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偷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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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濃重,魔獸的厲嘯夾雜在凜冽的寒風(fēng)中遠遠飄來,沉悶而悠長,彼起彼伏,連綿不斷。
十里鎮(zhèn)天香樓中春意正濃,一大幫女子在大浴室中共浴。
“哎呀,剛才那個客人真討厭,又臟又臭,渾身都是汗,弄得老娘好不難受!”
“妮可,你就知足,我那位簡直就是個死變態(tài),非要用些奇怪的姿勢,又粗魯?shù)靡溃憧次业男囟急凰们嘁粔K紫一塊的了。”
“秋香,誰叫你是我們天香樓的波霸呢,別忘了你的生意是最好的,讓姐妹們眼紅死了,受點罪也是活該!”
“嘻嘻,我運氣還不錯,接了個帥哥,出手又闊綽,如果他能多來幾次就好了,少收點錢也沒關(guān)系。”
“依娜,我看你發(fā)騷了是,別忘了行規(guī)!”
“我只是說說嘛!”
“……”
這群女子吱吱喳喳,盡說著些不堪入目的話題,但如果知道她們所在的是什么地方,也就不會奇怪了,因為天香樓是一間妓院。
沐浴的妓女中,有年方十五六歲,含苞欲放,青澀嬌嫩的幼女,也有成熟嫵媚,風(fēng)韻迷人的熟婦。氤氳的霧氣中,盡是些粉肢玉臂,春光乍泄,極盡誘惑。
門早被反鎖上了,因此妓女們放浪地嬉戲打鬧著。然而誰也不知道,在大浴室某個堆放雜物的隱秘角落中,正有對眼睛,透過屏風(fēng)上的小孔偷窺著。
這幅旖旎的百女出浴圖搔得他血氣賁張,情難自禁,眼光如蒼蠅般飛來轉(zhuǎn)去,只恨自己沒長兩對眼睛。
“哎呀,”偷窺的人忽然間想起什么:“時間到了,老板恐怕要罵死了!”
又多瞄了幾眼,他才依依不舍,躡手躡腳地從門口偷溜出去,結(jié)束了今天最為快樂的時光。
天香樓隔壁的悅來客棧中,費坦飛快地撥打著算盤,計算客棧當(dāng)日的收入,并不時翻動著火炭上鐵架子的烤肉。
費坦是這間客棧的老板,同時也是廚子,因為他手下只有一位伙計,但那位伙計卻去上廁所了。人有三急,這是不可避免的,然而那位伙計已經(jīng)跑去上了近半個小時的廁所了,這讓費坦很是惱火。
“老板,我回來了!”
說曹操,曹操就到了。
費坦幾乎是吹著他那嘴白胡子怒道:“古遙,別告訴我你掉到茅廁里了?”
來者是一位著粗布衣的少年,約十六歲的年紀,有著一頭黑色長發(fā),做馬尾般扎于腦后,這是卡迪大陸平民孩子最為普通的發(fā)型。盡管外表看上去還很稚氣,然而少年那對靈動的眼珠子卻顯露出一絲與年齡不符的老成。
看得出來,這是一個聰明,還有點狡詰的孩子。
如費坦所言,這位少年名叫古遙,是悅來客棧唯一的伙計。
見到費坦發(fā)怒,古遙忙試圖著解釋道:“老板,可能是晚飯的時候吃壞了肚……”
“壞你個頭!”
費坦的旱煙桿落到少年的頭上,翻著白眼道:“整天就知道沒事跑到隔壁天香樓偷看的小兔崽子,你找其他理由也就罷了,竟然敢說我做的菜有問題!這不是拆客棧的招牌嗎?”
這個少年,也就是剛才在天香樓中偷窺的人了。古遙摸著頭,疼得直抽冷氣:“是,是,老板,下次我換個理由!”
對這樣坦白的人,費坦還真沒辦法,話說這小子每天不到天香樓偷看一次,他就會渾身不舒服,做事也缺少干勁,總是找借口溜出去。
瞪了古遙一眼,費坦怒氣沖沖的道:“快去收拾桌子,方才那桌客人已經(jīng)走了。”
“好的,老板!”
應(yīng)聲之后,古遙便懶洋洋得去收拾著桌子上七零八落的酒瓶碗筷及殘羹剩菜,腦中卻盡是天香樓群女沐浴時的旖旎景象。
伊娜真不錯啊,才十五歲,那肌膚,白里透紅,太可愛了!妮可那對長腿簡直是要命!還有秋香更是乖乖不得了,有著波霸之稱,天香樓的金牌畢竟不是浪得虛名的。好大的胸噢,簡直是波濤洶涌,兩只手掌恐怕都抓不過來,用雄偉壯觀來形容恐怕都不為過!
剛好收拾到一個吃剩的饅頭,正在意淫中的古遙便情不自禁地抓著地猛揉,將那可憐的饅頭捏出各種曖昧的形狀來,并想象著那是秋香的玉乳。
頭上又是一痛,轉(zhuǎn)回頭去是費坦幾乎要噴火的眼睛:“臭小子,不要那么變態(tài)好不好,你想嚇跑我的客人?”
