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8章 狼拍肩
一個交情很淺的老頭,一對素昧平生的夫婦……
我絞盡腦汁的思索,實(shí)在看不出手里的這件事情會如何影響到我的命運(yùn)。
在我看來,能對我的命運(yùn)產(chǎn)生巨大的影響的,不外乎應(yīng)是我生命中極其重要的人或事了,可這件事情哪里重要?說句不好聽的話,現(xiàn)在事情看起來還在我的掌控中,一旦發(fā)現(xiàn)因果干系太大,我們哥幾個擔(dān)不住,我恐怕立馬就會拍拍屁股走人,讓齊老漢另請高明。至于與此事有干的人,我就認(rèn)識一個齊老漢,關(guān)系還是那種說兩句掏心窩子的話就算是交淺言深的級別,一定要說的話,我必須得承認(rèn),我喜歡這老頭子種的小白菜,嫩的能掐出水來,張歆雅用醋溜一下,不必再放其他佐料就香,爽口到極致。
總不可能就因?yàn)橄矚g老頭子種的白菜,就讓我的命運(yùn)受到牽連吧?
一路上,我腦袋里都在琢磨著這件事情,實(shí)在瞧不出什么端倪,不過既然我?guī)煾刚f了,我也就留了個心眼,對于命運(yùn)這回事,我現(xiàn)在已經(jīng)看得不像是以前那么重了,無論是青竹還是我?guī)煾福颊f過,一個人的命理中有很多變數(shù),三分人數(shù),七分天數(shù),一變則皆變,我?guī)煾钢皇强吹狡渲心骋粭l分叉上的某一個畫面,只是一種可能性,可以作為參考的一個依據(jù),警戒的作用大于預(yù)知,未來真的如何,還得是自己親自走過后方知其中百味,說我命由我不由天太狂,容易遭雷劈,但說只看眼前,莫問前程,還是對的。
事情沒想通,但我內(nèi)心里漸漸的也就暢快了。
等我們再回到齊老漢那里時,已經(jīng)是夜里八九點(diǎn)鐘了,鷂子哥和無雙餓的前胸貼后背,一左一右蹲在門口就像是哼哈二將似得,活脫脫就是兩個大山炮。
不必多說什么,將引娣夫妻抬上車,先去市里搓了一頓,幾人一合計,時間太晚,找房子是不大可能了,回真武祠的話,引娣夫妻二人的狀態(tài)不允,道家清靜之地,容不下這么兩個邪祟侵身的人,他們的狀態(tài)比大粽子好不了,住在那里恐怕會出問題,干脆就尋酒店下榻住一夜。
說來也有意思,酒店的前臺態(tài)度甚是詭異,張歆雅上前說話的時候,服務(wù)員眼觀鼻鼻觀心,都在神游,幾次三番的詢問,服務(wù)員如夢方醒,露出職業(yè)化的笑容,回應(yīng)說今夜客滿。
一家客滿,兩家客滿,家家客滿。
不年不節(jié)的,經(jīng)濟(jì)環(huán)境也不景氣,哪來那么多客人?
一連去了數(shù)家酒店,我們總算是明白過來了,看了一眼車上的引娣夫妻,原因在這兒……
齊老漢像個受氣包一樣,倍覺委屈,怒聲說現(xiàn)在的人良心都壞了,收容兩個病人都不成,就不怕遭天打雷劈嗎?
我搖了搖頭,心想擱我是開酒店的我也不收,瞧瞧您自個兒的女兒女婿,看著跟倆死人有區(qū)別嗎?酒店又不是停尸房,更不是趕尸客棧,今兒個讓我們?nèi)胱×耍鲀簜€人家的生意還做不做了?
我們幾人見慣了人情冷暖,對于這正常至極的考量,實(shí)在是生不出什么不滿。
張歆雅窩在車上,拿著手機(jī)扒拉查找著日租的房子,看了一遍價格后,小臉像吃了苦瓜一樣皺巴著,問鷂子哥治這病大概需要多久,鷂子哥回應(yīng)說少則三四日,多了就不好說了,得看這夫妻二人的造化,一般來說,都得是八九日才能好利索了。
聽完后,張歆雅一哆嗦,萎靡在了副駕駛上。
我腦袋探到前面,看了一眼價格,又與張歆雅默默對視了一眼,兩人眼中都閃爍著一個意思——這么貴?這要住個一個來月,我們幾個又得山窮水盡了,到時免不了我穿上道袍出去坑蒙拐騙,這種事兒干的多了,我不敢保證我?guī)煾笗ξ易龀鍪裁础?br/>
張歆雅忽然“噌”的一下坐起,眼巴巴的望著我,說我那鋪?zhàn)邮遣皇沁€沒租出去呢?
