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清醒
讓人在京中散播煥顏齋流言一事,過了幾日還沒有動(dòng)靜,宋挽正準(zhǔn)備自己出手尋譚家人,卻突然收到了中宮皇后要見林葭玥的懿旨。
她這才知那日姑母三言兩語,竟被皇后聽進(jìn)了心里。
“讓人去繡房拿套新衣衫來,你二人隨我去繡煙閣。”
“小姐,林姨娘那性子若是入了宮,會(huì)不會(huì)闖出什么連累您的大禍?侯爺呢?侯爺去不去宮中?若是林姨娘……”
蘅蕪嘴上嘟囔個(gè)不停,入宮她不怕,見皇后娘娘她也不怕,可她實(shí)在怕同林姨娘在一處,萬一她在皇后面前瘋了起來,還不知要惹出些什么禍患。
“小姐,奴婢害怕她又犯了瘋病。”
宋挽聞言無聲嘆息:“皇后懿旨不得不從,我乃侯府宗婦,哪里能讓一個(gè)妾室單獨(dú)入宮。”
蘅芷性子利落,聞言立刻指使了房中二等小丫鬟去繡房。
帶著衣物去繡煙閣時(shí),宋挽只見林葭玥坐在游廊中,不知在冥思苦想些什么。
她剛失了腹中孩兒身子還未養(yǎng)好,如今又是秋日雖說冷不到哪里,但身子弱的人到底受不住。更別說此次入宮還不知要受什么磋磨,宋挽于心不忍,看著淺碧道:“怎得不給林姨娘披件衣裳?”
聽聞她的聲音,林葭玥這才緩緩抬頭:“你來尋我,什么事。”
“皇后懿旨召你入宮,我同你一起。”
蘅芷蘅蕪將林葭玥扶進(jìn)屋,二人幫她換了新衣。
“去端些吃食來,再備些熱湯。”
“我吃不下。”
宋挽淡淡開口:“還是吃些,日后也不知還能不能再吃上。”
林葭玥這才回過神:“皇后找我有什么事?”
宋挽皺眉道:“鉛粉有毒,你可知曉?”
“什么是鉛粉。”
“……”
宋挽眸子微睜,似是從未想過她會(huì)問出這么一句。
“煥顏齋里的水粉用得是燕山作坊里的鉛粉,你不知道?”
“什么是鉛粉?”
宋挽被問得愣住。
她自詡聰慧,但不知為何,每次對(duì)上林葭玥她都有種不知天南地北的茫昧同眩暈。沉吟半晌,宋挽道:“你不知是什么東西,便用在自己的鋪?zhàn)永镔u給他人?”
林葭玥目光空洞:“貼牌貨而已,利潤大效益高,我不需要知道里面是什么。”
實(shí)在不懂這人在胡謅些什么,宋挽只能將胡粉有毒,而今怕是宮中有人查了出來一事告訴她。
到此,林葭玥才有些慌亂。
她對(duì)皇權(quán)沒有敬畏之心,但那是以前,是在江景同周姨娘以及她腹中孩兒沒死之前。
如今的她,知道疼了,亦知道怕了。
宋挽就見眼前人又開始怔怔出神,直到蘅芷蘅蕪為她穿好衣裳梳好頭發(fā),林葭玥才幽幽開口:“前些日子我睡不著,讓淺碧去要些安神的藥,府醫(yī)沒有給我。”
不上不下的一句話,卻是讓宋挽捏緊了帕子。
沉吟良久,她才道:“府醫(yī)要瞧了脈象用朱箋寫下病癥與藥方,再送去藥房由坐堂大夫記錄脈案,如此方能要到藥。”
“這樣啊……”
林葭玥眼眶泛紅,喃喃低語。
見蘅芷蘅蕪為自己收拾妥當(dāng),她提著寬泛得過分的裙擺跟在宋挽身后。
馬車上只有兩人時(shí),林葭玥突然開口:“是有人被鉛粉毒死了嗎?”
