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 章
晚上幾個人吃完飯,本來趙西商還找了個包廂唱歌,鹿童言看了眼時間,已經(jīng)十點多了。
平時晚自習(xí)放學(xué)也差不多是這個時間,她不想回去太晚,便開口說自己要先回家。
幾個人站在馬路旁,這時候陳錯接了個電話,也沒跟那頭說多長時間,聽他漫不經(jīng)心的敷衍了幾聲便掛斷對趙西商說: “晚上車隊比賽。”
說完,目光轉(zhuǎn)移看了眼鹿童言。
趙西商像是才想起來,拍了下腦袋, “對了,今天10號車隊比賽。”他湊過去看手機(jī)屏幕上的時間, “這個點還沒開始。”
“什么車隊比賽?”岑葉寧眼睛眨巴眨巴好奇的問,手上拿著杯珍珠奶茶。
趙西商伸出一根手指在她面前晃著,神秘兮兮的說: “小孩子還是不要知道太多。”
“切,誰稀罕。”岑葉寧撇嘴,抱臂站在一邊, “那剛好,我們也要回家。”
陳錯伸手?jǐn)r了輛出租車,趙西商打開車門正要鉆進(jìn)去被他從后面拎住衣領(lǐng), “哎哥,怎么了。”
“給女生坐的。”
“哦哦。”
司機(jī)師傅先送了鹿童言到琉璃巷口,岑葉寧坐在后座車窗搖下沖她擺手,笑顏如花, “下周見。”
“嗯!”
鹿童言手握著書包帶子,等車消失在視線盡頭才轉(zhuǎn)身往巷子里面走。
院子里燈亮著,客廳沙發(fā)上母親的背影融入暖黃的燈光中顯得異常溫馨,她正在看電視,即使一個人在家頭發(fā)也是盤的一絲不茍。
鹿童言抿著唇,進(jìn)門先低頭在玄關(guān)門口換鞋。
“回來了?”
她被母親突然的出聲嚇了一跳,因為電視機(jī)聲音開著,自己的動作幅度也放的很小。
穿上家居拖鞋,她淡淡嗯了一聲。
鹿母轉(zhuǎn)過身來,眼睛直勾勾地盯著自己的女兒。
巴掌大的臉,長相秀氣,杏眼翹鼻,穿著寬大的校服顯得弱不禁風(fēng),一副低眉順眼逆來順受的樣子。
她看著莫名來氣,聲音冷冰冰的, “學(xué)校晚自習(xí)幾點放學(xué)?”
“九點五十。”
話說出口,鹿童言看到墻上掛鐘是十點二十分,平時放學(xué)坐公交回家要差不多半個小時。
不過今天因為下午的比賽,沒有晚自習(xí)。
鹿母思考了幾秒,冷聲開口說: “以后十點半之前我要在家里看到你。”
這意味著她一放學(xué)就要立馬跑出教室回家,路上一點都不能耽擱,鹿童言聽了什么也沒說,順從的點點頭。
臨近臥室,鹿母又在身后叫住了她, “頭發(fā)長了,明天周末剪掉。”
“好的。”
關(guān)上門,房間內(nèi)趨于安靜,鹿童言坐在書桌前掏出習(xí)題冊,覺得一陣耳鳴。
于此同時,九里山卻異常熱鬧。
空無一人的環(huán)山公路上,昏暗的路燈孤零零的立在路邊,仿佛失魂落魄的異鄉(xiāng)人。
由遠(yuǎn)至近的發(fā)動機(jī)轟鳴聲越來越清晰,路邊樹叢葉子都開始輕顫,從拐角處駛來幾十輛摩托車,刺目的車燈照亮了前路。
騎在最前面的一輛通身黑色,穿著皮夾克的男人雙手握住車吧,擋風(fēng)鏡下的一雙寒星眸銳利,身體下伏,加速,甩了后面人一大截。
車子率先沖過白色防線,外圍站著一群等著的男男女女,衣著個性,頗有些非主流。
陳錯摘下黑色頭盔,彎唇?jīng)_身后豎了個中指,早有一群人迎上來。
“真是毫無懸念。”
“想要陳少輸一次估計得等到下輩子了。”
有人遞過來煙,陳錯順手接過咬在嘴里,偏頭攏火點煙,呼了口青白色的煙霧,整個人看起來落拓不羈。
他伸手拍拍大發(fā)的肩膀,眼尾帶著笑意: “下次讓著點你。”
時間已至凌晨,趙西商摩托車后座坐著個妹子,招呼陳錯: “走,環(huán)湖大橋,穆子驍那家伙不知道跑哪混去了,一晚上沒見人影。”
另一個男生手里夾著根煙,胳膊摟住女友的腰, “剛剛看他馱著個妞先跑了,現(xiàn)在估計在哪快活。”
一群人笑,葷段子越講越多,陳錯手插著兜靠在車前微偏頭笑著。
估摸著時間差不多了,他掐滅了煙頭,長腿跨上摩托車。
正欲走時,一個扎著兩個馬尾辮的女生過來,臉上化著妝,白色外套里面是一件同色系背心,露出一截小蠻腰。
“能一起玩嗎?”
