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ip卷 第1454-1455章 遺言
在一個不算寬敞,但干凈整潔的房間里,一位老婦人背靠著墻壁,坐在床上。
“開始拍了嗎?”老婦人輕聲問道,聲音略顯虛弱,中氣不足。
“已經(jīng)開始了,媽,您可以開始說了。”一個聲音從屏幕看不到的地方傳來。
老婦人點了點頭,然后面對著鏡頭露出一絲和藹的笑容。
“天寧啊,當你看到這個視頻的時候,干媽應(yīng)該已經(jīng)離開人世了,你不要傷心,不要難過,干媽這是壽數(shù)到了,沒受什么病痛折磨,算是善終。”
“而拍這個視頻呢,是干媽有幾句話想對你說說。”
“這一呢,你不要責怪你志勇大哥,不要通知你回來參加我的葬禮,是我吩咐他的。”
“你現(xiàn)在剛參加工作,碰到一個好公司不容易,要珍惜。你現(xiàn)在在公司里是一名新員工,如果一次請?zhí)L的假,也許會讓公司領(lǐng)導(dǎo)或其他同事有意見,這樣不好。而且陜西離家里又太遠,光來回路上就要兩天。”
“所以干媽考慮了很久,決定讓你志勇大哥不要通知你回來。”
“而你呢,心里也不要有什么負擔,什么時候回來了,就到干媽墳前給干媽上柱香,就行了,干媽能看到的。”老婦人露出一絲和藹的笑容。
“然后第二呢,天寧你從小是過苦日子長大的,當知道幸福來之不易,也當知道,幸福不是靠等靠要就能來的,所以今后你一定要好好努力工作,給自己搏出一個幸福美滿的未來。”
“你是個懂事的孩子,干媽相信你能做到的,咳,咳……。”說著說著,老婦人突然咳嗽了兩句。
旁邊立刻有人拿過來一個水瓶,帶著吸管放到老婦人嘴邊:“媽,您喝點水。”
老婦人就著吸管喝了點水,然后漸漸緩過氣來才繼續(xù)說道。
“天寧,你現(xiàn)在也長大了,是大人了,干媽對你也沒什么不放心的地方,只是有一個遺憾,沒能看到你成家。你也是個傻小子,大學(xué)里多好的機會,也沒見你給干媽帶個女朋友回來。”
“這也許算是干媽唯一的遺憾了,所以啊,以后找了媳婦,一定要帶著她來干媽墳前讓干媽看看,干媽相信,你這么優(yōu)秀,一定能找到一個溫柔賢惠的媳婦,然后你們兩再生個大胖小子,這樣干媽在天之靈也心滿意足了。”
“最后,記住干媽的話,幸福,是靠自己努力拼搏出來的,你這輩子,苦已經(jīng)苦夠了,未來,一定會是幸福美滿的,干媽在天上看著你,保佑你。”
視頻最后,是老婦人那和藹親切望著鏡頭的笑容,似乎想要透過屏幕,看到屏幕外,此時正觀看視頻的“杜天寧”。
最后屏幕一黑,視頻放完。
張坤久久沒有言語。
一個自己病重即將離世,不想自己的死亡給關(guān)心愛護自己的人帶去悲痛,所以打算悄然離開,即使背負罵名。
一個也是自己病重即將離世,但不想養(yǎng)子因為回來給自己奔喪而葬送了大好前程,所以囑咐身邊人,不要通知。
都是些什么人啊。
張坤心里莫名覺得煩躁,不知從何而來。
視頻播放完,男人收起手機,然后低聲說道。
“當初我媽千叮萬囑,讓我不要通知天寧回來,但最后我還是沒有聽我媽的話,因為我了解天寧的性格,我媽過世,要是我真聽了媽的話,沒有通知他,他能恨我一輩子。”
“即使有我媽這個視頻在,天寧不會和我爭吵什么,但我知道,他心里肯定會留下一道和我無法彌補的裂痕。”
“所以在我媽離世后,第一時間,我就打了天寧的電話,但是,電話里始終提示,您撥打的電話已欠費。”
“一開始我只是以為,天寧是不是忘記交電話費了,可是后來我連續(xù)撥打好幾次,很多次,十幾次,數(shù)十次,第一天,第二天,第三天,直到我媽出殯前一刻,我都還在撥打那個號碼。”
“可是,電話里傳來的始終是那句‘您撥打的電話已欠費’。”
“一個正常使用的手機,即使忘記交費了,最多也就一天兩天,一兩天內(nèi),你總有一兩個電話吧,尤其是天寧做的還是電子商務(wù),怎么可能沒有工作電話往來。”
“可是,天寧的電話我從始至終沒有撥通。”
“而隨著我一個接一個電話打過去,我的心也在一點一點變涼。”
“最后,我送我媽上山,回到家里,我保持著最后最后一絲希望,撥打了天寧的電話,只要這個電話能夠打通,那么什么事沒有。”
“可是,電話還是沒通。”
“當時我怒氣一下就迸發(fā)了出來,我大發(fā)雷霆,怒罵天寧是個狼心狗肺的白眼狼。”
“就是從那一刻起,天寧白眼狼的名聲傳遍了整個鎮(zhèn)里。”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男人眼角又蘊含淚水。
“我真的不知道……。”
男人蹲下,死死抱著頭,無聲痛哭。
過了良久,男人慢慢站起身,拿起旁邊杜天寧的遺物,輕聲開口。
“我要給天寧辦個葬禮,雖然天寧尸骨暫時回不來,但是先用衣冠冢頂上。”
“天寧白眼狼的名聲是我傳出去的,就要由我收回來。”
“小兄弟,麻煩你在這稍坐,我去請一下隊上的老人,商量一下這個喪事要怎么辦。”男人對著張坤輕聲說道。
張坤點點頭,男人便走了出去。
大概十幾分鐘后,便陸陸續(xù)續(xù)有人來到這個家里,都是些中老年人。
每個人一進來,第一眼便看到了擺在堂屋桌子上的灰白遺像,俱都是一聲嘆息。
白麗芳老人的兒子志勇也跟著幾位老人走了回來,他搬著凳子招呼著大家坐下。
老人們湊在一起,大家低聲商討著什么。
張坤沒有坐過去聽,他既不是河臺鎮(zhèn)的人,也和白麗芳老人家無親無故。
事實上,到此為止,張坤所能做的事已經(jīng)全部做了,后面的事已經(jīng)和他無關(guān)。
他打算等白麗芳老人的兒子和村里老人商量完畢后,就找個時機告辭。
所以張坤一直坐的遠遠的,在角落里一個人默默發(fā)呆。
所以,他沒有看到,在那一堆商議事情的河臺鎮(zhèn)老人中,有一人時不時轉(zhuǎn)頭望望張坤,直看了兩三眼后,老人起身走到張坤面前。
“請問,你是張醫(yī)生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