“鉛粉傷人肌膚,久用才會(huì)傷及性命。”
她的煥顏齋經(jīng)營不久,還未到能傷人性命的程度,宋挽見她眼露愧疚,便不再言語。
若是尋常人,她見之便可摸清三四分想法,但林葭玥她是無論如何都看不透。
車中沉默下來,快到宮中時(shí)林葭玥又道:“我此去是否必死無疑?”
“我不知。”
“有什么辦法能讓我活下來?”
宋挽垂眸,心中迅速盤算起來。
若真有難,今日江妃必會(huì)全推到林葭玥身上,如此結(jié)果并非她所愿。
“上者疑,下者……”
“我聽不懂,你說人話。”
宋挽抿著唇,頓了一瞬道:“上位者疑心重,你越是推脫便越顯得可疑,反之你若是不顧一切將所有罪責(zé)都攬?jiān)谧约荷砩希d許可以脫身。”
“你沒唬我?”
說完林葭玥又自己笑了起來:“你不會(huì)騙我,你根本不屑騙我,你一定覺得我很蠢,才會(huì)落到今日這個(gè)地步。”
她紅著眼,眸中淚欲落不落,宋挽卻在她眼中看見一絲清明。
若說原來的林葭玥仿似明珠蒙塵……豬油蒙心,如今的她看著倒聰明了幾分。
側(cè)過頭微微掀起車簾一角,宋挽看著窗外道:“成事拼了命的攬功,事敗打破頭的推諉過錯(cuò),此乃人性。宮中主子各個(gè)都生了顆七竅玲瓏心,你越是反其道而行,她們?cè)讲粫?huì)稱了你的心,讓你如意。”
那些鉛粉是否真送到了宮中娘娘手里,還未可知。而林葭玥又算得個(gè)什么,無論皇后亦或那些后妃都不會(huì)將她放在眼中,眾人目標(biāo)在江曼,今日召她來不過是走個(gè)過場(chǎng)罷了。
只是走這過場(chǎng)的后果,不太好說。
使對(duì)了計(jì),說不得能留下一條命。
宋挽松開手,放下車簾。
二人剛?cè)雽m便被帶去皇后寢宮,方一進(jìn)殿宋挽便發(fā)現(xiàn)里頭坐了十?dāng)?shù)個(gè)嬪妃,不僅江妃同她姑母俱在,就連久不露面的容貴妃都出現(xiàn)在此。
她擰著眉,帶著林葭玥走了進(jìn)去。
拜見過眾人,宋挽站至一旁,林葭玥則孤零零站在眾人面前。
“你就是林氏?那煥顏齋里頭的香粉是你制作的?”
“你可知這東西害了多少人?將這等有毒之物大肆送入宮中,你究竟是何心思?你可知毒害宮中娘娘,該當(dāng)何罪?”
林葭玥紅著眼,哀哀怨怨看了江曼一眼,江曼被她瞧得火大,氣得猛地抓住香幾,險(xiǎn)些繃斷指甲。
“回稟娘娘,是妾身做的,是妾身一手做的。”
噗通一聲,林葭玥跪了下來:“都是妾身的錯(cuò)。”
“是妾身鐘情侯爺,一切都是妾身的錯(cuò),妾身只是愛慕侯爺,想著幫侯府賺些銀錢……”
還不等宮中女官再問些什么,林葭玥便將罪名全都攬了下來,未曾提及江曼一句。
不僅如此,她張口閉口盡是對(duì)江行簡的綿綿情意,她將二人是如何一見鐘情,曾說過的海誓山盟都說了出來,渾然一副之死靡它,此生不渝的模樣。
她這段時(shí)間本就病得厲害,如今再這般不知羞的恣意談?wù)撟约号c江行簡的情愛之事,癲狂模樣惹得諸位娘娘都皺了眉,瞇起了眼。
倒是宋挽見她所言所行頗為驚訝,似是沒想到林葭玥也沒她想得那般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