趙西商往這邊看熱鬧,心想這妹子人長得辣性格也聽大膽。
陳錯進(jìn)這場子有幾個月,因為人長得帥,玩得也開,剛開始搭訕的女生很多,后來就是偶爾有那么幾個大膽的過來。
他看著放蕩不羈,跟那群男生說話眼角總是帶著笑意,其實面無表情地時候挺嚇人的,不敢招惹的那種。
之前有一次,有個女孩故意撞到他懷里,明顯的陳錯臉色陡然一沉,一晚上沒說話。
白喬眼睛盯著陳錯,表面鎮(zhèn)定心里卻砰砰直跳,她今天知道陳錯回來比賽,特意精心打扮過來,看他心情不錯才鼓起勇氣開口的。
陳錯手里拿著頭盔,只淡淡掃了她一眼,聲音懶洋洋的, “不好意思啊。”
他戴上頭盔目視前方,踩下離合器,車子如離弦的箭般沖了出去,激起陣陣輕煙。
白喬心沉下去。
趙西商最不忍心看女生失望,他這些年跟著陳錯發(fā)現(xiàn)這每個女孩被拒絕后表情都是一摸一樣,心情寫在臉上。
十一月的天,穿這么少看著都冷。
趙西商看了前面的方向一眼,想撓頭發(fā)發(fā)現(xiàn)隔著頭盔,他放下手安慰白喬, “妹子別傷心哈,他性冷淡對誰都一樣,你就當(dāng)他不喜歡女人,下次哥帶你玩。”
真想知道這家伙以后被人拒絕什么樣子。
身后的女友聽了吃醋,往他腰上重重掐了一把,嬌嗔到, “還走不走,不走我下去你帶別人好了。”
說罷作勢真的要下車,趙西商連忙開口求饒,跟上前面的那輛車。
~
自從回家時間設(shè)置限制之后,鹿童言每天晚自習(xí)下課鈴一響就往背上書包往教室外面跑。
公交車十分鐘一班,她必須趕最近的那個班次。
岑葉寧剛開始還打趣她下課積極,后來聽鹿童言說過家里規(guī)定時間之后便報以深深的同情。
不過鹿母有時候回家比她還晚,甚至一個晚上都不回來,鹿童言也沒多問,母女倆在數(shù)年的相處之中早已形成了某種默契。
周五沒有晚自習(xí),鹿童言放學(xué)回去的時候家里沒人,先寫了套數(shù)學(xué)試卷,等到八點多她估計今晚母親估計又要很晚回來,到廚房給自己下了碗面。
吃過飯,她出來倒垃圾,剛走出門扭頭看見一個人蹲在自己家門口。
鹿童言嚇了一跳,手上拎著的垃圾袋掉在地上,震驚之后,借著隔壁人家露出來的燈光,她走上前去,不確定的問:
“陳錯?”
身后是灰色的石墻,陳錯穿著黑色的外套,低著頭,黑色帽檐遮住了大半張臉,從她這個角度只能看到少年清晰的下頜線。
他沒吭聲,鹿童言往前走了一步,將下巴縮進(jìn)毛衣領(lǐng)子里,鼻尖凍的有些紅,今晚好像格外的冷。
“你怎么在這里?”
