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5章 透明人(下)
人脈和攫取信息是牙行的基本功,作為一個合格的掮客,土行孫在這方面的本事是不用說的,再加上這孫子一門心思的惦記著廣川王劉去疾墓里的那只玉蟾蜍,需要借用我們的力量,雙方的關(guān)系正處于蜜月期,自然是盡了十分力,第二天我剛剛睡醒,手機(jī)上就已經(jīng)有一條兩個小時前發(fā)來的信息,赫然是土行孫拿到畫像后奔忙了一夜的成果。
不僅是我這里收到了,鷂子哥、老白,他們幾乎是人手一份,免去了我們彼此再去溝通交流的麻煩。
“聰明人啊,和這種人一起辦事,省事,舒服!”
我揉了揉酸澀的眼睛,嘆息了一聲“可惜了”。
小稚好奇的問我在可惜什么。
“車船店腳牙,無罪也該殺!”
鷂子哥笑道:“這都是古代的道理,那時候的車夫、船夫、腳夫、店小二,外加牙紀(jì),不是涉黑的潑皮就是謀財害命的兇人,一個不慎就坑了你了,最是信不過,到了現(xiàn)在大多數(shù)倒是被治的干凈了,可唯獨這牙行,還是信不過,這幫人現(xiàn)在又叫做經(jīng)紀(jì)人,你看有幾個老實的?坑人就跟吃飯喝水似得,那土行孫干著這行當(dāng),不是個好人,哪怕用的再得力,也不能交心的!”
小稚蹙眉琢磨著這話。
這孩子……
大抵是對社會的陰暗面有了太深的陰影,現(xiàn)在但凡聽到這些會坑人的主,必定是要反復(fù)斟酌揣摩的,把那些坑人的手段琢磨思索個透徹才算作罷!
我搖了搖頭,點開短信。
一張彩色紅底照片映入眼簾,照片上的人,與昨天凌穎畫的一模一樣!!
游俊杰,男,二十歲,職業(yè)技術(shù)學(xué)院大二學(xué)生。
父母為下崗工人,收入微薄,在城中村擺攤賣水果。
有一個姐姐,離異,三年前外出務(wù)工,至今未歸,音信全無,列入失蹤人口。
基本信息大概就是這樣了。
我繼續(xù)往下看,后面就是土行孫整理出來的一些其余信息了,大概他覺得可能會對我們有幫助,所以發(fā)了過來。
這個叫游俊杰的后生原來是個好學(xué)生,重點高中火箭班的尖子生,清華北大的種子,可是在姐姐失蹤后,學(xué)習(xí)成績陡然下降,變得頹廢了起來,沉迷于網(wǎng)絡(luò)不可自拔,從此一落千丈,高考后只能上了一個沒什么名氣的野雞大學(xué),高中時期的老師每每提及,都是一副痛惜的樣子,恨鐵不成鋼。
昨夜,土行孫查到了他高中時期班主任的電話號碼,打電話詢問了一下,得知了這么一件事情。
有一次,在課堂上,老師發(fā)現(xiàn)游俊杰在看一些不良小電影,很辣眼睛的那種,已經(jīng)不是男女敦倫了,而是……
班主任一度懷疑,游俊杰在性取向方面可能有些問題,大概是因為熬夜、上網(wǎng)、暴飲暴食等諸多原因,以前一個清瘦的小伙子,高中畢業(yè)時已經(jīng)癡肥的無法直視,而自打高中畢業(yè)后,他就再沒有聽說過和游俊杰有關(guān)的任何訊息。
至于游俊杰現(xiàn)在的下落,土行孫那里就查不出了,只是調(diào)查到了這個人的一些過往。
“去他大學(xué)一趟!”
我丟下手機(jī):“如果這個人還在,那兇手十有八九就是他,如果這個人不在了,那受害者應(yīng)該就是他了,鬼賞金也是他下的。”
早飯后,張歆雅和白霖匆匆趕到,不用說,張歆雅那里應(yīng)該也收到了這條短信,一行人匆匆上車趕往游俊杰所在的大學(xué)。
大學(xué)生活是自由的,尤其是對于一所野雞大學(xué)來說,課堂上明明只坐著十幾個人,可是當(dāng)老師點名的時候,五十多個名字念出去都會有人喊“到”,老師也懶得去戳破,作為一個成年人,他很清楚,下面那些正在洋洋自得的孩子遲早會為今天的所作所為買單,恰如那句話所說——再過十年,你且看他。M.
