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4章 鎖爺
有種拒絕方式叫做我一言不發(fā),就這么默默的看著你。
自然,這種方式對于那紅毛老鬼和大胸脯女鬼來說是完全沒用的,它們會假裝看不見你的神色,繼續(xù)與你糾纏。
戚姑不會像那二者一般不要面皮,臉色一冷,拂袖而去。
我見她離開,不由松了口氣,輕嘆道:“要是你當(dāng)初這么知情識趣,怎么會把自己斷送了,落得個凄慘下場!”
說真的,我還真怕她不肯離去,依舊糾纏,因?yàn)闅v史上的戚夫人確實(shí)就是這么個天真的人,沒有門庭支撐,以為生個兒子便能和呂后一較高下,摻和進(jìn)了東宮之爭這臺絞肉戰(zhàn)車?yán)铮劭磾÷洌话l(fā)配永巷,還不知蟄伏,又編撰詩歌,控訴冤情,把希望寄托在公道二字上,一副要死灰復(fù)燃的跡象,硬生生給自己招來一場生不如死的磨難。
戚姑一走,四周又陷入沉寂,真的是鬼影子都沒一個。
關(guān)于點(diǎn)將臺的傳說很少,從古至今見過的也就只有寥寥幾人而已,我今天還是頭一次聽說,這種事情估計(jì)是完全沒有先例的,我一時(shí)間抓耳撓腮,又實(shí)在是想不出什么更好的辦法,只能一味的大呼小叫,試圖引出一兩個能和水王爺一爭高下的主,可惜,完全沒用。
這時(shí)候,我手腕沒來由的一緊,明明看不見有什么東西束縛在上面,皮肉上卻憑空出現(xiàn)了一條深深的勒痕。
“糟了,時(shí)間到了!!”
我面色一下子變得蒼白起來,老白說的很明白,時(shí)間到了,不回去就永遠(yuǎn)回不去!
可是,如果請不到什么大神跟我一同回去,這和回不去有什么區(qū)別?恐怕還得連累鷂子哥他們!
手上的拉扯力量越來越頻繁……
我知道,真的沒有時(shí)間了!
“我去你媽的陰司!!”
情急之下,我終于撕破了面皮,沖著茫茫霧海大吼道:“沒人跟老子走是不是?那就別怪老子掀桌子,回頭放了玉骨尸出來,大家都別吃飯!”
說完,我拴著紅繩的那只手反手一抓,便察覺攥住了一條看不見的繩子,繃的筆直,那正是老白拴在我手上的繩子,似我這般進(jìn)入陰間的人,算是被接引而來,要想回去,最好的方式自然是被送回去,或者是陽間那頭也有接引,這根繩子便是接引了,只要我閉上眼睛放松下來,老白便能輕輕松松把我拉回去。
我也照此做了,閉上眼睛的剎那,那繩子上的拉拽力量忽然之間變得無窮大,扯得我整個人都飄了起來,眼看就要從點(diǎn)將臺上飛出去,這時(shí)候,頭頂上忽然傳來“嗡”的一聲巨響,猶如把腦袋伸進(jìn)大鐘里,外面有個彪子在不停的猛砸大鐘,瞬間震得我眼冒金星,那股正在拉扯我的力量也一下子消失了……
恍惚間,我聽到“嘎嘣”一聲,手上的束縛感沒有,似乎有什么東西從我手上滑落了下去。
紅線……斷了!!
啪!
我四仰八叉的摔在石臺上,仰面正好能看見,我頭頂上不知何時(shí)綻放出了一團(tuán)熾烈的金芒,隱約可見里面似乎有個什么東西,卻根本看不清那到底是什么!
這時(shí),一道威嚴(yán)的聲音自那金光中傳出:“哪來的賊子,竟敢辱罵陰司!!”
