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9章 衛(wèi)道長
鷂子哥等人焦急無措的面孔如流星般在我眼前劃過,此起彼伏的驚呼聲和低吼聲在耳廓中回蕩著……
我的身體狠狠墜落在地,因為沖擊力量太大,血肉之軀甚至在地上彈起,又滾出去一截兒……
然后……我就進入了一種非常奇怪的狀態(tài)。
就像許多動畫片里的人被砸暈后,腦袋上總會跑出一圈搞笑的小星星一樣,那一剎那我真的看見了星星,不過,我看見的卻不是一兩圈,而是一整片的星空,無數(shù)璀璨的光點在我眼前閃耀著,彈指間,星空破滅,又有無數(shù)幻象紛至沓來。
恍惚中,我見到了驚濤駭浪,又聽見了鼓樂齊鳴,最后甚至有龍吟虎嘯……
當(dāng)這一切都逝去后,我就進入了一種更加奇怪的狀態(tài)。
我有著非常清醒的意識,卻無法感覺到自己身體的存在,魂魄好像一點點從身體里剝離了出來,稍稍適應(yīng),便有了玄之又玄、非常奇怪的感官,我能看見自己直挺挺的躺在地上,口鼻間溢血,面色灰敗蠟黃,就我所知,好多死人都是這個模樣……
而以我的身體為中心,周遭一兩米的范圍內(nèi),一切來得是如此的清晰,我甚至能清楚的看到雪蝠留下的糞便上的褶皺里有小蟲子在慢吞吞的爬著,稍稍遠一些的地方就朦朧不清了,好似我被囚禁在了一方小小的空間里,真真正正的畫地為牢!
不待我徹底反應(yīng)過來,老白和鷂子哥幾人就從朦朧中匆匆現(xiàn)身。
鷂子哥哆哆嗦嗦的伸手,想要把我從地上拉起,不過被無雙壓住手腕阻止了。
無雙說,雖然看不見哪里來的力量把我擊飛了,但上身看起來好像有點變形,骨骼絕對是出了問題了,這種情況下盡量別抱起來……
他的聲音好像帶上了回音。
然后,他伸出手指輕輕壓在我脖子上,面色驟然變得極其難看,他低著頭,其他人看不清他的神色,我卻視線不會受到視角的任何影響,看得到他變得越來越猙獰的面孔,清秀的面孔嚴(yán)重的扭曲著,血絲兒自眼角處一點點的朝著瞳孔的位置蔓延……
老白試探性的把手指放到我鼻子上試了試鼻息,“哎呀”的叫了一聲嚎啕大哭起來,我不明白這廝為什么會有那么多眼淚,而且說來就來,哭起來的時候就像鄉(xiāng)下長舌婦一般,聲音尖利難聽,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正在遭遇什么酷刑一般,一邊哭一邊捶打著地面,說我這還借了他幾十年的壽命呢,咋說死就死呢,哭著哭著,鼻涕出來了,于是就捏著鼻翼“撲哧撲哧”的猛醒了兩下,哭嚎聲戛然而止,低頭看了眼掛在手指頭上的大鼻涕,一時有些無處安放,就在我衣服上抹了抹,然后繼續(xù)嚎哭……
我第一次發(fā)現(xiàn),這廝的毛孔原來這么粗大,尤其是鼻頭上那倆巨大的黑頭,看的我心癢難耐,很想提醒他趕緊擠掉……
張歆雅捂著小稚的眼睛默默轉(zhuǎn)過了身……
這一切都映在我眼里,我終于明白了一件事——我已經(jīng)死了,我的魂魄正在見證這一切……
只是,我的內(nèi)心里卻古井無波,提不起任何情緒,談不上悲傷,甚至連遺憾都說不上,那么多活著時日夜?fàn)繏斓奈戳酥拢丝毯孟褚凰查g全部放下了,感覺躺在那的不是我自己,而是一個和我無關(guān)的陌生人一樣。
我想,所謂生死相隔,大概就是這種感覺吧,生時兩難之事,死時一切開朗。
“我不信!!”
