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俗人
世間之事,一切皆有代價。
養(yǎng)蠱亦如是。
養(yǎng)蠱人因蠱而強大,成為遠超常人的存在,甚至可以說是跳脫紅塵之外,但付出的代價也一樣會很沉痛。
蠱性本邪!
這種東西并非是天生天養(yǎng),是人工培育來的,通過瘋狂的掠食攫取來強大自身的,比豺狼虎豹的侵略性都要強,要不何以指甲蓋子大小的一點東西就能害死人?
伴蠱如伴虎,誰也不敢說自己能完全駕馭這種東西,何況是與蠱一生為伴的養(yǎng)蠱人?
傳言,一些厲害蠱蟲會有自己的主觀意識,不會完全依附于養(yǎng)蠱人,一旦受到巨大的刺激,可能會失控。
老白手里的是一只蠱王,這種主觀意識更加強烈!
當老白掉進那個盜洞里后,盜洞中的霉菌并未死亡,那玩意就跟活物似得,瘋狂朝他聚攏過來,附著在他身上,一層又一層的霉菌,數(shù)量難以衡量,猶如蠶結(jié)繭一樣,幾乎將他包裹成一個黑球。
一直揣在他身上的這只蠱王自然難以幸免。
不過,這終究是個蠱王,萬蠱一王不是用來吹的,它曾經(jīng)吞食過無數(shù)的同類,受到這些霉菌的挑釁后,一股腦兒把附著在老白身上的霉菌全都給吞噬了。
末代天官豢養(yǎng)出來的這些霉菌實在是霸道的很,哪怕是蠱王吞了也沒那么好化解,被折騰的死去活來,急需進補。
于是,這只蠱王失控,攻擊了老白,一度占據(jù)老白的身體,利用老白出來覓食。
“你能想象到哥們這幾天怎么過來的么?”
老白欲哭無淚,哆哆嗦嗦的說道:“老子吃過從土里刨出來的蚯蚓,這鳥地方的蚯蚓還格外的大,就跟七寸小蛇似得,汁多肉厚,一口咬下‘嘎嘣’一下就爆開了。
類似于這樣的蟲子老子吃的不計其數(shù),漸漸的,蠱王似乎恢復了一些力量,就開始大規(guī)模號令蟄伏在這里的蟲潮。
比如……你見到的那種大蟑螂,鋪天蓋地,我整天泡在蟲子窩里,沒日沒夜的吃……
蠱王雖然占據(jù)了我的身體,但是我的意識還是清醒的,整個過程全程感受,味覺和觸覺格外清晰……
那種感覺,你能懂不?”
我很用心的想了想那種感覺,沒想下去,太惡心了,對身心都是一種摧殘。
“好在,這里是墓,總會有許多生性兇猛的蟲子蟄伏在這里,好說歹說是喂飽了這只蠱王。”
老白儼然已經(jīng)變幻了口吻,稱呼不再是一口一個“大寶貝”那么親切,無奈道:“不過,這已經(jīng)算是最好的結(jié)果了,我聽說,有些厲害的蠱蟲在受傷以后,如果不能及時進食的話,會吃掉養(yǎng)蠱人。
每一個養(yǎng)蠱人都想養(yǎng)出厲害的蠱,養(yǎng)出厲害的蠱又控制起來力不從心,十個養(yǎng)蠱人里少說也得有七八個最后是死在了自己養(yǎng)的蠱手上,這就跟個魔咒似得,壓根兒沒法破,誰讓我們過度借助外力呢?”
“你……為什么一定要養(yǎng)蠱?”
我理了理語言,盡量往柔和了說:“你說你在江湖里苦苦打磨了這么多年,五花八門里也算是個有頭有臉的人物了,要錢有錢,要妞有妞,干嘛非得死皮賴臉的干這事兒?這不是成心自個兒找不痛快呢嗎?”
我實難理解老白的腦回路。
在我看來,男人一輩子不就圖個錢和妞么,有了這兩樣,基本就能馬放南山了,留著命享福才是真的。
老白定定的看著我,神情特認真,憋了半天才說:“小衛(wèi)子,我發(fā)現(xiàn)你丫才是一真正的俗人,忒俗!”
我看了眼他嘴巴里后槽的金牙,又瞄了眼懷里露出的半拉上等好玉,沒說話。
“我是說真的,你真俗!”