沒請到有本事的老鬼不說,眼下都回不去了,眼瞅著自己死定了,我還有個狗屁的敬畏之心,惱火之下,潑性也來了,管他是誰呢,哪怕是北帝酆都來了都不怵,直接跳將起來,解了褲腰帶就準(zhǔn)備在這點(diǎn)將臺上給他留下點(diǎn)什么,順便寫個衛(wèi)驚蟄到此一游,嘴巴里也是不干不凈的罵著,這世上的罵人話大概當(dāng)屬華夏最強(qiáng),我更是深得精髓,上至北帝酆都,下至十大陰帥,但凡陰司里能叫得上名號的,幾乎都被我捎帶了,又從他們的奶奶輩女性開始往下數(shù),挨個兒的問候,嘴巴里就跟連珠炮似得,連我都驚訝,沒想到自己惱羞成怒下戰(zhàn)斗力竟然如此之高……
“氣煞我也!!”
金光中爆出雷霆一般怒吼:“賊子,有辱斯文,丈責(zé)!!”
這話方落,剛剛有了點(diǎn)尿意的我,感覺褲襠上被人狠狠搗了一拳頭,一下子把尿全給懟回去了,我“嗷”的慘叫一聲,弓著身子倒地,痛苦的一張臉都扭曲了,不停的打滾。
然后……
我發(fā)現(xiàn)自己連慘叫打滾的自由都沒有了。
有看不見的大手把我按在了點(diǎn)將臺上,隨后我背部就傳來一陣陣鉆心的疼痛……
這是很怪異的一幕,明明看起來什么都沒有,卻能聽到棍棒打在皮肉上“噼里啪啦”的爆響,力道十足,僅僅幾棒子下來,我便沒了知覺,連痛苦都感覺不到了,只能察覺到自己越來越孱弱,隨時(shí)會分崩離析……
終于,毒辣的棍棒不再落下。
金光中的聲音又一下子變得平緩了起來,飛快切換到了圣人模式,輕飄飄的說道:“小小懲戒,爾當(dāng)銘記,不可再孟浪,陰司當(dāng)敬畏!”
你都快把老子打死了,不,掐斷紅繩的那一刻起,你就已經(jīng)殺掉老子了,現(xiàn)在告訴老子是小小懲戒一番?
我原本被棒打的提不起分毫力氣,此刻也是氣得七竅生煙,強(qiáng)行撐著爬起一些,仰頭咬牙道:“要嘛就整老子個魂飛魄散,否則,爺爺哪天爬起來了,一定弄你個雞飛狗跳!”
那聲音再沒有出現(xiàn),仿佛覺得和我用這些氣話來斗嘴很沒品似得……
最賤的是……
我頭頂?shù)慕鸸鈹咳チ耍瑢Ψ椒路鹨屛液煤每辞宄降资钦l動手打的我,隨時(shí)歡迎我去報(bào)仇……
我咬牙切齒,再沒大喊大叫,定定望著沉浮在頭頂上的東西。
沒錯,這就是個物件!
準(zhǔn)確的說,這是個牌匾,上面用篆書寫著兩個大字——酆都!!
說真的,看清這倆字兒的時(shí)候,我真的被嚇得渾身一激靈,報(bào)仇什么的早就拋到九霄云外去了,滿心里就剩下了一念頭——他爺爺?shù)模y不成真是酆都大帝?
可是轉(zhuǎn)念一想,又覺得不對勁。
這牌匾的模樣,明顯是古代城門口掛的那種牌匾,酆都大帝是陰司的主宰者,不可能這么沒格調(diào),走到哪,都弄個偌大的城門牌匾寫上自己名字,告訴別人自己是誰,太掉價(jià)了……
這個牌匾,這應(yīng)當(dāng)是陰司酆都鬼城的牌匾。
掄著城門牌匾滿地跑的主,這尿性,在陰司只有一路貨色能有——城隍爺!!
在古代,有水的城叫做池,沒水的城叫做隍,城隍爺,便是一座城池的守護(hù)者!
城隍爺有很多,古代有許多忠良死后因?yàn)楣兲螅隽顺勤驙敚瑥拇舜陉栭g某一城里,享受香火供奉,綿延不絕,譬如文天祥,這就是京城的城隍爺,再比如漢朝的將軍紀(jì)信,是鄭州的城隍爺……
不過這些陽間數(shù)不勝數(shù)的城隍爺那都不過是小城隍而已,眼前這位都把酆都鬼城的城門牌子拎出來了,這就說明他是酆都鬼城的城隍,是天底下最大的城隍……
這就比較驚悚了,據(jù)我所知,牛頭馬面,日游夜游這些陰帥就是跟著這位城隍爺混的……
從某種意義來說,這位城隍爺?shù)牡匚徊槐仁铋惲_差!
