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9章 伴神而眠
夏村,我……
太突兀了!!
原本沒有絲毫關(guān)系的人像是被強拉硬拽一般扯到一起,黑蛇的語氣里充斥著宿命論的味道,有種莫名的哀慟憂傷。
眾多紛雜的念頭閃過我的腦海,原本已經(jīng)理順的思路被攪的再次混沌起來,千絲萬縷,抓不到關(guān)鍵處。
不僅是我,鷂子哥他們也沒好到哪里去,震驚之色不加掩飾,都是刀山火海淌過來的主,怎能分不清黑蛇說的是真是假?可偏偏正是因為黑蛇說的是真的,事情才更加耐人尋味。
唯獨無雙對此不感冒,橫刀守在我面前,身子微微弓著,像一頭隨時會撲向獵物的豹子。
嘶嘶……
青銅棺槨后發(fā)出陣陣蛇鳴聲,偶爾夾雜著布帛破裂聲,待一切寧靜下來后,一個黑衣女子徐徐從后面走了出來,長長的紗裙托在地上,相貌極美,卻不端莊,下巴極尖,換了誰看恐怕也會第一時間想到“蛇精”。
這確實是一條美女蛇,身段妖嬈,行走時頗有種煙視媚行的感覺,只是臉色卻不大好看,虛弱的很。
不用說,這便是那黑蛇所化了。
她一雙媚眼如絲,眼波流轉(zhuǎn)間細細打量了無雙兩眼,脫口贊道:“好漢子!”
說此一頓,幽幽道:“你們這一脈總有些惑人心神的本事,總有忠肝義膽的好漢前赴后繼的為你們送你,讓人羨慕又惱恨。”
這話是說她認識我家祖上?
我微微瞇起眼睛,沖著那口青銅棺槨昂了昂下巴:“棺中的人是誰?”
“蘇牧。”
黑衣女子很有分寸,走到距離我們數(shù)十步遠處便駐足,不再繼續(xù)向前,讓我松了口氣,她要繼續(xù)靠上來,我都不知道到底該不該用手里的刀招呼她。
蘇牧?!
我品著這個名字,夏商之前,姓名與我們現(xiàn)在不大一樣。
譬如茳姚,實際上她的名字是茳,姓氏是姚。
這是一座夏墓,棺中人的性命也是如此,名蘇,姓牧。
歷史上沒聽說過這樣一個人,不過夏朝也沒留下過幾個名字,我沒聽說過也正常。
“力牧的后人?”
略一琢磨,我心里就有了些了解:“鳴條之戰(zhàn)時,應(yīng)該就是此人率領(lǐng)虎彪力士臨陣離開,前往北方抵御黑霧的吧?”
這座墓葬就是為那一批虎彪力士所準備的。
夏商公墓,氏族合葬、乃至于是一整個部族合葬在一起,屢見不鮮,似這等一支軍隊葬在一起也不是什么值得吃驚的事情,不過那時候已經(jīng)進入了階級社會,公墓里自然也要分上下尊卑,這座墓室獨處一地,足以說明棺中人的身份。
換而言之,這件墓室就是整個墓葬中的主墓室了。
磐奴是守墓者,絕不會允許鳩占鵲巢的事兒發(fā)生在主墓室里,這就說明,黑蛇不是外來者,它就是屬于主墓室!!
陪葬者,還是守護者呢?
