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九章 話可不能亂說
出城北門,十里之內(nèi)依舊有熱鬧景象。長亭短亭,不少人三五成群聚在花前月下。或許因?yàn)榍笙蓡柕乐L(fēng)盛行,這里的人們自信灑脫倜儻、不滯于物、不拘于禮,常聚于林中談天說地、喝酒縱歌,不分早晚。
出城三里之后,長蘇的神識終于可是外放,這就相當(dāng)于有了“千里眼,順風(fēng)耳”。沒多久,他就發(fā)現(xiàn)了發(fā)現(xiàn)了飛流的身影。
令他意外的是,飛流正默然站在一片楓樹林外。
“慕容!”長蘇趕到后,朝著那個單薄而又堅(jiān)韌的背影喊道。
“不是說了嘛,要叫我飛流!”飛流轉(zhuǎn)過身來,皺眉看著長蘇。
“飛流!”長蘇只好改口,然后問道:“你怎么在這里?”
“我……”飛流想說卻又不知該怎么說。
“你不相信那個店小二的話,所以想要去都城看看?”長蘇道。
“嗯!”飛流輕輕點(diǎn)了點(diǎn)頭。
“那你為何站在這里,是在等我嗎?”長蘇問道。
“嗯!”飛流又是點(diǎn)了點(diǎn)頭,“我說過,不會再把你丟下不管!”
“那你為何突然就消失了?”長蘇的聲音突然高了起來,“你知不知道,一直找不到你,我都快急死了!”
“我以為你會跟過來,誰知道你……”飛流的聲音卻小了很多。
長蘇一愣,心里有些自責(zé)起來。這件事確實(shí)不能怪飛流,是他自己要察看店小二的身體,耽誤了一些時間。
看到長蘇的眉頭一緊,飛流還以為他是生氣了,一時心急竟然說道:“我抱你一下,你不要生氣了好不好?”
長蘇又是一愣,然后板著臉敞開了懷抱,一臉嚴(yán)肅地說道:“我這次很生氣,所以你要抱得緊一點(diǎn)、久一點(diǎn)。”
飛流頓時滿臉紅暈,雖然是男兒容貌,卻顯得嬌滴滴的。只看容顏的話,就會發(fā)現(xiàn)這張男兒的臉竟比大部分秀麗女子的還要美。
話是說出口了,做起來卻很難,更何況她現(xiàn)在還是男人的裝扮。兩個大男人抱在一起成何體統(tǒng),讓人看到了更是不好,少不了被別人說閑話。
因此,她就想賴賬,裝作什么事都沒有發(fā)生。
這時,長蘇主動出擊了,把慕容……現(xiàn)在是飛流,攬入了懷中。
飛流驚呼一聲,沒有意料到長蘇竟然又……
誒,為什么說是又呢?
似乎,這已經(jīng)是長蘇第三次抱她了。而且,三次竟都發(fā)生在這兩天之內(nèi)。
不知是因?yàn)殚L蘇每次都是出其不意,還是她的反應(yīng)變得遲鈍了。總之結(jié)果就是,每一次她都中招了。也不知為什么,每次她都沒有怎么掙扎,仿佛是沒了力氣一樣。
她的眼一直小心翼翼地盯著周圍,唯恐真的有人看到了他們。突然,她的身子劇烈地一震。然后,她猛然推開了長蘇,幽冷的目光向一邊望去。
長蘇的身子被從飛流身上爆發(fā)出的力量震得一陣發(fā)麻,還差點(diǎn)兒一屁股坐在地上。他正想發(fā)牢騷,卻見飛流的臉色異常的陰沉。
他向飛流望去的方向看去,并沒有發(fā)現(xiàn)什么,一時好奇就把神識放了過去。片刻后,便看到許多個寬衣廣袖、散發(fā)忘形、不鞋而屐的狂放士子在一處草亭之下正高談闊論不絕、觥籌交錯不止。
“……慕容熤昏庸無道,內(nèi)行霸權(quán),迫害臣子;外用暴政,殘虐百姓。天下蒼生苦其久矣,莫不愿生啖其肉、盡飲其血。如今,此暴君暴斃,實(shí)乃國之大幸、民之大福!”其中一個看起來放浪不羈的士子捧起一尊觥盂,瘋瘋癲癲似的說著。
席間有一人皺起眉頭,輕聲道:“李兄慎言!這里人多眼雜,莫要被人聽了去,引來禍端。”
“我可不怕!”那位李姓士子仍是高聲大語,“對于無道之君,人人皆可指名罵之!”
“李兄醉了!”那人仍想勸止,可是李姓士子依然絲毫不聽。
而且,更多的人也開始起哄,紛紛問道:“那暴君不是閉關(guān)了嗎,李兄從哪里聽來的謠言?”
“最近城里確實(shí)傳有流言,說暴君沖擊合道境失敗,駕崩了!”有人說道。
“謠言?我已有確切的消息,那暴君根本不是在閉關(guān),而是早就已經(jīng)喪命!”李姓士子肯定地說道。
“若此事當(dāng)真,真乃是蒼生之福啊!”