雖然沒見著本尊,就見了一個城門牌子,但這也是我此次請神見到最大的角色了,有城隍爺在,什么回不回得去陽間,那叫問題嗎?水王爺?那不就是一指頭就能戳死的貨嗎?
老白早就說過,我是個實(shí)在人,實(shí)在人最大的一個特點(diǎn)就是從來不記仇,搞清楚這主的來歷后,仇不仇恨的很重要嗎?
我“哼哧哼哧”都笑出了倆大鼻涕泡,更不覺得身子骨疼痛難忍了,麻利兒的從點(diǎn)將臺上爬起來,仰頭立即說出了一番肉麻到我自己都不停打冷顫的話,把自己形容成了一個心懷正義的卻走投無路的道門子弟,欲攘除妖邪,深恨身單力薄,無力回天云云……
“酆都”二字高懸頭頂,卻遲遲沒有回應(yīng)。
也不知這位城隍爺究竟是被惡心到了,還是被感動到了……
“其形猥瑣,其情虛偽,其心可誅。”
良久后,那道聲音再次響起,僅僅說了十二個字,就讓我從天堂回到地獄,赤條條的就差照著我臉皮狠削了,關(guān)鍵削不削我的不重要,都說的這么直白了,擺明就是不幫忙嘛,不幫忙誰還鳥你個鬼,我張嘴又要狂噴三字經(jīng),卻聽對方話鋒一轉(zhuǎn),說道:“點(diǎn)將臺自古為圣賢論道之地,雖不知你這等潑皮無賴是如何來到這里的,然酆都有令,來此者即為有緣,有求必應(yīng),你的要求,自當(dāng)滿足。”
說此一頓,他聲音忽然變得冷厲起來:“黑無常,此規(guī)矩你不是不懂,卻明知故犯,攛掇諸多部曲隱而不見,罪加一等,杖責(zé)一百,閉門思過!”
好家伙!
我算是聽明白了,原來我在這不受待見,壓根兒不是頭一回來這里不明就里熱鬧了陰司的諸多神祇,敢情是黑無常在從中作梗呀!
八爺果然是八爺,就是個老王八,心眼忒小了!
我氣得臉色鐵青,要不是這一趟自有一份運(yùn)氣在,恐怕我還真要空手而歸,最后交代在那座氐人國的古墓里了!
這時(shí),城隍爺又喝道:“銀將軍,你與這賊子走一趟。”
語落,我頭頂上濃霧翻滾,那道牌匾漸漸消失了。
銀將軍?
這又是哪尊神?
我一時(shí)半會沒有反應(yīng)過來,卻見滾滾濃霧中忽然走出一道人影,眼睛暴凸,與金魚有的一拼,口中吐出獠牙,活活就是個惡鬼羅剎的模樣,頭上戴著金箍,穿著古代的鎖子甲,身后披著藍(lán)袍。
這模樣太熟悉了,許多城隍廟里都有這樣的塑像!
我原本還在罵這城隍爺不厚道,派個無名小卒出來糊弄人,沒成想來的竟然是一位不是陰帥的陰帥!
這就橫讓人驚喜了,我所有的不快全都煙消云散,只顧著咧嘴偷笑個不停。
城隍爺麾下有六部將,撇開牛頭馬面,黑白無常外,便是枷鎖將軍了。
這枷鎖將軍有兩個,一個是枷將軍,也叫枷爺,還有一個就是鎖將軍,也叫鎖爺,這兩位負(fù)責(zé)押送亡人,不是陰帥,卻未必比陰帥差了!
眼下出來的這位,赫然就是鎖爺了!!
“某家應(yīng)命而來!”
鎖爺隔著大老遠(yuǎn)便一聲大喝,走到我近前,二話不說,一把將我提溜起來:“走吧,且容某家看看哪個不開眼的找死,一棍子打扁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