鹿童言蹲在他面前,語氣輕柔。
她天生敏感,能感覺到他現(xiàn)在心情應(yīng)該很不好。
陳錯慢慢抬起頭,鴨舌帽檐下一雙漆黑的眸子對上她的視線。
這里住的大多是上了年紀(jì)的老人家,作息規(guī)律,這個時間點早已歇息,小巷靜謐安靜。
鹿童言心口一滯,他眼尾泛紅帶傷,薄唇抿著,看向她的眼神充滿悲戚。
平時在學(xué)校里見到的他眼底總含著笑意,一副混不吝的樣子。
這樣的陳錯她還是第一次見。
十一月中旬的天氣,他里面應(yīng)該只穿了單件衛(wèi)衣,看起來有些單薄。
她不知道他發(fā)生了什么,問的兩個問題都沒有得到回答。
鹿童言看著他的眼睛,那里面浮動著細(xì)碎的光,她身體往前傾,輕輕抱住了他。
說著的,她的姿勢有些笨拙,因為書上說,擁抱是緩解壓力最好的辦法。
陳錯顯然沒有預(yù)料到她會這樣做,幽黑的眸子頓了頓,身體也僵硬了一秒。
少女的身軀天鵝絨般柔軟,毛茸茸的衣服帶著淡淡的皂香,好像有股電流從下而上竄過,一陣酥麻。
她雙手環(huán)住他的背,呢喃: “現(xiàn)在感覺好一點了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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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面城墻坍塌,他身體失去掌控,眼前一面黑暗,不停的往下墜往下墜,雙手無力的想抓住什么然而只是徒勞。
這時候有人抱住了他,溫暖的身軀觸及到他內(nèi)心深處最柔軟的那部分,對他說: “沒事的,我在。”
全身的重力又回來,陳錯克制著自己的情緒,雙手從后面摟住她的腰,將臉埋在她的脖頸里。
軟香在懷,少女肌膚細(xì)膩。
像是一切都有了著落。
身前人胸膛開闊,骨骼堅硬,鹿童言仰著頭,覺得脖子有一陣滾燙,明顯的感覺到他更加用力的回抱,她稍稍側(cè)頭,手在后面輕輕拍著他的背。
“雖然不知道你發(fā)生了什么,但是不要不開心,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陳錯低低嗯了聲。
“啊,沒什么菜了。”
鹿童言打開冰箱自言自語說了句,有點尷尬的摸摸鼻子。
就在不久前,她解決掉了廚房剩的最后一點面條。
陳錯抱臂靠在廚房門口,嘴角噙著笑看著她有點無措的樣子。
廚房不大,頂上掛著盞暖白的燈,照在她臉上明晃晃的,鹿童言穿著粉色的毛衣,下面是同色系毛茸茸拖鞋。
沒有戴那副呆呆的黑框眼鏡。
“一點都沒有了?你是不是沒戴眼睛看不見, “他走過去,現(xiàn)在冰箱里,一個西紅柿孤零零的站在那里。
陳錯: “呃,真干凈。”
鹿童言仰頭看向他,下意識反駁: “我能看見。”
兩個人站在冰箱門口,陳錯低頭看了她一會,反應(yīng)這話的意思。
也是,剛剛門口這么黑都能認(rèn)出來自己,
“不近視?”
鹿童言感覺也沒什么瞞著的必要,將西紅柿拿出來放到水龍頭下洗凈,點頭, “嗯。”
“那為什么在學(xué)校總帶著眼鏡?”
她袖口往上推了些,露出一截白皙的手腕, “為了防止近視呀。”
“切,什么歪理。”陳錯抬手揉揉她毛茸茸的腦袋,看著她手里拿的西紅柿, “你準(zhǔn)備給我做什么?”
他晚上沒吃飯,是真的有點餓了。
鹿童言彎下腰,從下層櫥柜里舀出一小碗面粉,彎彎眼睛說: “一會你就知道了。”
“還挺神秘。”
陳錯腿長,臀部就倚在料理臺沿邊,看著她將雞蛋打在碗里,然后用筷子攪拌。
桌子上擺著幾根蔥,陳錯挑眉, “雞蛋湯?”
鹿童言: “不對。”
她抿著唇,將碗放在一邊,開始切西紅柿。
陳錯: “西紅柿炒雞蛋?”
這次應(yīng)該不會對了吧。
鹿童言: “不對。”
她把西紅柿用熱水燙過,皮輕輕的撕下來,然后切成了小塊。
陳錯也不問了,安安靜靜的在一旁等著。
“對了,幫我把姜遞過來,就在你旁邊桌子上。”
“給。”
鹿童言垂眸攪著碗里的面,伸出手去接,過了幾秒感覺不對,她扭頭,發(fā)現(xiàn)陳錯盯著她的手腕在看。
因為右手戴手表寫作業(yè)不舒服,她一個人在家的時候就會摘掉放起來,第二天上學(xué)的時候再戴上。
鹿童言大腦很快運轉(zhuǎn),狀似隨意的將袖口甩下去,拿過陳錯手里的姜,
“馬上就好了。”
她擰開火,先放蔥姜,再將碗里的東西倒進(jìn)去,加點水,沒過一會,廚房里香氣四溢。
“好啦。”
鹿童言將碗遞給陳錯,他就靠在流理臺邊,用勺子簡單攪拌幾圈后喝了一口。
“怎么樣?”
小姑娘期待的看著他,像期待得到老師夸獎的學(xué)生,瞳仁干凈又明亮,下巴尖尖。
湯汁濃郁,味蕾得到滿足的同時,五臟六腑也溫暖起來。
陳錯抿唇, “好喝。”
要不是現(xiàn)在拿著勺子,陳錯真想用手狠狠揉她的頭發(fā)。
真他媽可愛。
“那就好。”
他端著碗, “現(xiàn)在可以告訴我這叫什么名字了吧?”
“平淮湯。”
陳錯沒聽過這名字,家里阿姨也沒做過這種湯, “你自創(chuàng)的?”
“不是,外婆教的。”鹿童言洗干凈手,也靠在流理臺邊上, “小時候很容易餓,放學(xué)回家外婆總是給我做平淮湯喝。”
她低著頭,長睫微顫,過了幾秒又接著說: “外婆最疼的就是我了。”
陳錯心里也隱隱猜到了什么,垂眸看著她沒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