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窯黑子
疊墓樓葬,從某種意義上來說與埃及金字塔相似,講究個上小下大,循序漸進,如此才牢靠。
這個上小下大,說的不僅僅是建筑結構,而是各個方面。
最下面的墓,風水一定得是最磅礴的,否則,墓不穩(wěn),遲早毀于天災。
哪怕是用來埋邪祟之物的,下面埋得也一定要比上面的兇悍,否則,上面的東西被化掉的力量到了下面,下面的接不住,那就悲劇了,整個墓葬內(nèi)部陰陽逆亂,是要出大亂子的,莫說是鎮(zhèn)死邪祟,不反過來滋養(yǎng)邪祟就不錯了。
在地火水風四座墓葬里,若說最厲害的兇物,肯定是非水王爺莫屬了,哪怕是我?guī)煾溉r期都拿不下,被掛在蟠龍窠的廟里,龍脈也一時奈何不得,兇戾程度,可想而知。
單單是這么一個角色,天底下比它還兇的只怕不多了。
何況,地火水風,四墓歸元,想鎮(zhèn)住這種布置,最下面的那位只怕得能獨自扛住所有兇物才成!
在當時那種情況下,末代天官上哪兒找這么個角色?
就算是真的找到了,只怕也拿不下。
我?guī)煾覆聹y,無名氏可能是被坑了!
她墓室門前有萬家鼎,說明其死后極盡哀榮,必然是萬民悼念。
鬼這玩意,最喜歡的是悼念,最怕的也是悼念。
子孫后代什么的悼念,那還是鬼,屬于混的比較滋潤的,至少逢年過節(jié)有人燒錢,比孤魂野鬼要強太多了,可要是千萬人悼念,那還能稱之為鬼么?那叫神!
這種大規(guī)模的祭祀和悼念,每進行一次,無名氏就要強大一分!
雖然,后世的人忘記了她,但作為一個曾經(jīng)全民悼念的英雄,僅僅是一代人的紀念足以讓她恐怖到極致!
單憑這份力量,我?guī)煾赣X得末代天官根本奈何不了她,能把她埋進去,肯定是用了陰招!
無名氏戰(zhàn)死于呂梁山中,后來也被埋在了呂梁山中,不過,她可能比較佛系一點,從來不出來侵擾活人,一直閉門過自個兒的日子,結果……她被末代天官給盯上了。
末代天官在她頭頂上動土時,她沒當回事,直到布置完成,人鬼妖魔什么的一股腦兒全埋進去以后,她才忽然驚醒了過來,可已經(jīng)遲了,完全出不去了。
這才是真正的人在家中坐,鍋從天上來。
當然,這僅僅是猜測,也有可能是無名氏愿意自鎮(zhèn)那座墓葬。
究竟如何,現(xiàn)在已經(jīng)無法知道了,無名氏已經(jīng)完蛋了,我?guī)煾肝ㄒ荒芸隙ǖ囊稽c就是,無名氏必然和末代天官有過交集,兩人有交易的成分,而且交易的主要內(nèi)容就是我!
但他們的協(xié)議到底是什么,這也無從得知。
說來說去,其實都是我家那位老祖宗在瞎折騰,人家頂多透支信用卡,他透支的是子孫后代,坑起來沒完的那種。
“老舅說,改命、改運這種事兒玄之又玄,只知道黑苗精于改運,但命數(shù)這種東西太玄乎了,他也看不清末代天官到底對你做了什么手腳,甚至,他都不知道末代天官到底知道多少有關于你的事兒,可能對方只是算出了你的生辰八字和姓名,也有可能對方直接算出了你這一輩子!”
張歆雅搖了搖頭,說起這些玄之又玄的事兒,她也有些不大能理解,幾乎在原搬我?guī)煾傅脑挘骸胺凑愕拿隙ㄊ潜凰阌嬃耍腋糁甑臅r間,對著你的八字做了手腳,把你和無名氏捆綁在了一起,相當于把你給賣了,其實我們都看錯了,一直以為你得了地靈珠對方才跟你有了點聯(lián)系,實際上,對方和你的聯(lián)系在根兒上,也就是你的命數(shù)上!
老舅曾經(jīng)給你起過卦,早就看透了,讓那女人跟你的命數(shù)有瓜葛,遲早會讓你萬劫不復,所以,他只能下狠手,不管那無名氏到底圖謀什么,不管末代天官到底怎么把你給賣了,直接快刀斬亂麻,一刀斷了你的命數(shù),對方是鬼,與你命數(shù)有牽連,斷了聯(lián)系,她自然也就完蛋了,而你,也有生命危險,不過只要挺過來,那以后誰也對你的生辰八字做不了手腳,被改過的命,充滿未知,就算是我老舅都算不了了。”筆趣閣
關于我?guī)煾杆冻龅拇鷥r,張歆雅一直都沒說,但我知道,肯定是沉重的,不僅僅是因為他借了清微道祖宗的力量,更是因為斬了我的命。
我爸以前說過,給人改命這種事兒,屬于引火燒身的行當,就算是骨血至親,也未必會幫你扛雷,成功了,你好,他不好,不成功,你不好,他得死,傻子才會干!
我?guī)煾钙透闪耍腋傻膭偯停坏肚校齺淼囊蚬慌乱彩呛艽蟮摹?br/>
只是,那一劍下去,真的斬掉了嗎?
有些答案,真的永遠淹沒了嗎?
