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第88章
蘇家二老本就沒想要人跟著過去, 又何況季秋婉剛參加工作。
同樣的,蘇家二老現(xiàn)在的身體狀況,一家人誰也不放心, 讓他們在沒有人陪同的情況下出門。
最后經(jīng)過一家人的商議, 讓老三送二老過來。
來前, 季秋婉拿著蘇老爹的小本本,去郵局給劉家晟打了個電話,請他幫忙通知趙恪和蘇梅。
劉家晟沒有趙恪部隊(duì)的電話,又找到了宋國宏。
趙恪從宋政委手里接過電話,問明白來的日期后,打電話到車站,查了當(dāng)天的車次和到這邊的具體日期跟時間。
中午趙恪回來說起這事,蘇梅正在給小瑜兒喂飯,聞言失手打翻了手里的碗, 雞蛋羹撒了小瑜兒一身。
小瑜兒呆了呆:“姨姨?”
“對不對,對不起。”蘇梅略有些慌亂地拍了拍他身上的蛋液,彎腰去撿地上摔成兩半的碗。
結(jié)果起的太急, 后腦勺“砰”的一聲從桌下頂了上來, 掀得桌子傾斜了下, 湯從小瓷盆里溢出, 順著桌面流向了林念營。
趙恪一手拉開林念營,一手扶住湯盆,隨之快步轉(zhuǎn)到蘇梅身后, 移開她方才坐的椅子,伸手覆在她的頭上, 將人從桌下扶起來:“撞疼了?”
說著摸了摸她撞到的地方, 沒有鼓包, 便幫著輕輕揉了揉。
林念營放下筷子,抱起小瑜兒走到一旁,拿毛巾給他擦了擦衣服上的蛋羹。
趙瑾拉住跳下椅子要過去的小黑蛋,沖他“噓”了聲。
蘇梅勾著頭,捏著兩半碗,突然有些委屈,她也說不清為什么,就是……鼻子有些發(fā)酸。
趙恪垂眸掃過她泛紅的眼尾,心抽痛了下,取下她手中的碗片放在桌上,掏出帕子給她擦了擦手,故作輕松道:“聽到爹娘過來,激動了。”
又不是她的爹娘,她激動什么?
蘇梅想反駁,想辯解,結(jié)果,她咬著下嘴唇,憋屈地難受,卻什么也做不了。
明明是公平交易,為什么?為什么她要心虛,她要忐忑,她要不安,搞得像她偷了別人的人生似的!
她想哭!
“趙恪——”蘇梅一出口,已帶了哭腔。
她要怎么辦,欺騙還是偽裝?
未來與她來說,這一刻充滿了太多的不確定。
若大家知道了她不是蘇梅,趙瑾、小黑蛋、林念營會怎么看她,害怕還是厭惡?
趙恪呢?
關(guān)了她嚴(yán)審,還是送她到某個機(jī)構(gòu)?
趙恪看著從她臉上滑下的一滴淚,心口密密麻麻的像被什么扎了一般,又酸又痛。
因?yàn)榈镆獊砹耍杂窒肫鹆藸奚牧纸I(yè)嗎?
趙恪沒吭聲,張手將人擁在懷里。
蘇梅伏在他懷里沒有掙扎,就是這一瞬間的溫順,讓趙恪的心越發(fā)的柔了疼了,環(huán)著她的雙臂越收越緊。
趙瑾捂住小黑蛋的嘴,沖林念營使了個眼色,兩人意會地笑了下,一個拄著杖牽著小黑蛋,一個抱著小瑜兒,一前一后悄悄地出了堂屋。
“小梅,”趙恪下巴抵在她頭上,輕輕撫過她的背,雙眸明明暗暗閃過諸多情緒,口中只低喃了句,“我在。”
這天中午過后,蘇梅讓自己忙了起來。
幫王老太搬好家,陪她去醫(yī)院接了張寧回來休養(yǎng),轉(zhuǎn)身又隨蔡佳微上了山,采菌子挖野菜,設(shè)陷阱。
王老太的小課堂重開后,隔日她就帶著小瑜兒去食堂報(bào)道,進(jìn)了孵化房。
雞鴨陸陸續(xù)續(xù)地孵化出來,上面也遞來了第一批隨軍家屬的名單,足足有九十五家。
前前后后幾次孵化,不算鵪鶉、鴿子,孵化的雞鴨有753只,司務(wù)長在圈蓋的雞鴨場地轉(zhuǎn)了又轉(zhuǎn),一只也不舍得分出去。
“下一批,還管孵出多少,”司務(wù)長丟掉手里的煙把,抬腳碾了碾,對過來查看的葉部長道,“我都分給家屬們。”
“別等下批了,就這些吧,”葉部長拿著表格道,“一戶3只鴨、4只雞。大家這兩天就到,等他們安頓好了,你們就挑著給人送去,別讓我來催。”
司務(wù)長肉疼得直抽抽:“你全要去得了,總共才多少只啊,你一下子要了九成。”
“有蘇同志和大胖呢,你怕什么,再孵唄。”
“你說的倒是輕巧,”司務(wù)長叫道,“都四月中旬了,現(xiàn)在孵,戰(zhàn)士們什么時候才能吃到雞鴨蛋啊?”
