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1章 主墓室
咔嚓!
清脆的斷裂聲在空曠的墓道中回蕩著,鷂子哥一刀斬斷銹跡斑駁的鐵門上纏繞的鎖鏈,這鎖鏈在我們剛剛進(jìn)來的時候還隱隱閃爍金屬光澤,僅僅是我們觀摩羊皮卷這一會的工夫,上面就膨脹起厚厚的銹跡,乍一眼望去,猶如一坨鐵銹攀附在門栓上一樣,鷂子哥的刀砍上去都不見有火花綻放,似切豆腐一樣一剖兩半,從里到外腐敗的干干凈凈。
“吱呀”一聲,鷂子哥奮力推開沉重的鐵門,后面就是黑黢黢的墓室。
此前我們吃了太多虧,鷂子哥這時候分外謹(jǐn)慎,沒有貿(mào)然進(jìn)去,而是點(diǎn)燃一支火折子丟進(jìn)墓室里,那一團(tuán)光暈在無邊的黑暗里顯得渺小又脆弱,如狂風(fēng)駭浪中的一葉扁舟,隨時都會熄滅,照亮之處空空蕩蕩,并不曾見有什么格外醒目的物件或者陳設(shè),一時間難以判斷這究竟是一個什么樣的墓室。
鷂子哥在墓門口來回張望,眼巴巴的望著那盞火折子。
我則哭笑不得的看著手中一個皮筒子,能嗅到上面散發(fā)著淡淡的皮革味道,這味道自然不是皮桶子散發(fā)出來的,而是里面的通靈香!!
這香的用途就一個——與陰司溝通,請神上身!
鷂子哥本來建議用請神香的,老白唯恐不夠霸道,請不出下面大佬,干脆就給我選了一個夠味道的!
我內(nèi)心自然是抗拒的,上回為了救張歆雅,從陰司請了黑八爺來勸走綰娘兒,誰知那黑八爺竟然和綰娘兒有一樁師徒緣分在內(nèi),最后差點(diǎn)沒送走,給我留下了巨大的心理陰影,可我能說什么?說破大天也拗不過四個字——師命難違!
我?guī)煾傅慕忉尯芎唵危心莻€不知根底的神秘風(fēng)鈴在,下面那些鬼王陰帥應(yīng)該是奈何不得我的,上回黑八爺?shù)氖虑橐呀?jīng)證明了這一點(diǎn),此事也唯有我能做,換了誰都不保險,即便是綰娘兒來請她師尊黑八爺都未必那么穩(wěn)妥,請神容易送神難這話不是說著玩的!!
這回我可沒有我?guī)煾傅拈逦膫鲿耍峭嬉鉀]什么法力,就是一份人情債,跟書信沒區(qū)別,有那東西才能請來要請的主,可惜上回鬧的不算愉快,人情也全壞了,這回我再請神,完全就是隨機(jī)性的,保不齊就請來了哪個兇神惡煞,我唯有在心里默默祈禱,哪怕是請來了衰神,接連仨月倒八輩子血霉也不千萬不要請來黑八爺,那主和我結(jié)下梁子了,果真是他來了,我不死也得脫層皮。
“哎,別發(fā)愣了,你這又不是大姑娘上花轎,頭一回,怕什么呀,有風(fēng)鈴里那些狠角兒,誰敢鳩占鵲巢?”BIquGe.biz
老白推搡了我一下,待我稍稍回神,他就沖著墓室昂了昂下巴,道:“你說這地兒屬于這座墓葬的哪個部分?”
“我也就是那么一猜,你聽聽就成。”
我砸吧一下嘴,說道:“咱們?nèi)A夏講究一個事死如生,也就是說死后的排面兒不能比生前差,所以陰宅地宮都是以陽人的屋舍殿宇為模子建造的,只不過風(fēng)水上有了一些改動,畢竟適合活人的未必適合死人。
這都是咱們老祖宗的講究,氐人國不屬于中土,此前我心里還真有點(diǎn)打擺子,怕兩邊兒的規(guī)矩不一樣,不敢下結(jié)論,但看了郭洵的羊皮書以后有譜了,這個氐人國既然懂得培養(yǎng)玉骨尸,說明他們是明白陰陽之間這點(diǎn)事兒的,而墓葬這種東西吧,上合天道,下合陰陽,大講究上不會差太多,他們既然在謀劃著這么重要一個事兒,墓葬上就更不會打馬虎眼,所以,他們的規(guī)矩和咱們老祖宗的規(guī)矩不會差太遠(yuǎn)。
正常人的宅子,迎客的是正門正殿,主人家用的是后院。
咱們走的這條路呢,這就是匠人留下的一條逃命的路,匠人在主人家的眼里也是奴仆,奴仆上不得廳堂,只能在后院兒里干活,所以,這條道八成是直接打到墓葬的后院里去了,主人家睡覺的地方,十之八九就是主墓室!”
