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冬夜溫情
“辰非,快把你媽媽帶回去!”吳辰非聽到臺下傳來熟悉的聲音,定睛一看,吳磊正站在臺下對他拼命揮手。
兒子這次的禍?zhǔn)顷J大了,就算他現(xiàn)在想伏法恐怕也很難保住一條命。既然如此,就先逃出這里,至于以后怎么辦,回去再說。
吳磊也看到了天上的皎羽,腦子里劃了一個大大的問號。這個女子雖然穿著看上去像古時的衣服,但形容相貌怎么會和小羽如此相像?聯(lián)想到這么多天小羽突然失蹤、又突然出現(xiàn),吳磊的疑惑更重了一層。
不過現(xiàn)在都不是說這些的時候,一家人趕緊逃走才是大事。
吳辰非被父親這一嗓子猛地叫醒,他抬手趕緊擦了擦眼淚,抱起劉曉琳便凌空而起,向著自己家的方向掠行而去。
看到兒子露出這么一手,吳磊被驚得目瞪口呆,站在原地發(fā)了傻。皎羽見狀也不多說,落到吳磊身邊將他拖了起來,跟在吳辰非的身后也快速飛掠而去。
……
黃鋼從醫(yī)院出來還沒幾天,就再次住進(jìn)了醫(yī)院。
這一次,他的傷重了許多。整個人撞到墻上,不僅摔了個鼻青臉腫,肋骨還撞斷了三根,門牙也被打掉了兩三顆,本就難看的臉上,更顯得丑陋不堪。
黃鋼連續(xù)兩次在工作時間受傷,此時已是文化局的‘英雄’。不僅很多領(lǐng)導(dǎo)前來探望,連病房都給他換成了單間。
批斗會的全過程,已經(jīng)有人向他的上司作了匯報,革委會也找了公安局,共同緝捕逃犯吳辰非。至于那個突然出現(xiàn)的女子,沒人說得清她是從哪里來的,也沒人知道她的身份,所以只好暫時放下。而那個劉曉琳,是京劇圖的人,等著黃鋼出院自己處理。
黃鋼受到這樣的待遇,自己也感到受寵若驚。就算不能找到并殺掉那個女人,這次受傷也給他換來了無數(shù)的榮耀,也不枉這場皮肉之苦。
可事情往往不會按照原先預(yù)想的方向發(fā)展,就在黃鋼住院的當(dāng)天夜里,他的病房里迎來了一位不速之客。
“看來你被這個妖孽折騰得不輕啊!”說話的是一個白發(fā)白眉的老道,黃鋼從來沒見過。這人突然無聲無息地出現(xiàn)在病房里,冷幽幽地說出這么一句,把黃鋼嚇了一大跳。
“你是……肥?怎么進(jìn)來的?”黃鋼門牙掉了,說話漏風(fēng),再加上受了點(diǎn)驚嚇,已經(jīng)開始口齒不清了。
老道雙手背在身后,在他的床前踱了幾步,毫不把他放在眼里。“你不要管我是誰,我只問你,想不想把那個打傷你的女人搞死?”
“想!”黃鋼一聽這話立刻激動地坐起身來,可身上的傷口讓他又齜牙咧嘴地跌躺回床上,“做夢都想!”
“好!”老道臉上浮過一層得色,“既然這樣,我們就合作,怎么樣?”
黃鋼眼中閃過一絲光亮,盡管他根本不知道這個道士的來歷,可有人想幫他殺掉那個害了他的女人,總歸是件好事。不過他還是對這個來歷不明的人有些不放心,于是追問了一句,“你能做什么?怎么合作?”
白發(fā)老道冷哼一聲,一抬手便將黃鋼床邊的床頭柜擊得粉碎,上面的一只暖水瓶也掉在地上,發(fā)出爆裂的聲響。“這下不用再問我能做什么了?”
黃鋼被他這一手嚇得說不出話來,瑟縮著偷偷向被子里縮了縮。最近自己是不是撞邪了,怎么凈碰上這些怪人?
道人也不等他說話,繼續(xù)說道:“那個女人的底細(xì)我最清楚,你要想殺了她,除了跟我合作就沒別的辦法。而我呢,也要?dú)⑺晕覀兛梢院献鳌!?br/>
黃鋼看著這個道人,結(jié)結(jié)巴巴地說道:“你要我……做什么?”
道人一聽他的口氣軟了,便知道這合作基本談成了。“很簡單!利用劉曉琳控制住吳辰非,我就可以幫你殺了那個女人。”
黃鋼聽他這樣一說,心中很是不解,殺那個女人和吳辰非有什么關(guān)系?雖說他今天親眼看見吳辰非掙斷繩索、動手制服了臺上包括他在內(nèi)的所有人,但他能妨礙到這個道士殺人嗎?“難道吳辰非在,你就殺不了那個女人?”