“別鬧情緒!”葉部長安撫地拍拍他的肩,“周蘭同志你也見了,折騰起來韓副營長都不敢回家,家屬里有一位這樣的就夠了,可不能再讓她們冒出一個。所以,咱們不能讓她們閑著,一來,地、家畜什么就得趕緊按排起來。豬羊咱提供不起,就只能指望你這一圈的雞鴨了。”
司務(wù)長抿了抿唇,道理他都懂,可心里多少還是不得勁:“那你準(zhǔn)備給我們批多少經(jīng)費(fèi)?”
“二十怎么樣?”
一個雞蛋在兩分至兩分五之間。司務(wù)長算了一下,20塊錢可以買900多個種蛋。
看著好像很多,可你別忘了,并不是所有的種蛋都能孵化出來。
“再加十塊。”
“行!”葉部長爽快地應(yīng)了聲,就給司務(wù)長寫了個批條。
“蘇同志,”拿到錢,司務(wù)長找到蘇梅道,“走,跟我到附近村子收種蛋去。”
“遠(yuǎn)嗎?”
“遠(yuǎn)倒是沒多遠(yuǎn),就是得多轉(zhuǎn)幾個村。”
“那你等一下,我回去說一聲。”
“行,你快點(diǎn),”司務(wù)長道,“我跟大胖在營區(qū)門口等你。”
“好。”蘇梅應(yīng)了聲,背起小瑜兒拎著他的學(xué)步車快步出了農(nóng)墾食堂。
一腳踏上他們住的半山腰,就聽到了從王家小院里傳來的朗朗讀書聲。
“啊,下。”小瑜兒掙扎著下了地,邁著小短腿跌跌撞撞地沖到王家門口,扒著門檻爬了過去。
“哎吆,小瑜兒回來了。”王老太放下手里的針線,快走幾步,抱了他起來,問后面的蘇梅道,“今兒怎么回來這么早?”
“還沒下班呢,我回來跟你說一聲。”蘇梅道,“司務(wù)長要我跟他去附近的村子收種蛋,大娘,孩子們中午就在你家吃了。”
蘇梅說著聽了下小課間的聲音:“蔡嫂子上課呢?”
“嗯,適應(yīng)適應(yīng)過幾天好帶課,”王老太抱著小瑜兒往里走道,“你去忙吧,小瑜兒放家里,我給你看著。”
蘇梅看了下表,十點(diǎn)多了,幾個孩子再上一節(jié)課就該休息了,有他們幫忙看著小瑜兒,累不著王老太:“那大娘我走了。”
說罷,蘇梅放下學(xué)步車,對兩人揮了揮手,快步下山趕到了部隊(duì)門口。
司務(wù)長和大胖站在門口,牽著三頭騾子,騾子身側(cè)各墜著只竹筐。
“給,”大胖遞給她一根韁繩,隨司務(wù)長翻身騎上向外走道,“跟上。”
大胖跟蘇梅上過山,知道她身手不錯,遂就理所當(dāng)然地以為騎騾子這么簡單的事,與她來說根本不算啥。
蘇梅握著韁繩,跟騾子大眼瞪小眼地互視了會兒,眼見兩人越走越遠(yuǎn),一狠心放出精神力威脅道:“敢不乖乖地馱我,要你好看!”
說罷,翻身坐上騾背上的坐具,驅(qū)趕道:“走!”
騾子瑟縮了下,小心地邁開了腿。
走得斯斯文文的跟纏足的閨秀一般,一分多鐘了還在幾位站崗的戰(zhàn)士跟前晃悠著。
幾人偷瞄了一眼又一眼,蘇梅繃著臉,故作鎮(zhèn)定地拍了它一下,催促道:“跑啊!”
騾子嚇得身子一抖,站著不動了。
蘇梅急得拽了拽韁繩,小聲叫道:“你停下干什么?跑啊!”
趙恪帶孟子衡過來檢查門口外的幾處設(shè)防,遠(yuǎn)遠(yuǎn)瞅見,微微瞇了瞇眼,將布防圖往孟子衡懷里一丟,一陣快走到了近前,伸手拽住繃直的韁繩,安撫地?fù)崃藫狎呑拥牟鳖i,偏頭看向蘇梅道:“去哪?”