在這樣一所大學(xué)里找一個人是很困難的。
游俊杰的導(dǎo)師根本不記得有這樣一個人,當(dāng)我們問起的時候,他愣了好一會,然后取出名冊開始查,翻看了半天,總算是找到了這個人。
一個腋下夾著籃球,身高與體格子很是強健高大的男生,正陪著一個女孩兒匆匆從樓道里走過,導(dǎo)師扭頭看我們的工夫正好注意到了此人,臉上一喜,連忙叫住了這人,男生有些疑惑的走了進(jìn)來,班主任立即詢問對方游俊杰的下落。
“游俊杰?”
男生也有些懵,下意識的問道:“游俊杰是誰啊?”
“你一個宿舍的舍友啊!!”
導(dǎo)師黑著一張臉:“你連你舍友都不認(rèn)識?”
“我……”
男生臉色漲的通紅:“我不大回宿舍啊,老李他們幾個經(jīng)常在宿舍,要不去問問他們?”
導(dǎo)師煩躁的揮揮手趕走了男生,一時也有些尷尬,沒法子,我們說自己是游俊杰家里的親戚,一個好端端的孩子在他這兒,竟然沒人知道,他多少還是有些無語的,只能把宿舍的位置和房號告訴我們,讓我們自己去尋。
“奇怪!”
出了辦公室,張歆雅嘀咕道:“在大學(xué)里,導(dǎo)師叫不出學(xué)生的名字很正常,我們系主任見我一次問我一次名字,問了幾十次還是記不住,同班同學(xué)叫不出名字也很正常,可一個宿舍的叫不出就奇怪了。”
“是啊……”
白霖面色微紅地說道:“大學(xué)里一些有對象的人確實喜歡和對象在外面同居,但即便如此,宿舍還是要隔三差五回一次的,而且他們也不是一到大學(xué)就出去同居,最開始都是在宿舍的,早早就混熟了……
這個游俊杰卻沒人認(rèn)識……這……這就像是個透明人呀!!”
趕到此人宿舍的時候,里面的環(huán)境不好形容,堪稱烏煙瘴氣,滿地的煙頭子,腳臭味彌漫,好幾個人還在蒙著被子睡覺,現(xiàn)在都已經(jīng)快中午了!!
什么叫當(dāng)代惡臭青年?
這就是!
唯一醒著的是一個穿著相當(dāng)時髦,長得也白白凈凈的后生,一邊玩游戲,一邊開麥在噴人,倆腳翹在桌子上,小腳褲下露著倆大腳脖子,卻也不知道多久沒洗了,上面都能看見一塊塊黑痂……
好幾個人呼啦啦的涌進(jìn)宿舍,這廝渾然未覺,依舊在對著手機(jī)咒罵上單全家女性,語氣之兇狠,用詞之惡毒,不知道的還以為這是什么狠茬子,鷂子哥上前一把扯掉手機(jī),這廝才總算回過神來,跳起來就要罵人,卻被鷂子哥一把捏住了嘴巴,就那么生生給拎了起來。
“沒工夫和你廢話,有幾個問題。”
鷂子哥冷冰冰的,大抵是連續(xù)幾天的奔波,卻毫無結(jié)果讓他有些煩躁,此刻火氣格外的打,見過血的人發(fā)飆和市井間的叫囂完全是兩碼事,對方迎上他那雙毫無感情的眼睛時,立馬就慫了,連連點頭。
鷂子哥這才將之放下來:“游俊杰,這個人在哪?”
大腳脖子眨巴著眼睛,有點萌,瞧瞧瞅了鷂子哥一眼,試探性的問道:“您……是不是找錯地方了啊?”
鷂子哥看了眼蒙頭大睡的幾人:“這幾個人的名字都能叫得出來么?”
“能啊!”
大腳脖子直接說道:“我們五個每天一起排位,怎么會不認(rèn)識呢?”
“沒有一個叫游俊杰的?”