如果不是她說,我都忘記自己也是有房的人了,那鋪?zhàn)哟_實(shí)還在,這些日子我都掛出牌子準(zhǔn)備招租了,可惜隔三差五的出去辦事,手機(jī)老是換,哪怕是有人看上了鋪面也聯(lián)系不上我,到現(xiàn)在還沒租出去呢,房子一直空著。
這下子輪到我為難了,酒店不愿意讓這倆人住,難道我就愿意么?說句不好聽的,現(xiàn)在還有不干凈的東西窺伺著這倆人呢,萬一鬧出什么動靜,被街坊鄰居知道可怎么好?隔壁有個老虔婆,舌頭恨不得四十米長,別人掄出四十米的大刀砍人,老虔婆逢人就伸出四十米的長舌狂舔,街坊鄰居誰家沒被她暗地里編排?老張家媳婦沖大伯子笑了笑,就成了二人有染,老李家兒子出去洗了個澡,受點(diǎn)風(fēng)寒感冒了,于是小伙子就被傳出得了花柳病,以前有人想給我說個對象,第二天我就看見老虔婆一邊嗑瓜子一邊在門口笑瞇瞇的跟人說,我這孩子看起來身子單薄,指定腎虛,房事無力,她老人家經(jīng)驗(yàn)豐富著呢,指定沒錯,原本約好的相親會面,就那么石沉大海了,介紹姑娘的大叔說姑娘有事出門了,回頭有機(jī)會再說。我甚至可以想象到,讓這倆人住進(jìn)去,甭管有沒有鬧出什么事兒,但凡被那老虔婆看見,我家鬧鬼的事兒指定得傳出去,這屋子就甭想租出去了。???.BiQuGe.Biz
齊老漢眼巴巴的看著我,泫然若泣。
一個臉膛子黝黑的老農(nóng)露出這份神色實(shí)在辣眼,我拗不過他的注視,狠狠瞪了張歆雅一眼,終于點(diǎn)了點(diǎn)頭,心里想著——罷了罷了,我老爹就給我留下了這么一份產(chǎn)業(yè),不租就不租吧,鋪?zhàn)臃旁谀歉羧钗迥芑貋砜纯匆埠茫彤?dāng)是留個念想了。
這下好了,房子也不用租了,果然對于一個財迷來說,總能在最短的時間內(nèi)找到省錢辦法,至于坑死了誰壓根兒就不在其考慮范圍內(nèi),這是天賦,旁人難及!
半年沒回鋪?zhàn)樱僖淮瓮崎T而入的時候,心里只剩下了辛酸。
人都是賤脾氣,以前看鋪?zhàn)拥臅r候向往著驚險刺激的生活,如今倒是過上了朝不保夕的日子,每逢在生死邊緣掙扎時,又會莫名覺得,以前做一條咸魚也不錯。
屋子沒人打掃,早已是遍地灰塵。
齊老漢自覺欠著我們,自發(fā)的收拾起了屋子。
趁此工夫,鷂子哥招呼無雙和老白把引娣夫妻抬上了樓。
只有我和張歆雅像兩條無家可歸的孤魂野鬼一樣,游蕩在屋子里。
張歆雅摩挲著洗手間的那些化妝品,緊緊抿著嘴唇,問我她以前是不是特漂亮?
我很認(rèn)真的點(diǎn)了點(diǎn)頭,一點(diǎn)都沒敷衍的意思,旁人是長相五分,化妝六分,開個美顏濾鏡九分,她隨意化個淡妝就九分了,要是再開個美顏……不得了嘍!
這也正常,瞧瞧我?guī)煾秆跻粯拥娜菝簿椭浪哪赶祷蛴卸嗝磸?qiáng)大了,用她的話說,她其實(shí)是她們家第二丑,第一丑是她爸,從小到大兩人幾乎一直在她母親的冷嘲熱諷下艱難度日。
張歆雅對著鏡子看了看現(xiàn)在的自己,想想每天為了點(diǎn)菜錢就要摳門、還得在道觀里給幾個臭男人做飯的悲慘生活就輕嘆一聲,又拍了拍自己現(xiàn)在肌肉極其發(fā)達(dá)的大腿,摸了摸風(fēng)吹日曬略顯粗糙呈現(xiàn)出小麥色的臉蛋,落寞的說了一句,再回不去了。
老白忽然從犄角旮旯里冒了出來,說他一點(diǎn)都不嫌棄,不信可以找個地兒試試,激情度管夠。
張歆雅從我腰間抽出天官刃二話不說就追殺了上去,一時間雞飛狗跳,冷清的屋子里總算有了點(diǎn)人氣兒。
引娣是個女人,我們不方便照料,張歆雅就拿了瓶酒精去屋子里幫她清洗身體,鷂子哥說了,治病先凈身,可沒多一會兒,張歆雅就沖了出來,臉色發(fā)苦,大口喘息著。
我們不明所以,不過當(dāng)我們解開她丈夫的衣服以后,男人的樣子讓我終身難忘,渾身上下幾乎沒一塊好肉,全都是被蟑螂咬的傷口,我都不知道蟑螂原來咬人這么兇,活活把皮肉扯了下來,留下坑坑洼洼的血洞,把光潔的皮膚咬成了月球表面,皮下的臭膿流了出來,里面的秋衣都長在了肉上,時間久了,有些地方都扯不開,鷂子哥只能先用水濡濕,然后才一點(diǎn)點(diǎn)的扒下來。