蘇梅指了指前方山道上快跑得沒了人影的司務(wù)長和大胖:“跟司務(wù)長和大胖去附近的村子買種蛋。”
“以前騎過嗎?”
“沒有。”蘇梅誠實(shí)地?fù)u了搖頭。
趙恪擰了下眉,解下她身后的竹筐放在地上,翻身躍上騾背,攬著她的腰,一帶她手里的韁繩,喝道:“駕!”
“韁繩是對騾子的有效控制……”趙恪帶著她在門口的路上轉(zhuǎn)了幾圈,說了幾項(xiàng)注意要點(diǎn),便放手讓她握著韁繩試了試。
靠得這么近,蘇梅很不自在,繃著身子不由往前傾了傾。
趙恪看在眼里,搭在她腰上的手,輕輕點(diǎn)了點(diǎn):“放松。”
“我、我會了,”蘇梅的胳膊肘往后抵了抵,“你下去。”
“真會了?”
“嗯。”
趙恪的目光在她泛紅的耳尖上掃了一眼,翻身跳了下去:“慢慢來,別急。”
蘇梅點(diǎn)點(diǎn)頭,在腦中回憶了遍他方才的動作和講解,輕輕一帶韁繩:“駕!”
騾子走動了起來,慢慢地隨著蘇梅的心意加快步伐,在門口來回小跑了兩圈。
“怎么樣?”蘇梅一拽韁繩在趙恪跟前停下,雙眸晶亮地看向他道。
“不錯!”趙恪拿起竹筐給她綁在后面,“去吧。他們看不到你,該在前面等著了,你別急著追,按照你跟騾子配合的步調(diào)來。”
“嗯。”蘇梅道,“要去好幾村,中午我回不來,孩子們都托給王大娘了,你在軍部食堂吃吧。”
“好。”
等蘇梅騎著騾子走遠(yuǎn)了,孟子衡才好笑地走到趙恪跟前,撞了撞他的肩膀,調(diào)侃道:“沒想到啊,堂堂的趙團(tuán)長還有這么柔情似水的一面?!”
趙恪的團(tuán)長任命書,今早剛剛下達(dá)到軍部。
趙恪淡淡地瞟了眼他衣領(lǐng)內(nèi)側(cè)的抓痕:“大哥別說二哥。好了,干活了。”
一個下午,蘇梅隨司務(wù)長、大胖跑了九個村子,買了三百多個種蛋。
在軍營門口下了騾子,蘇梅腿麻得差一點(diǎn)跌倒。
趙恪上前一步將人扶住,瞄了眼她大腿內(nèi)側(cè):“傷到了。”
“……你看哪呢!”蘇梅惱羞成怒道。
趙恪轉(zhuǎn)身在她面前蹲下:“上來!”
大胖、司務(wù)長、孟子衡和門口的戰(zhàn)士都笑瞇瞇地看了過來。
蘇梅臉上微微一熱,往后挪了一小步:“種蛋還沒卸下來呢。”
“我和大胖卸,”司務(wù)長哈哈笑道,“蘇同志今天第一次騎騾子,辛苦了,趕緊跟趙副團(tuán)長回去吧。”
“不能再叫趙副團(tuán)長了,”孟子衡在旁笑道,“趙恪升職了。”
蘇梅一愣,驚喜道:“任命書下來了?”
趙恪攬著她的雙腿將人背起:“上午下來的,工資要到下月漲。”
“漲多少啊?”
“十幾塊。”
“趙團(tuán)長,”蘇梅伏在他背上笑道,“我明天也要領(lǐng)工資了,五塊四。”
她一個月的工資是18元,上個月上了9天班。
“嗯,不錯,”趙恪笑道,“夠我們一家吃幾頓肉的。”
“哈哈……”雖然很少,蘇梅心里也多了份成就感。
“小梅,”趙恪沉默了一瞬道,“明天爹娘和三哥就要過來了……”
趙恪話沒說完,就感覺到手下的股肉猛然一繃,背上的人兒進(jìn)入了戒備狀態(tài)。這……已經(jīng)是第三次了,好像只要一提起岳父岳母,小梅的情緒就不對。
可是為什么?為什么是戒備?
蘇梅咬了咬唇,頗有些破罐子破摔地往他肩上一枕,看向了夜幕來臨的山谷,“明天什么時候?”
“下午兩點(diǎn),也可能會晚點(diǎn)。”
“哦。”
“小梅,”猶豫了下,趙恪開口道,“隨軍前,你跟爹娘吵架了嗎?”
“沒有。”接著,蘇梅沉默了片刻,“我怕看到他們,想到建業(yè)哥。”
趙恪:“……”
扎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