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跟鞋敲擊地面發(fā)出的清脆響動從巷末傳來，遙遙與我相對，整個人藏在黑暗中。
    雖看不清她的模樣，但我知道，她就是趙圓珠。
    終于是到齊了。
    這四位分別堵住了前后左右四個方向，我和老白儼然已經(jīng)是被包了餃子了。
    我目光復(fù)雜的審視著這四位，心中久久不能平復(fù)，只余下一個念頭——不可制了！
    玉骨尸、活人妾，再加上兩個千年道行，就算是天師都敢碰上一碰的魔頭……
    在這個玄門衰落的年代里，這樣四個存在一旦起了歹心，舍天盟、還幫這等巨無霸外，恐怕任何一個中小型的門派都有滅頂之災(zāi)，真武祠也不例外。
    姚滴珠的串聯(lián)能力太強了，在天盟和我們一直死死盯著水王爺?shù)墓し颍共恢挥X間串聯(lián)出了這么恐怖的一股力量……
    有意思的是，她們的脫困出現(xiàn)，無一例外，或多或少都跟我們這一茬兒人有關(guān)系，或是在我們無暇他顧之際趁亂逃跑，或是干脆就是我們在沒有選擇的情況下給放出來的。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興許也正是有這么一丁點幾乎可以無視的情分，她們至少對我們沒有敵意，我和老白還能站在這兒和她們說話。
    心思百轉(zhuǎn)，我看著巷尾那道陰影，無奈的攤了攤手：“所以，這個所謂的討人情，其實就是你變卦了，是么？！”
    黑暗中的趙圓珠沉默了一下，有些艱難的說道：“是！我不想走了！你們都算是一些不錯的人，在這個人心叵測、污穢橫流的世界里，不錯的人死一個少一個，我不想和你打，更不想殺掉你，只能讓你知難而退。”
    “我能知道……為什么嗎？難道是在陽間過了一陣子，舍不得了么？”
    “……”
    一陣汽車的呼嘯聲傳來，玉奴的布置只是利用陰陽蒙蔽陰鬼王的窺探而已，卻不是封印了這里，飛行而過的汽車的燈光照亮了巷尾，也照亮了趙圓珠的臉。
    她的臉蒼白的近乎透明，竟有愧疚之色，低垂著頭。
    “何必明知故問呢？我生于皇家，什么樣的富貴沒見過，這個時代很好，可我也不至于流連忘返，之前我想離開，是因為時移世易，曾經(jīng)的敵人都滅亡了，雖然有恨，可卻無處發(fā)泄，于是了無牽掛，不如就此離去，現(xiàn)在我不想走，是因為我有了留下來的必要理由。”
    “……”
    她說話吞吞吐吐，讓我的試探得不到任何的回應(yīng)。
    “無妨，可以告訴他。”
    忽然，屋頂上的姚滴珠開口，冷冷道：“當(dāng)我被那些打著為民請命的幌子造反的義軍活埋的時候，我曾祈禱過，可天上沒有神明，惡人終無惡報。”
    另一側(cè)的玉奴忽然面帶笑容說道：“那發(fā)了誓要護(hù)我一輩子的李隆基，在馬嵬驛前為了自己的皇位，眼睛都不眨一下的把我丟了出去，亂兵殺我之時，我誠心誠意的祈求老天爺開眼，可老天爺還是沒開眼，我看到的只是一雙雙冷漠的眼神，仿佛那些年坐在龍椅上、下達(dá)了一系列昏庸命令的皇帝是我。”
    素馨聳了聳肩，淡淡說道：“我不過就是個被劉鋹強逼入宮的可憐人而已，從來沒有選擇的權(quán)利，可最后的最后，同為女人的樊胡子還是把怨氣撒在了我身上，我甚至連反抗的力量都沒有，或許唯一能救我的只有神，很可惜，這個世界上沒有神。”
    “……”
    末了，趙圓珠道：“這個世界對女人而言就是煉獄，我們都曾是受害者，也都曾祈禱過神來救我們，可惜，沒有神，既然沒有神，那就由我們來做神好了！”
    講真，我被驚到了。
    “我的個乖乖，這是……婦聯(lián)么？”
    老白喃喃道：“只不過這個婦聯(lián)有點強大啊，這他娘的大概是史上最強三八紅旗手了吧？這要有誰犯在她們手底下，那可不是簡單嗶嗶幾句的問題啊，輕則剁小頭，重則割大頭啊……”
    聲音雖小，可姚滴珠還是聽到了，睨了老白一眼，冷聲道：“我們不想殺人，只想救人，否則，似你這等玩弄女性的人渣，我早索了你的狗命了！”M.