我不得不感嘆,這人的生命力真強(qiáng),就像是荒草一樣,這樣的摧殘都能經(jīng)得住。
治療爛肺病其實(shí)并不難,難的是第一時間找對人,認(rèn)出病癥,時機(jī)把握對的話,不過就是用幾副草藥罷了,若說唯一的玄門手段,便是一道上清靈符,這種符箓就是護(hù)身的,可以驅(qū)逐邪祟,抱守真我,這段時間我寫下了很多,而且一些草藥我們隨身帶的也都有。
這大大方便了鷂子哥施救,他先是用酒泡了一下茅草和抹草,這兩樣都是最著名的辟邪藥物,普通人家中常備都有巨大好處,待這兩樣草藥泡軟后,就將草藥放入水中,好幾個大盆同時燒開,水汽滾滾,整個洗手間里就跟汗蒸房一樣,將引娣夫妻二人放到其中,狠狠熏蒸了一個多小時。
夫妻二人身上掛滿了水珠兒,也不用擦拭,直接放入浴缸里,浴缸中的水溫極高,而后鷂子哥將配好的藥放入其中。
我看過成分,也很簡單,艾草、香茅八錢,菖蒲六錢,再加一點(diǎn)青蒿,搗成粉末,最后再加上一兩碾成粉末的雞喉,然后倒入浴缸里,最后再把我做的兩道上清靈符貼在夫妻二人的腦門上,就跟鎮(zhèn)壓僵尸似得。
“這就成了。”
鷂子哥看著安置好的二人,輕聲道:“其實(shí)驅(qū)逐這種惡宅惡氣很簡單,和驅(qū)逐野獸差不多,最難的就是找個靠譜的道人,求一道有靈氣的上清靈符,有靈氣才靈嘛,這靈符就是追逐在野獸身后惡犬,攆著他們體內(nèi)的惡氣不斷向預(yù)設(shè)的包圍圈里跑,待從他們身體里鉆出來,就會被這些藥草中和掉,再也回不去了,這些藥草你也看了,都是些驅(qū)邪的藥草,方子還是我當(dāng)年從一個老道那里換來的,用了一塊明朝時期的上好白玉!”
果然,引娣夫妻二人入水后沒多久,就見到了效果,絲絲縷縷的綠膿從他們被蟑螂咬的傷口里溢了出來,在水中擴(kuò)散著,很快就消失不見了,再沒鉆回他們體內(nèi),我催動地靈珠開眼來看,水面上黑氣繚繞,上清靈符散發(fā)著微光,這些黑氣很快又散掉,倒是屋子里臭氣熏天。
齊老漢賊眉鼠眼的悄悄來看了一次,一見有了效果,驚為神人,跪下就沖著我們磕頭,嚇了我們一大跳,連忙把他扶了起來。
老人家涕淚縱橫,我們看不得這樣的場面,也知道安慰不了,再加上受不了洗手間的氣味,就紛紛躲避了出去,留下齊老漢照顧二人。
離開前,我朝里面看了一眼,齊老漢坐在浴缸前,小心翼翼的理著引娣的頭發(fā),一個四十多歲的女人,在她老父親的眼中,大概永遠(yuǎn)都是那個追在身后要糖吃的小姑娘,哪怕歲月流逝,時光侵蝕了容顏,在她老父親的眼中她都是世間最美的瑰寶。
這一幕溫暖又感人,比起我最近這陣子見到的丑惡,我覺得這一次事情做的很值,做好人或許沒好報,但心里舒坦,我忽然明白我?guī)煾笧槭裁匆恢备嬖V我要做個好人了,他是真的為我好,富貴生活易求,安寧內(nèi)心難得。
泡澡時間鷂子哥也是定為了一個小時,正常來說十幾分鐘便好,太久了容易壞身體根基,可惜我們等不了那么長時間,外面還有一個不知是什么的東西在窺視著,隨時會來索命,天底下沒有千日防賊的道理,誰也不敢保證一定能護(hù)得住這夫妻二人,只能盡量加快進(jìn)程,但每天泡一個小時已經(jīng)是極限,即便如此,恐怕也得好幾天才能醒來,他們受惡宅侵蝕太久,淤毒太重了!
治療過程沒什么意外,很快,我們幫著齊老漢把夫妻二人安置到了張歆雅以前住的屋子里,我們幾個則輪流放哨。
一番折騰下來,明明吃過晚飯不久,幾人又覺得有些餓了。
鷂子哥說,這是我們下墓的時候餓怕了,胃里一抽就覺得餓。
不過,這是市里,二十四小時營業(yè)的店多了去了,沒必要委屈自己。
合計一下,就留下無雙老白張歆雅三人守著,也不怕出事,我和鷂子哥出去買飯。
這里我熟門熟路,離的不遠(yuǎn)就有一家快餐店,時值午夜,我和鷂子哥結(jié)伴,一邊閑說著,一邊在路上游蕩著。
途經(jīng)一個拐彎處的時候,旁邊黑洞洞的小巷子里卻忽然傳來一道脆生生的女孩聲音:“大哥哥,你知道什么是狼拍肩嗎?”
……
(4300字大章,更的完了,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