老道聽他說到這個話題,顯得非常不耐煩。“叫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不用問那么多!”說完,他指了指黃鋼,“你趕緊把傷養(yǎng)好,我到時會找你。”
黃鋼的答話還沒出口,那道人已經(jīng)身形一閃,便不見了蹤影。黃鋼躺在床上,看著剛才老道站立的地方,一個人呆呆地發(fā)了楞,想了半天也沒想出個所以然。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
深夜中,吳辰非和皎羽站在馬婆婆的院子里,四目相對,沉默不語。
救回劉曉琳和吳磊,吳辰非和皎羽并沒有送他們回家。幾個人的行跡已經(jīng)完全暴露,送他們回家無異于羊入虎口,遲早還會受到迫害。考慮再三,皎羽和吳辰非將他們偷偷送到了馬婆婆家。這座‘鬼宅’雖然荒涼,但相對來說比吳家要安全很多。更重要的是,這里離吳家這么近,沒人會想到他們竟然還會留下。
馬婆婆家里只有一張床,吳辰非將父母安頓下來,讓他們早些休息,自己拉了皎羽走出了房間。
虬喙和魅兒晚上去了吳家落腳,吳辰非和皎羽不放心,留下來照看。
已經(jīng)入冬了,北京的冬夜寒風(fēng)已經(jīng)刺骨。兩人站在風(fēng)中凝望彼此,千言萬語在這一刻竟然全部化為了無言的相對。
夜風(fēng)中,皎羽的長發(fā)飛揚(yáng)起來,鬢邊的發(fā)絲掃在臉上,越發(fā)顯得凄美,讓人動情。吳辰非慢慢靠近,雙臂一展將她那嬌小的身體攬入了懷中。這個尋了他千年的女子,在這亂世中陪伴著自己、陪伴著自己的家人,保護(hù)他們的周全。他不知如何表達(dá)自己的內(nèi)心,只能將這寬闊溫暖的懷抱交給她。
皎羽在吳辰非的懷中無聲地流淚。為了他,為了他的家,皎羽不知道說些什么,她只覺得心口堵得很難受,只覺得想哭。這個上一世為了護(hù)她而魂飛魄散的男子,讓她如此魂牽夢縈,到了這一世竟然還要受這么多磨難。她心疼,她是真的心疼。
兩人就這樣相擁著一動不動,直到吳辰非在皎羽耳邊輕聲說話,沉默才被打破。
“小羽……我們過去的生活……可能回不來了……對不起……”
皎羽緊緊地抱住吳辰非,喃喃地回答,“為什么要說對不起?你的生活便是我的生活,我不在乎跟著你過什么樣的日子,只要有你,其他的都不重要。”
吳辰非心頭一暖,低頭吻了吻皎羽的長發(fā),柔聲說道:“有你在我身邊,我真的很知足。”抱著皎羽的手上又加了點(diǎn)力氣,兩個人貼得更緊了。“我本來想等你長大,光明正大地娶了你,可現(xiàn)在恐怕很難了。我現(xiàn)在是逃犯,注定今后都無法有正當(dāng)?shù)纳矸荩瑳]法……”
不等他說完,皎羽伸手輕輕捂住了他的嘴,“你和我之間,根本不用說這些。更何況……”皎羽遲疑了一下,可最后還是決定把這句話說出來,“這本來也不是你該過的生活,所以不必再自責(zé)了。”
吳辰非松開手,深深地看著皎羽。他明白皎羽話中的意思,因?yàn)楫?dāng)她和自己說前世的事情時,吳辰非已經(jīng)想到了這一點(diǎn)。可是,自己當(dāng)然可以一走了之、隨皎羽潛心修行,他的父母怎么辦?他怎么能把他們丟下不管,而且是現(xiàn)在這種時候。
“有些事,我既然已經(jīng)在這個生活里,就必須做完……”為人子的責(zé)任,對吳辰非來說是不能逃避的。十幾年的養(yǎng)育之恩,他不能不報。
皎羽自然知道他指的是什么,“嗯,我知道,我會一直陪著你,完成你該做的事!”
有妻若此,夫復(fù)何求?吳辰非沒有再說話,只是默默地將皎羽再次擁入懷中。兩人頸上和腕上的環(huán)鐲同時發(fā)出微微的輝光,溫?zé)岬母杏X溫暖了兩個人身體,也溫暖了兩個人的心。
“可是以后怎么辦?他們要離開這里才行啊。”皎羽在吳辰非的懷里輕聲問道。現(xiàn)在如果還留在北京,劉曉琳還是會被沒完沒了地批斗,吳家也終會再次遭到洗劫。
吳辰非將頭靠在皎羽的秀發(fā)上,輕輕撫摸著她的后背,“等明天他們緩過勁來,再一起商量吧。媽媽現(xiàn)在的狀況也不適合到處走,等她恢復(fù)一下再說。”
說到這,吳辰非才想起一件事。今天一天事情太多,他還沒來得及問。
“小羽,我媽媽怎么會變成這樣?而且病得這樣厲害?”
皎羽輕輕搖了搖頭,這件事她真的不想親口告訴吳辰非,可事到如今想瞞也瞞不住了。于是她便將抄家當(dāng)天的情形詳細(xì)地對吳辰非說了一遍,當(dāng)她說到紅衛(wèi)兵當(dāng)著劉曉琳的面燒毀了那四箱戲服,吳辰非的雙拳緊緊地攥了起來,牙齒緊緊地咬在一起,發(fā)出了咯吱咯吱的聲音。
他從小便跟著母親學(xué)戲,自然知道那四個箱子對她有多重要。難怪那天在臺上看到母親,她竟是那樣一種木然無望的樣子。
燒了那些行頭,也就等于燒死了母親的一顆心。
wap.xbiqugu.l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