忽然,無雙昂頭低吼,旋即他匆匆將我腰間的風(fēng)鈴摘了下來,拿捏著風(fēng)鈴,好似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樣,對著風(fēng)鈴連喊著茳姚的名字……
可惜,那個紅衣女子再也沒有出現(xiàn)。
鷂子哥狠狠揉搓著發(fā)紅的眼睛,輕輕拍了拍他的手,說我和茳姚同命相連,我命喪于此,她怕是也早早魂飛魄散了。筆趣閣
無雙還想說什么,鷂子哥微微搖頭,他渾身力氣瞬間散盡,頹然佝僂著身子,也不知在想著什么。
鷂子哥說,怎么也得報了這個仇。
無雙這才提起精神,默默點了點頭,然后將我背起,用繩索與他捆綁在一起,和鷂子哥他們一道撤出了這里。
再度回到上面的時候,無雙才把我放了下來,緊接著我看到了我?guī)煾浮?br/>
沒有悲傷,也沒有其他過激的神色。
他的眼神依舊深邃,靜靜注視著我。
鷂子哥問我?guī)煾福烤故鞘裁匆u擊了我,總要去報了這個仇才能甘心。
我?guī)煾肝⑽u頭,只說了一句話——帶他回家吧!
無雙怒吼了一聲,好似鬼迷了心竅一般,忽然提起陌刀就朝著我?guī)煾概尺^來。
我?guī)煾敢婚W身躲開,無雙面目猙獰的提刀追殺,二人眨眼間就從我有限的視野里消失了,鷂子哥和張歆雅立即追了去。
我不知道后來發(fā)生了什么,總之,我?guī)煾负芸炀突貋砹耍掷锾嶂鴷炟蔬^去的無雙,并將無雙遞給了鷂子哥。
鷂子哥嘆息一聲,正待要說什么。
我?guī)煾竻s笑著搖頭,說自己不會往心里去,無雙就是個倔小子,心里只惦記著我這個人,見他如此,不生氣才怪,看似拔刀相向,實則卻不是要人命的角度,更多的是在發(fā)泄不滿而已。
他讓鷂子哥把無雙綁了帶上,至于我的尸體……卻是他親自背著的。
離開這里的時候,當(dāng)我?guī)煾附?jīng)過真蠱婆的尸體旁,我總算見到了對方的真切模樣。
那是一個老婦人,滿頭灰白的頭發(fā),血肉干癟,形如一具干尸,皮膚緊緊的繃在骨頭上,嘴巴大張著,好似臨死之前遇到了什么極其恐怖的事情,臉上依舊殘留著恐懼,她的胸膛整個都炸開了,旁邊不遠處就是一只形如水獺一樣的東西,不過體型更小,渾身光禿禿的,沒有毛發(fā),蜷縮成一團……
那應(yīng)該就是真蠱的真實模樣了……
再后來,我?guī)煾妇蛶е译x開了這里,穿過之前打出的冗長盜洞,一直來到地表上。
外面正在下雪……
山里很平靜,在我們離開的過程中,再沒有什么魑魅魍魎來騷擾。
我?guī)煾负旺_子哥說,這山里以后大抵是太平了,戰(zhàn)魂一般不會去叨擾活人。
看來,鬼界的戰(zhàn)爭應(yīng)該是結(jié)束了,而且,勝利者正是那位明朝的靖安侯。
我?guī)煾杆麄円宦讽標(biāo)斓碾x開烏頭山,又跨過廣袤的雪原,最后直奔白根他們所在的村子。
進村時,我看到真武旗在村口飄揚。
我?guī)煾笍阶匀チ税赘依铮缓蟆盐襾G在房間里就離開了。
這個時候我才產(chǎn)生了些奇怪的想法,既然人死了,不應(yīng)該是趕緊找個地方埋了么?這地方室外很冷,可室內(nèi)的溫度卻很高,就這么把一個死人丟在房間里,過幾天尸體不就臭了么?
伴隨著這種想法,我就這么被局限在了屁大一丁點范圍內(nèi),除了炕,什么都看不見,也無法確定外界的白天與夜晚,自然沒了時間概念,只知道過了很久很久,而在這段時間里,再沒有一個人來過這里。
直至,一陣鋪天蓋地的強烈疲倦感傳來,這種古怪的感官才宣告終結(jié)。
下一刻,一切變得熟悉了……
我又能控制我的身體了,甚至,本能的一下子坐了起來,后腦和太陽穴突突的跳動,傳來的劇烈疼痛感告訴我——我確實是又“活”過來了!
“吱呀”一聲,緊閉的門忽然打開,我?guī)煾缸吡诉M來,上下打量了我一眼,笑意吟吟的問道:“衛(wèi)道長,現(xiàn)在感覺如何?”
……
(第一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