老白怕自己沒什么說服力,又強調(diào)了一次,這才在我肩頭狠狠打了一拳頭,說我不懂一個寒門子弟的艱辛。
我很想說我就是個寒門子弟,卻被老白一揮手打斷了。biquge.biz
“有爹有娘有米有糧,除了這回,一輩子你遭過什么罪?”
我想了想,又搖了搖頭。
“那你算哪門子寒門子弟?”
老白冷笑,說我少一股子心氣兒,這就是現(xiàn)在少爺哥兒的通病。
他說自己被人朝臉上吐過口水,擦都沒擦,繼續(xù)笑著跟人家推銷,推銷完了,臉上的口水都干了,可他抱著掙到的錢在笑,哪怕人家說那不是他推銷的好,完全是賞給他的。
類似于這樣的事兒,在老白的一生中,太多了。
“其實那是一口粘痰,風干后臉上特干巴,很惡心。”
老白昂首望著四周的黑暗,輕嘆道:“我朋友很多,算得上兄弟的,你是頭一個,也就你救了我?guī)谆剡€能不離不棄,有些話我也只能跟你講,養(yǎng)蠱這事兒的害處我知道,可還是想干,說到底,就一句話,我不甘心。
老子這輩子快把天底下的壞事干盡了,坑人、打悶棍,沒有我不干的,背后捅朋友幾刀的事兒也不少。
可老子付出了這么多,最后得到啥玩意了?
這些年是掙了些錢,可實際上真走出去,誰看得起我?面對張先生那種人,人人都很敬畏,可是看見了我,人前嘻嘻哈哈,轉(zhuǎn)頭就罵我是個臭跑江湖的,說到底還不是嫌棄我沒真本事,都是些坑蒙拐騙的伎倆?
我也想練點真本事,能像張先生一樣讓人敬畏,不為別的,就圖一口氣,我因為這口氣混到現(xiàn)在,怎么也不能泄了,用你們文化人的話是怎么說來的,叫飲冰十年,熱血難涼。”
說到最后,他自己倒是笑了起來。
礦燈明滅不定,昏暗中,我看著他發(fā)福的身體和油膩膩的臉,想了想,覺得跟他比起來我確實是個俗人。
為了弄到蠱王,能對著一個丑的驚天動地的老太太解開褲腰帶,每天一個法式濕吻,你說說這樣的人得有多狠?
我活這么大還是頭一回意識到,原來沒節(jié)操都能沒得這么有逼格,坑都能坑出這樣的人生境界,這才是高手。
撲棱棱!
一點綠瑩瑩的光芒從黑暗中掠來,降落在老白的手掌心。
這是一只蟲子,看起來如螢火蟲一樣,透明的翅膀飛快煽動著,發(fā)出陣陣似金屬摩擦一樣的聲音。
“這叫幽痋蠱,可不是螢火蟲,是我在這墓里發(fā)現(xiàn)的,是最擅長追蹤的蠱蟲,很罕見,培養(yǎng)方法早就失傳了,這可能是最后一只,就連蠱王都沒舍得吃。”
老白扒拉著掌心里的蟲子,一臉的歡喜,笑道:“在被蠱王控制的時候,我偶爾也會清醒那么一時半刻,那時我覺得自己唯一的希望就是張先生,正巧我身上有張先生的藥丸,就讓這只幽痋蠱去找張先生了,現(xiàn)在回來,可能是有了眉目!”
“你是說,我?guī)煾缚赡芤呀?jīng)下來了?”
我一下子不淡定了:“那還愣著干什么?快去找他們啊!”
“你這個寶貝徒弟都下來了,張先生要是知道,哪有不下來的道理?”
老白信誓旦旦,一撒手,那只小蟲子立即朝前方飛去。
我不由分說拖著老白就追。
一直前行許久,我們終于脫離了這條黑暗的狹道,在那小蟲子的指引下,兜著這片空曠廣袤的地下遺跡四處兜兜轉(zhuǎn)轉(zhuǎn)。
奇怪的是,水王爺似乎徹底消停了,再沒有聽到任何吼聲,就連這里的龍脈都很安靜,情況很是詭異。
不久后,幽痋蠱在轉(zhuǎn)到一片怪石嶙峋的地方后,停下不再前行。
“有血跡!”
老白眼尖,一眼看到了一塊怪石下面的血跡。
我忙趕過去,然后在怪石的后面發(fā)現(xiàn)了一把染血的軍刀。
“是鷂子哥的刀!”
我心里“咯噔”了一下,低聲道:“別高興太早,情況好像有點不太對頭,鷂子哥從來都是刀不離手,可能……他們現(xiàn)在處境不太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