    老白嚇得腦袋一縮，再不敢吭聲了。
    姚滴珠目光移到我身上：“所以，你怎么說？”
    我很光棍的把天官刃往腰上一插：“現(xiàn)在我可以走了么？”
    姚滴珠大概沒想到我這么干脆，愣了一下。
    我沒有任何猶豫，扭頭就走。
    說句不要臉點的話，如果就一個趙圓珠的話，興許我還能曉之以理動之以情再堅持堅持，這他娘的四個，而且明顯吃了秤砣鐵了心了，人家連理想抱負(fù)都有了，我還堅持個屁！
    這么四個活祖宗，我惹不起！！
    我們家那幫子老太爺留下的黑鍋都快砸死我了，再招惹這么四個狠角兒，我們師徒幾個連跑路都是奢侈，而且人家都說的明明白白了，不想害人，也確實沒害過什么人命，就因為陰陽相隔就梗著脖子撲上去喊打喊殺？那不是滿身正氣，純屬是被前四后八壓了腦袋。
    換了我?guī)煾傅脑挘d許還得為了面子啊什么的堅持堅持，可是我……嘶，面子是個什么東西？好吃嗎？
    “等等！！”
    姚滴珠的聲音忽然傳來。
    我腳步一頓。
    隨后，便聽對方斟酌著說道：“你身上那位……”
    話還未說完，風(fēng)鈴便“撲棱棱”的響了起來，茳姚極其不友好的聲音傳出：“少跟老娘談理想，老娘沒理想！！老娘就想在這待著，沒工夫陪你們拯救世界，簡直腦子有病！！！”
    我擦了擦額角的汗，這位還真是……葷素不忌啊！
    好在，姚滴珠并沒有生氣，我趕緊拉上老白就走，在經(jīng)過玉奴身邊的時候，眼角的余光一直死死盯著對方，生怕對方忽然反悔發(fā)難。
    “上回你們幫我救出素馨，我們已經(jīng)扯平，這一次……我們欠你個人情。
    禮官的敵人很多，但，不是我們！
    對了，我們不想讓陰司知道我們的存在……
    ……”
    姚滴珠冰冷的聲音響起，在巷子里回蕩著，經(jīng)久不絕。
    我沒回應(yīng)，只是拉著老白離開的步子邁的更快了，那聲音也距離我愈來愈遠(yuǎn)。
    老白逃命的本事向來不差，在回過神來后，哪還用我拉？幾乎是連拖帶拽著我在逃跑。
    不知過了多久，我們兩人總算從巷子里鉆了出來。
    酒吧的霓虹燈將眼前找的一片明亮，時間已經(jīng)很晚了，那些徹夜不眠的紅男綠女也結(jié)束了狂歡，酒吧門口到處都是喝的醉醺醺的人，街上停著一溜兒的出租車，幾乎造成了交通堵塞。
    不過就是一條小巷子的間隔而已，卻仿佛是從地獄回到了人間。
    “總算出來了！！”
    老白大喘著粗氣，驚疑不定的扭頭看了好幾回，確定那四位沒有追出來，這才狠狠拍了拍胸脯，嘟囔道：“可算是嚇?biāo)赖耍鲀簜€咱就會真武祠，張先生不在身邊，哥哥這心里空落落的，沒安全感啊！”
    我見他要坐下，一把拽了起來，蹙眉道：“少說廢話，先回酒店再說。”
    隨即，伸手?jǐn)r下一輛出租車，一頭鉆了進(jìn)去，揚長而去，遠(yuǎn)遠(yuǎn)的離開了這個是非之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