大腳脖子眨巴著眼睛……
鷂子哥沖出去看了眼門牌號,確認(rèn)自己沒走錯地方,一揮手:“把他們都弄起來!”
大腳脖子是個典型的尿窩豬,在同學(xué)面前特別橫,連推帶罵,不多時,四個頂著黑眼圈猶如癮君子一樣的后生就齊刷刷坐成一排。
本來我想尋個地方坐下,看了眼黑漆漆的床單,沒下得去腚……
鷂子哥再次詢問起游俊杰的情況。
三個人齊齊搖頭,唯獨一個鳥窩頭的矮個子后生嘀咕道:“游俊杰?這名字有點耳熟呀!”
須臾后,他才一拍大腿,問道:“這不就是那死肥豬嗎?”
我蹙了蹙眉,不大喜歡他這種口氣,不過想想游俊杰那張臉,確實挺胖的……
游俊杰三個字幾人沒印象,可一說死肥豬仨字兒,這些人全明白過來!
張歆雅蹙眉詢問道:“他不在這兒嗎?”
“都好長時間沒見著了。”
鳥窩頭抓了抓頭:“上回見著,大概是……一年前?”
“他這人特獨,跟我們不是一路的……”
“不太愛說話,看著挺內(nèi)向的……”
“愛放屁,特別臭……”
“基本不在宿舍啊,誰也不知道他在哪窩著呢……”
“好像也就開學(xué)時候在這住了兩三天吧,我覺得那孫子好像有毛病,有回早上我一醒來,發(fā)現(xiàn)他就坐在對面看著我,那眼神可滲人了,后來有一回在澡堂子碰見了,眼睛直勾勾的看著一大堆不穿衣服的老爺們,我那時候就覺得他有點變態(tài),后來他盯著我看個不停,我沒忍住就抽了他一嘴巴子,那天晚上他鉆在被子里哭得不行,哥幾個沒法睡覺,就一齊給他來了一頓,打那以后就不回宿舍了……”
“大概一年前吧,忽然就回來了,以前我記得挺窮酸一個人,那回回來闊綽的不行,拿著一臺微星本兒,揣著蘋果手機(jī),那一身裝備……少說得好幾萬吧?我看他抱著個本兒玩挺帶勁,就上去看了看,誰知道他居然摸我手,我瞅著他有點飄,一生氣掄起那本兒就掄在了他臉上,屏幕碎了,我還挺害怕,琢磨著自個兒賠不起,哪知道他居然捂著臉哭著跑了……”
“打那以后,我們就再沒見過這人……”
“……”
四個面色蒼白頂著黑眼圈,猶如吸血鬼一樣的人坐在那七嘴八舌的說著,還真是說出了不少有用的東西……
“那臺電腦他沒帶走?”
張歆雅敏銳的捕捉到了關(guān)鍵處。
“沒有啊……”
被摸了手的男生說道:“我就是煩他這人,好像跟個變態(tài)似得,變態(tài)也就算了,還老拿一個宿舍的哥們開涮,就忍不住動手了,可誰也沒想貪他那點東西啊,本兒砸壞了,他轉(zhuǎn)身跑了,我就幫他把東西拾掇了起來,鎖在了他柜子里,跟家里要了點錢,都準(zhǔn)備等他回來賠給他了,誰知道他再沒回來……”
我立即問:“他的柜子是哪個?”
那男的隨手一指,上面上了鎖,鷂子哥一拳頭過去,鎖掛“咔嚓”一聲就崩開了,里面果然有一臺屏幕壞掉了筆記本。
“這東西我們先帶走了!”
我撂下一句,轉(zhuǎn)身往外走,那男生正欲說話,被鷂子哥惡狠狠的瞪了一眼,只能舉起手,表示自己不摻和。
上了車,張歆雅嘗試著打開電腦,屏幕雖然壞了,卻還能開機(jī),只不過有密碼。
“交給我吧!”
白霖接過電腦,白皙修長的食指噼里啪啦的在鍵盤上躍動著,感覺都帶出了一道道的殘影,速度快的不可思議,一個簡單的密碼很快就被破解開了,之后她一直都在翻看電腦里的各種訪問記錄。
后來,也不知她看到了什么,面色一下子蒼白起來,抬頭有些艱難的說道:“我好像找到了一些線索,有點恐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