“是!是!”
古遙連連應(yīng)聲,他是怕了費坦那根厲害的煙桿。
已經(jīng)臨近打烊時分,店子里只剩下一桌客人,看樣子似乎是遠赴邊疆支援的急征步兵,士兵中最下等的一種,眼看也都喝得差不多了,只剩兩位比較粗壯的還能勉強撐著,其他的都已東倒西歪。
古遙只希望他們能快點倒下,然后可以結(jié)束這該死的一天,回到自己溫暖的小床上舒服地睡上一覺。對他而言,這就是一天中除了吃飯、偷窺、尿憋得最急后放出來之外最大的享受了。
只可惜那兩位看上去隨時都會與他們的同伴一樣趴在桌子上不省人事的步兵似乎并沒有成全古遙的意思,他們維持著近乎醉倒的狀態(tài),大聲猜著拳,將一壺又一壺的烈酒灌進肚子里,兩張原本黝黑的臉都已在酒店刺激下漲得通紅,幾乎要滴出血來,青筋暴突,搖搖晃晃的,然而大屁股始終粘在桌子上。
當(dāng)然古遙是不敢催促他們的,身為一個邊陲小鎮(zhèn)客棧的下人的他,在尊貴的客人面前根本沒有任何發(fā)言權(quán),更何況在酒精的刺激下,這些粗暴的士兵隨時可能把一個人撕為碎片,原因僅僅是那人打擾了他喝酒的興致。
與古遙的不耐煩相比,客棧老板費坦卻是眉花眼笑,他看著步兵將一壺壺酒倒進肚子中,就好像看到一枚枚金幣從他們荷包中掏出來那樣。。
“小二,再來兩壺麥酒!”
其中一位步兵將最后兩杯酒倒進口中后,猛吼了起來。
他的嗓門很大,嚇了古遙一跳。
“不,再來三壺!”另一位不甘示弱的嚷道。
聽上去同伴比自己要豪氣,先前那個步兵很不爽,連忙糾正道:“不,我說錯了,是來五壺!”
“七壺!”
“十壺!”
兩位步兵像為了爭奪玩具的小孩那樣不服氣地鬧了起來,不住地追加著酒的數(shù)量,直讓費坦笑到下巴都快掉到地上去了,手中算盤撥得更是飛快,十指直如風(fēng)車般。
“喝喝喝,就知道喝,遲早喝死你們!”古遙往地窖走去,在確定離開士兵聽不到的距離之后才不滿地發(fā)起牢騷。
士兵的好勝,使得他的工作量增大了,然而古遙只能拖著工作了一天的疲憊身體去取酒。
這間客棧只有費坦與古遙兩個人,當(dāng)然干這些粗活的就只能是古遙了。
身處邊陲的十里鎮(zhèn)很危險,卻同樣是個賺錢的好地方。
由于是離戰(zhàn)場最近的最后一個小鎮(zhèn),隨時會被戰(zhàn)火波及,在此經(jīng)商有著高度的危險性,一不小心連小命都會丟掉,這樣十里鋪的東西都賣得很貴。比如一壺麥酒的價格五枚銀幣,已經(jīng)是市場價的五六倍了,可謂暴利。
盡管價錢高得離譜,但鮮有討價還價的人。
許多從此經(jīng)過趕赴戰(zhàn)場的士兵,都不敢保證十里鎮(zhèn)是否會是自己人生的最后一站。
錢對死人而言是沒有任何意義的,把兜里的錢痛痛快快地揮霍掉,總比讓敵人從自己的尸體上掏出來強。于是他們的出手總是很闊綽,一擲千金。
費坦是位六十歲多的老頭,出生在十里鎮(zhèn),從未離開過這個小鎮(zhèn),沒有妻子,也沒有兒女。
兩位領(lǐng)主間的戰(zhàn)爭開始之前,他就在這里經(jīng)營小酒了,提心吊膽地在這個聚金地度過數(shù)十年之后,賺的錢早就已經(jīng)足夠他舒舒服服地過上一輩子。
只是費坦似乎更喜歡將財產(chǎn)花在賭桌上,而且總是輸多贏少,這樣兜里的金幣始終還是不多。
事實上古遙知道老板并非嗜賭之人,相反他很討厭這玩意,曾偷偷尾隨費坦至賭場的他親眼看到他將大批的賭資壓在那些幾乎不可能的注碼上,結(jié)果無疑是輸?shù)靡凰浚琴€場及其他賭客最為歡迎的人了。在十里鎮(zhèn)有一個響亮的外號——慷慨的費坦。
事實上人們心里給他起的外號更可能是“愚蠢的費坦”,只有古遙明白,老板一點不笨,相反他精明得很。
古遙很清楚費坦之所以總是在賭桌上輸?shù)镁獾脑颍且驗樗麑嵲谔^眷戀這個并不美麗,還隨時可能被戰(zhàn)火燒及,但卻是從小長大,從未離開過的小鎮(zhèn),他的家鄉(xiāng)。所以,他總得為自己找個借口呆在這里。
輸了錢,得繼續(xù)賺錢是個不錯的借口。
若有誰看到此刻即將打烊時的費坦飛快地撥打著算盤,目露老狐貍般的貪婪之光,手腳麻利地將一天的成本、開支、盈利,意外損失與收獲在短短兩三分鐘內(nèi)算出來的時候,也許他就不會認為費坦是個笨蛋了。
“嗯,好像少了七個銅板五盎斯,我的伙計,能給我點合理的解釋嗎?”