老白眼睛一亮:“那你說,楊玉環(huán)有沒有可能睡在這里面?”
“這可就說不好了。”
我搖了搖頭:“這么一座墓,寄托著一個古國最后的希望,除了他們的末代領(lǐng)導(dǎo)人,旁人也住不起!
所以,睡在這地兒的只能是兩個人,要嘛就是那個叫做薩麥爾的人,郭洵的羊皮書里不是說的清楚嘛,這個人最后創(chuàng)建神恩會,一舉把控了氐人國的元老會,成為實(shí)際意義上的獨(dú)裁者,主墓室里他夠格!
再一個,便是楊玉環(huán)了。
楊玉環(huán)吧……怎么說,終究是客,睡在招待客人的前廳里是有可能的,但這座墓葬里她又是個大頭頭,所有的事兒都是圍著她來做的,所以,她睡在主墓室里也沒錯。
就是這么個事兒,單憑我一拍腦門子也說不出個所以然。”
“好了,都不要閑說了,打起點(diǎn)精神!”
鷂子哥回頭看了我和老白一眼,提醒一聲,伸手一帶,握著短刀悄無聲息的摸進(jìn)了墓室。
我看了一眼火折子,火苗依舊頑強(qiáng)的躍動著,至少不會憋死人,當(dāng)下緊緊跟了上去。
因?yàn)榭諝馕蹪幔故覂?nèi)飄蕩著一層淡淡的霧氣,即便是撐著手電筒能見度也很低,一眼也難判斷墓室的大小,正對墓門的位置空空蕩蕩,北邊地上零零碎碎撒著不少殘破陪葬器物,絕大多數(shù)都是金屬質(zhì)的,因?yàn)槟归T不密封,在我們破開墓葬的剎那,這些東西立即腐敗的不成樣子了,沒什么價值。
老白眼尖,竟然在一個破爛柜子下面掏出了幾枚錢幣,大小跟袁大頭差不多,上面都是些稀奇古怪的花紋,應(yīng)該是氐人國的貨幣,上面斑斑駁駁,有些地方是針眼大小的紅斑,還有些地方則浮現(xiàn)出綠銹,紅斑綠銹,這擺明是金幣。
這行講究一個見者有份,親兄弟明算賬,我當(dāng)即就準(zhǔn)備搶兩枚入手耍耍,老白偷偷瞄了張歆雅一眼,嘴唇蠕動說了“安排”二字,我聞弦而知雅意,立即退后,默不作聲。
“棺槨在這里。”
鷂子哥忽然開腔。
我抬頭時已經(jīng)看不見他人了,只能循聲走去,最終在墓室南側(cè)盡頭尋到了他,地上是一灘的腌臜,夾雜著一些石灰,明顯是停棺的地方,不過棺材已經(jīng)全爛掉了,只剩下了一片黑乎乎的渣滓,鷂子哥說這是棺槨,實(shí)際我看腐敗的殘骸,頂多也就是一口薄皮棺材,談不上內(nèi)棺外槨,鷂子哥是此道高手不假,但他研究的是如何破開墓葬機(jī)關(guān)取財貨,別的未必有我在行,墓中的棺材如果腐敗成殘骸,棺和槨的崩倒方式是不一樣的,棺是向里塌,槨是向外塌,所以棺槨塌陷地上留下的殘骸是開花狀的,而單純的棺材則相對集中一些。
用不用棺槨,這只是細(xì)節(jié),但從某一方面來說,它更是死者身份的一種證明。
張歆雅不知何時湊了過來,忽然問道:“驚蟄,你剛不是和老白說墓門后十之八九就是主墓室嘛,這規(guī)格,不像是主墓室呀……”
“這你就不懂了。”
我笑道:“主墓室不一定只是一間,有的主墓室就像是套房一樣,單一個主墓室就要分為好幾部分的,你下墓少,不知道也正常,不信你問問鷂子哥,他肯定見過這種主墓室,要我看,這確實(shí)是主墓室無疑了,但看死人睡得地方,只用棺,不用槨,應(yīng)該是一個側(cè)室。”
鷂子哥捂著鼻子蹲下來,用短刀挑撥著腐爛的棺材,這種腐爛的棺材其實(shí)挺兇險的,下面可能會形成一些相對封閉的地方,積聚有惡氣,撩撥這種地方,最好是屏住呼吸。
一塊塊殘骸被挑開,很快,下面壓著的尸骨浮現(xiàn)在我們眼前。
這只是一具沒有皮肉的枯骨,手骨落在胸骨上,看樣子死時應(yīng)該是雙手放在胸前的。
“是側(cè)室。”
鷂子哥終于給出了回應(yīng),起身才放下捂著鼻子的手,說道:“二丫頭,你看,這就是一具女尸,男人和女人活著的時候好辨認(rèn),真成了一把爛骨頭反而不太好辨認(rèn),我也懂得不是很多,只能看體型,正常來說男性尸骨上面比下面寬,女性尸骨則下面比上面寬……”
“所以……”
張歆雅遲疑了一下,問道:“這是墓主人的老婆?”