我心頭還是有些惴惴不安,鬼使神差的想到了那個夢,夢中的我,看似斬斷了許多繩索,實際上最終還是沒有逃掉。
有人說,夢由心生,只是潛意識影響。
但我家的一位老祖宗也說,夢是神游,人有三魂,一曰天魂,一曰地魂,一曰生魂,人在睡覺的時候,天魂出殼,百無禁忌,四處游蕩。
天魂在睡覺時可能去了某一個地方,所以,當你走到某一處時,會莫名覺得熟悉。也可能去了過去,所以,你會夢到故人。甚至會去到心里,于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還有一種情況極為罕見,那就是去了未來,看見了一些于你而言影響重大的事,會在夢中發(fā)出預警,猶如讖語,就看你能不能理解,愿不愿意相信了。
我的夢,究竟是預兆,還是僅僅為內(nèi)心深處的潛意識作祟?
我不太確定,這些事兒越想越亂,索性就不想了。
從張歆雅口中得知,我們是從距離蘆芽山不遠的一處瀑布里鉆出來的,蠱王已經(jīng)保住了我的命,但我的傷口還得處理,為了不被警察調查,他只能帶我在一個叫趙家坪的小村子里落腳,找了當?shù)匾粋€大夫給我處理傷口,人家擔心我死在這兒,都不愿意接手,還是老白花了大價錢才讓我住下來的。
迄今為止,我已經(jīng)整整昏迷十幾天了,傷口基本已經(jīng)愈合,接下來就差調養(yǎng)了,只是一直在打營養(yǎng)液,身體還很虛弱。
醒來后,我多少能吃點東西,身體恢復的明顯很快,不過兩日,基本就能下地了。
然后,我看到了壓在醫(yī)生辦公桌玻璃板下面的照片,終于知道給我縫合傷口的是誰了。
這廝臉黑如碳,長得木訥,一副敦厚老實的樣子,而且品味實在不咋地,穿著方頭皮鞋,褲子提在肚皮上,腳脖子還露出一截紅襪子,扮相土味十足,如果說我是吊絲,那他就是吊絲里的戰(zhàn)斗機。
“娘嘞,這不是窯黑子嗎?”
我都驚呆了,萬萬沒想到我是落在了這牲口的手里。
別說,這孫子還真就是我同學,而且是給我印象最深刻的同學!
他說的沒錯,我確實打過他,而且是見一次打一次的那種,但我絕不是什么校霸,實在是他太埋汰了。
這孫子以前就在我身后坐著,有次放學前,老是在我背后瞎搗鼓,最開始我也沒當回事,結果回家一看,鼻子都氣歪了,他娘的給我抹了一背的鼻屎,黃綠黃綠的,還掛著毛呢,到家都沒干巴,給我膈應的第二天上學就擼他,打到丫懷疑人生。
不過,畢業(yè)后,到現(xiàn)在已經(jīng)多年未見了,偶爾跟同學小聚,聽說他跟著他爹干活,當了獸醫(yī),專業(yè)就是騸豬的,手藝老好了,一刀割下去,輕輕那么一擠,“噗”的一下就蹦出來了,這一點十里八鄉(xiāng)都是有口皆碑的,后來據(jù)說有點飄了,開始主攻大牲口,被驢踢了一下,半年沒下地,整個人都斗志消弭很多。
后來,他家親戚也有點難言的生理隱疾,房事不便,又不好意思去醫(yī)院,琢磨著窯黑子好歹騸過豬,手藝應該是有的,于是心一橫,就直接找他來解決了,沒成想這孫子還真就割的不錯,從此不治牲口,開始治人了。
我沒想到他的診所居然就在趙家坪!
我詢問了這里的護士,對方說,手術后,我過了兩天就脫離生命危險了,這又讓窯黑子飄了,覺得自己的醫(yī)術已經(jīng)直追心胸外科國際頂尖水平,再不濟也能在三甲醫(yī)院混個主任醫(yī)師什么的,這不,跑縣醫(yī)院走動去了,他給自己的目標倒是不高,先從基層坐起,進了醫(yī)院編制再說,治好我的案例就是他職業(yè)生涯最好的履歷。
我看了眼自己胸口那亂七八糟的針腳,一陣無奈,心想這孫子遲早得治死人。
又在小診所里呆了兩三日,窯黑子終于回來了,穿著一身寬寬大大的老舊西服,滿身的樟腦丸味道,不知道壓箱底多久了,他看起來多少有些懊喪,估計是出師不利,讓我大松一口氣,心想縣醫(yī)院領導還是有眼光的,真讓這孫子繼續(xù)坑下去,準出人命。
“不是我的醫(yī)術問題,是文憑的事兒!”
窯黑子見到我后,格外強調了一下這個,還說我能活蹦亂跳都是他的功勞,這是有目共睹的,是醫(yī)院鼠目寸光,喪失了尖端人才。
看他那副跟被傳銷洗腦一樣信誓旦旦的模樣,我又實在不好意思打擊他,只能恭維了幾句。
果然,窯黑子心情立馬好起來了,又湊到我身邊說道:“不過,驚蟄,我覺著你這兩天還是回家一趟吧!”
我一怔:“什么事兒?”
“這不我大人有大量,不跟你計較小時候那點事兒么,這次去縣城,順便去了你家一趟,心想你的事兒總得跟你爸媽說一聲,沒成想你家大門緊閉,根本沒人!”
窯黑子說道:“我又去了你家鄰居那打聽,結果你家鄰居說,你爸媽已經(jīng)消失十幾天了,無聲無息,就跟人間蒸發(fā)了一樣,你家鄰居跟你爸媽關系不錯,以前他們只要出遠門,肯定會跟鄰居說一聲,這回實在是不對勁,你家鄰居也是個有心人,擔心出什么事兒,干脆就報案了,現(xiàn)在警察已經(jīng)立案調查了,說是聯(lián)系了你很多回,一直都聯(lián)系不上,你還是回去瞧瞧吧!”
我心里“咯噔”了一下,莫名想到了最后一次見我爸時,他的種種異樣表現(xiàn),心里有種不祥的預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