己說了什么,也猛的抿唇。
莫名的情緒充斥在周圍,池夏自覺說錯了話,誰知江聽瀾定定地看了她一會兒,似笑非笑的吐出兩個字來:“好啊。”
他聲音不急不緩,尾音上揚,像是一顆投入湖水中的小石子,咚地一聲蕩起陣陣漣漪。
也許是他話中頗具深意,池夏有些慌亂,匆匆抬頭看了他一眼便邁開步子往前走,步履匆匆絲毫不似剛才的磨蹭。
只是嘴上還努力的不漏怯,急吼吼的說道:“算了吧,山那么高,我怕你體力不好把我摔了。”
體力不好?
江聽瀾看著她的背影,不置可否,挑了挑眉跟上去。
也許是她最近跑前跑后很有鍛煉效果,也或許是因為剛剛的小插曲,池夏埋頭爬山,破天荒的一路爬到山腰。
山其實并不算太高,石階也修葺的平坦和緩,每隔一段路程便有休息區(qū),山腰處的休息區(qū)是最大的,人也最多,從偌大的觀景臺向外看去,群山環(huán)繞,松柏翠綠。
池夏拾階而上,狠狠的呼了口氣。剛剛一直埋頭趕路倒不覺得,現(xiàn)在一時停下來了,反倒是覺得疲累一瞬間襲來,大腦都有些缺氧。
江聽瀾一直走在她身后,始終和她保持著兩步的距離。這會兒見她臉色發(fā)白,卸了力氣,伸手扶了她一把。他視線搜尋一番,見邊緣圍欄處有位置空著,對她說道:“去那里休息一下。”
池夏被他扶著胳膊,身體大半的重量都傾斜在那一側(cè),另一只手撐著膝蓋,頭腦發(fā)暈:“真的……走不動了。”
見她身體都有些打晃,顧不得許多,他伸手從后面環(huán)住她的肩膀,帶著她挪了兩步,聲音低低的,帶了些誘哄的味道:“我扶著你走,你可以靠著我。”
他們的距離很近,他說話時,池夏甚至能感覺到他胸腔的微微震動。
山腰處四周沒有什么遮蔽物,風不小,但他湊近時,似乎連風聲都小了,她忽然意識到,這個動作,她整個人像是被環(huán)在他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