費坦停下手中的算盤,轉(zhuǎn)向?qū)⒕瓢岬讲奖郎匣貋砗蟮墓胚b,一張臭臉仿佛剛剛丟掉了全副身家那么陰沉。
古遙打了個寒噤,訥訥的道:“老板,這個,嗯,今天的蔬菜好像稍微漲了點價。”
費坦板著臉道:“你確定?”
古遙硬著頭皮:“是的,可能是哪支支援前線的小隊伍坐騎闖進鎮(zhèn)外的菜地,將里面的蔬菜地啃了不少,導(dǎo)致……”
古遙話音未落,費坦的煙槍就又落到了他頭上:“導(dǎo)致你個頭!”
“哎喲喲!”古遙摸著頭,痛得眼淚都幾乎流出來了。他不明白這次的謊話又出了什么問題。那支虛擬出來,死無對證的小隊伍盡管不能讓費坦相信,但至少不會露出破綻才對。
再說了,他給了賣菜的老黃一個金幣,讓他替自己圓謊。這個付出的金幣已經(jīng)被他吞掉的遠遠要多了。古遙并非真的貪圖那七個銅板,只是從來未能在一毛不拔的費坦手中騙到一個銅板,他深感失敗,因此不惜代價要贏一回。只可惜,這個天衣無縫,確切點說是古遙認為天衣無縫的計劃還是失敗了。
吝嗇的老頭暴跳如雷:“你這個臭小子,用你那聰明得能隨時溜進天香樓偷看的腦袋瓜子想想,就算每斤蔬菜價錢只提價一盎斯,我們今天采購四百二十九公斤,至少也得多花八個銅板六盎斯。別說老黃優(yōu)惠了我們九盎斯,那家伙是個不折不夠的鐵公雞,你以為他會突然間腦子發(fā)霉了嗎?”
古遙聞言傻了眼,他千算萬算,也沒有老板算的準。論騙術(shù)他已經(jīng)很不錯了,只是算術(shù)實在太臭。老黃算得倒是和費坦一樣的精準,四位數(shù)以內(nèi)的蔬菜重量,他給出應(yīng)付款的時間從不會超過三秒鐘,想來這家伙看出了破綻,卻故意不提醒。
因為他知道賭場中豪爽無比的費坦在生意場上同樣是個吝嗇鬼,如果將價錢提高一盎斯的話,那么以后費坦說不定就不做自己的生意了.如果能讓他看出是伙計的詭計,那么情況自然另當(dāng)別論。
兩只老狐貍!
一念到此古遙恨得牙癢癢的,訕訕地將懷中的七銅板三十二盎斯取出來。
費坦一把奪過來:“作為欺騙老板的懲罰,這個月將從你的工錢中扣取五個銀幣,有什么意見嗎?”
“沒有,老板!”古遙在利索回答的同時,心中卻陸續(xù)點擊了費坦的母系親戚無數(shù)遍,只可惜他知道這個狡猾吝嗇的老頭與自己一樣是個孤兒。
費坦的訓(xùn)導(dǎo)還沒結(jié)束:“還有,以后應(yīng)該怎么樣?”他希望從自己伙計口中聽到諸如“忠誠”“老實”之類的詞眼。
然而古遙干咳了兩下:“我想我該去學(xué)學(xué)算術(shù),然后下次才能更好地編織理由。”
“小兔崽子!”費坦氣急敗壞地又舉起煙槍,只是古遙真如兔子般遠遠跳開:“老板,我去送客了。”
那兩位步兵終于不支,他們各自架起兩位同伴,搖搖晃晃地離開。
他們只是在這里喝酒,不過更樂意在十里鋪的天香樓留宿。在十里鎮(zhèn)做的任何娛樂生意幾乎都是暴利,所以這里也絕不會缺少妓女,她們在其他地方工作一二十年,所獲也不會比這里的兩三年多。
因此,這里有許多冒著死亡威脅在這里做上幾年,然后便盤滿缽豐離開,到某個安全的地方找個沒錢但老實的丈夫度過下半生的貌美妓女.大部分趕赴戰(zhàn)場的士兵都會在上戰(zhàn)場前去天香樓過上一個溫柔的夜晚,也許也是最后的一個極樂夜晚。
“幾位尊貴的客人,您們慢走,噢,你們的衣服有點肉末!”古遙點頭哈腰地跟在他們身后,在說話的同時伸出手,殷勤地幫兩位步兵檫干凈。
“去去去,不用了!”步兵不耐的道。
“是,是!”古遙滿臉堆笑,目送著步兵們遠去。
轉(zhuǎn)過身來,費坦正在身后,睜著他那對綠豆般的小眼珠:“小兔崽子,你又偷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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