“算不上老婆!”
我說道:“似這種庭院類型的墓葬,不僅有前廳后院,還有耳室,耳室里葬的可能是子孫,也可能是其他對墓主人很重要的人,妻妾應(yīng)該是在耳室的,而主墓室分出了側(cè)室,這是給貼身婢女的,就在墓主人身旁睡著,分一個小屋,置一口小棺,隨時聽候使喚。”
張歆雅點(diǎn)了點(diǎn)頭,又搖了搖頭,大概是覺得這些東西太繁瑣,聽得頭疼,索性直入主題:“可是……這個墓室里沒有門戶啊,我剛剛摸索了一圈,四周全都是黑鋼,破不開,難不成咱們又遇到之前那種隱形門了?這回咱們可沒另外一把鑰匙了……”
此言一出,鷂子哥也隨之應(yīng)和,他們都注意到了這一點(diǎn),雖然有薄霧障目,一眼看不見墓室的全貌,但實(shí)際走一圈還是能有個大概的估量,這墓室四四方方,除了一扇墓門,四周全都是黑鋼打造的銅墻鐵壁,根本就沒有通向主墓室的門戶!!
我想了想,就說:“不大可能,這些殯葬的規(guī)矩并不是窮講究,暗合道理的,主墓室和側(cè)室之間不會上鎖,上了鎖就是主仆不和,是主子在防著仆人,在這等極陰的地方,主仆不和會出大問題,咱們眼前這具女人的尸骨也不會就剩下一把枯骨,只怕早就詐尸了,而且會想方設(shè)法翻越到主墓室里吃掉主人。”
說完,我看了一下這具棺材的殘骸,一頭寬,一頭窄,寬的是頭,頭對的地方,應(yīng)該就是墓主人的位置,于是上前輕輕拍了一下墻壁,在附近輕輕摸索起來。
不多時,我臉上露出了笑容。
如我所料,這里不會上鎖,也不是什么銅墻鐵壁,完全格局,在墻上有一個剛好能伸進(jìn)手指頭的洞,我試著將自己的食指伸了進(jìn)去,里面竟然是空的,在最下方有個稍稍凸起的地方,向下一摁,“咔嚓”一聲,那地方完全陷了進(jìn)去。
轟隆隆!!
震耳欲聾的轟鳴聲自四周黑鋼墻體里發(fā)出!
張歆雅頓時驚為天人:“這……你是怎么知道這地方有機(jī)關(guān)的?墻上那個暗洞很隱蔽啊,四周又有霧氣,根本看不清。”
“經(jīng)驗(yàn)!”
我拍了拍自個兒的腦袋:“師父不是說了嘛,雖說不了解氐人國,但我還有禮官幾千年的經(jīng)驗(yàn)在,你瞧瞧這個墓室的形制,死者的棺槨規(guī)格,大致就知道了她的身份,就是墓主人的丫頭唄,而一般來說,似這種有側(cè)室給丫頭住的墓室里,丫頭頭對著墓主人的地方,墻上必定會留一個小孔,這是給他們說悄悄話的,為了方便支使丫頭,這里沒墓門,只有這么一個說話的小孔,門戶的機(jī)關(guān)一定是在這里面的!”
說話之間,前方的墻壁動了。
一扇四四方方的墓門從墻體上浮現(xiàn)出來,一點(diǎn)點(diǎn)的朝著我們推進(jìn),不多時便停下了,露出一條僅容一人通過的縫隙!
鷂子哥眼疾手快,立即將一枚火折子丟了進(jìn)去,“噗”的一下,火折子滅掉了。
“完全密封的墓室!”
他一張臉黑了起來,嘆息道:“看來,只能等通通氣了……”
此時,眾人已經(jīng)紛紛聚攏過來,眼睜睜的看著鷂子哥把一個又一個的火折子丟進(jìn)墓室里,足足等候了將近一個鐘頭,火折子終于不再熄滅。
“差不多了。”
我站起身來,扭動了一下肩膀,道:“走吧,咱們?nèi)ヒ娨娔怪魅税桑魄七@位究竟是貴妃娘娘,還是那個畸形怪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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