“可是,那暴君的身體一向很好,又是我大燕第一高手,怎么會喪命呢?”有人問道。
“修為再高,也難敵群手啊!誅暴君,除暴政,乃是為了蒼生之大義,各方英豪早已聚在一起籌謀了,方才一戰(zhàn)成功。”
“唉,我等不能見此大快人心之事,真是遺憾啊!”
眾人皆是感嘆,恨自己不能親手除去暴君。甚至還有人已經(jīng)開始討論新君會是何人,會不會改朝換代了?
那邊還在說著,長蘇卻收回了心神,向飛流看去。但見此時飛流的臉色十分難看,似是忍受著難以壓抑的憤怒和痛苦。他不由得關(guān)切地說道:“你,沒事吧?”
飛流緩緩抬頭,冰眸流轉(zhuǎn),靜靜地看著長蘇,卻沒有回答,一個字也沒有說。她的嘴唇因?yàn)橛昧σе@得蒼白,她的身影因?yàn)檩p微地顫抖而顯得柔弱。
長蘇與飛流的冰寒明眸相對,只覺那一雙凈若琉璃的冰瞳之中,似是閃爍著極為復(fù)雜的神色,痛苦的,憤怒的,壓抑的,無助的……
他的心中不由的隱隱一痛,又問了一遍:“你,沒事吧?”
“沒事,不必?fù)?dān)心。”飛流說道,話語無比的平靜,但聽在耳中,便覺得那股平靜之下,似乎死死地壓抑著一股洶涌的暗潮。
“我去把那些說胡話的人教訓(xùn)一頓!”長蘇生氣地說道,然后便要向那邊去。
卻聽飛流冷淡地說道:“我來!”
長蘇道:“我來就行!這幾個小蝦米不值得你親自動手。”
飛流幽幽地看著長蘇,道:“你擔(dān)心我殺了他們?”
“他們確實(shí)不該死!”長蘇沒有否認(rèn),“我相信你也不想殺人,但是你現(xiàn)在的情緒很讓人擔(dān)憂。”
飛流頓了一下,忽然問道:“如果我真的殺人了,你會怎么樣?”
“沒有如果。”長蘇嚴(yán)肅地?fù)u了搖頭,“只要有我在,就不會讓你殺人的。”
他心里卻道:聽說殺人后,會做噩夢,女孩子應(yīng)該會很怕的吧。聽說殺人后,手中就會有血腥味,女孩子應(yīng)該是討厭的吧。聽說殺人后,死了要下地獄,女孩子應(yīng)該是不愿意的吧。所以,如果殺人真的不可避免,那么就讓我替你出手吧,所有的報應(yīng)和懲罰也由我一人承擔(dān)。
飛流道:“到時候,我怕自己忍不住啊!而且,我也不想忍!我若一心想出手,你是攔不住我的。”
這番話讓長蘇愣住了,倒不是覺得自己當(dāng)真攔不住飛流,而是覺得自己剛才想得真是太簡單了。
如果有死仇,卻不能手刃仇人,那么一生也會做噩夢吧。
他很想說,殺人并不能解決問題,報仇也并不一定要?dú)⑷恕s也知道,這樣的話很難說服置身于仇恨當(dāng)中的人。
他很迷茫,如果慕容的父親是一個壞人,他該怎么辦?如果慕容為了報仇而去殺一個為了天下大義而誅除暴君的英雄,那么他是該阻止慕容呢,還是幫慕容呢?
想了想,他還是一臉鄭重地道:“我會一直和你在一起,只要我不同意,你就誰也不能殺!”
他依舊堅(jiān)持著自己的立場,那就是不允許慕容殺人。
殺人是一種不好的行為,但有時候卻能減少更壞的行為。只要合乎情法,他可以理解殺人的行為。但是,殺人的這種行為不應(yīng)該出現(xiàn)在慕容的身上。
因?yàn)椋饺葜皇且粋€未到及笄之年的女孩子!
當(dāng)然,即使慕容過了及笄之年,他也不忍心讓慕容去殺人。
不過,說來也很來奇怪,如果慕容殺的是怪物和動植物,那么他倒覺得事情沒那么嚴(yán)重了。
“我們走吧。這次,你可不要跟丟了啊!”飛流沒有回應(yīng)長蘇的話,而是轉(zhuǎn)身向北走去。
“這次,我會一直跟著你的!”長蘇認(rèn)真地說道。
“呼——”的一聲,兩道身影合成一陣疾風(fēng),眨眼間消失的無影無蹤。
幾乎同一時刻,另一邊的一座草亭上突然落了一道驚雷。
亭下的酒鬼瞬間毛發(fā)炸開,皮肉烏黑,口鼻冒著煙。
李酒鬼傻了半天,打了個嗝,又舉起酒杯:“將……進(jìn)酒!杯……莫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