黑蛇姿態(tài)很高,話里話外都在告訴我,磐奴得聽她的,有什么事情都得匯報她,這足以說明她的地位。
墓葬是亡人的世界,里面自有一套自己的規(guī)矩和上下尊卑,無論是殉葬者還是陪葬者,都沒有黑蛇這樣的地位。
這就很有意思了,讓我不禁想到了《萬葬經(jīng)》里提到的一種先古墓葬傳統(tǒng),叫做伴神而眠。
所謂伴神而眠,并不是說真的抱著一尊神靈睡覺,這和蒙昧未開時的圖騰信仰有關(guān)。
據(jù)說上古先民里做出杰出貢獻者,功績足以得到神靈的認可,這才有資格享受這種待遇,不外乎就是死時身邊放個圖騰里的動物而已。
譬如有部族以熊為圖騰,那么他們部族里的大人物死了以后,墓穴中就會放進去一頭活熊,這頭活熊就是這個墓葬中的最高話事人了,地位甚至要凌駕于墓主人之上,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就是神靈的代言人,哪怕掀開棺材吃了死人也沒法干涉。
這條黑蛇,就是這座墓葬中的圖騰神!!
蘇牧死后,因為他的功績很大,有資格伴神入眠,所以,人們便捉了一條黑蛇放進了墓穴中,怎料數(shù)年前的時光里,這條黑蛇竟然活了下來,而且成精了!!
以蛇為圖騰。
這讓我想到了人文始祖伏羲氏,伏羲氏便是以蛇為圖騰,到了黃帝這里,已經(jīng)演變?yōu)橐札垶閳D騰了。
墓主人蘇牧是力牧的后人,他們以蛇為圖騰,豈不是說,力牧本身是信仰蛇圖騰的?
他難道是……伏羲氏部族的人?
對于我的一切猜測,黑衣女子點頭全部應(yīng)承了,并且直言告訴我,她的名字叫做柳嬌,按說作為蘇牧的伴神,她應(yīng)該以牧為姓,可她卻不大愿意,因為當(dāng)年被捉到這里的時候她還是一條懵懂的小蛇,莫名其妙就沾染上了天大的因果,換了誰都不樂意,一個柳字不過是點明了她的本家是誰而已,又含著她想要化蛟成龍的夙愿。
提及此處,她眼神黯然,本來已經(jīng)到了化蛟的節(jié)骨眼兒上,結(jié)果討封失敗,成了現(xiàn)在這個模樣,能高興的起來才怪,又說伏羲氏當(dāng)年定下嫁娶婚姻之后,氏族當(dāng)中有人不愿意,于是遠走北方,這便是力牧那一支族人的來歷,他們雖然不喜伏羲氏定下的規(guī)矩,但始終以蛇為圖騰。
柳嬌很坦然,說起這些的時候沒有絲毫的避諱,我心里的許多戒備也放下了,干脆在墓室里席地而坐,輕聲道:“你說你見過我家祖上?是誰呢?”
“不知道,那時我還只是一條蛇,沒有經(jīng)歷過那段歲月,但是我卻知道你手中這枚兵器的來歷,當(dāng)年……磐奴見過!”
柳嬌的眼神落在我手中的天官刃上,輕聲道:“不然,你以為你真能從下面那座大殿里走出來?虎彪力士從不知恐懼是什么,一旦酣戰(zhàn),不死不休!”
我有些詫異,沒想到會是如此。
難怪我僅僅是刺傷了磐奴,根本沒有讓他喪失戰(zhàn)斗力,卻用天官刃幾次逼退他,敢情根本就不是因為天官刃的威力,而是因為天官刃上面承載著一段巨大的人情?
答案已經(jīng)很明顯了,我們禮官一門曾經(jīng)摻和到了那場大戰(zhàn)中!
我有些頭疼,怎么哪里都有禮官一門活躍的痕跡呢?
那時夏末商初,距今三四千年以前!!
關(guān)于那個時期……我家活著的人是誰我都不知道!!
太過久遠了,許多東西已經(jīng)無法追溯。
不過,看樣子應(yīng)該是一段善緣。
他究竟在其中扮演了一個什么樣的角色呢?
事關(guān)自家,我來了興致,眨巴著眼睛輕聲道:“仔細說說!”
“很不好說,事情很復(fù)雜,一言難盡!”
柳嬌也在我對面盤坐下來,耷拉著腦袋沉思了許久,抬頭意味深長的說了一句話:“他……終結(jié)了戰(zhàn)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