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四十章 潛龍在淵(完)
    沒想到岳飛說出這么巨大的數(shù)字,楊凌猶自不肯罷休,冷冷的又加了一句:“雖然說得詳細,但是有些折扣,錢財來得慢些,也是料中事,經(jīng)河北路安撫使李綱手過一道,反正我是不樂觀得很……晉陽軍雖然朝廷準擴充軍力,以鎮(zhèn)緣邊,但是這擴出來的人馬,再想朝廷拿出來,就難得很了……”
    “一萬五千軍一年自家要貼補軍餉,差不多也是六七十萬貫,這個怎么不算進去?”不知道哪個軍將,垂頭喪氣的低聲插了一句:“就算算了,又有何用?反正都是一個完字,俺們就在河北路自家散了,讓這朝廷落得安心一場平燕戰(zhàn)事,就算俺們?yōu)橼w官家白打了。”
    在這一片沮喪氣氛當中,楊凌淡淡一笑,站起身來。輕描淡寫的就是一句話:“不過第一年六百萬貫,老子給了,后每年再貼補多少,也只管問老要。”這一句話說得雖輕,卻震得在場中人全都目瞪口呆,一年六百萬貫是個什么概念。因為江南財賦之地亂事摧殘,再加上一場伐燕戰(zhàn)事對河北諸路的破壞。現(xiàn)在大宋一年實際財政收入已經(jīng)降到了不足八千萬貫,應付的卻是整個大帝國。現(xiàn)在
    楊凌一開口,就拿出的是六百萬貫!還是那句老話,哪怕是宋朝,國家財政手段,社會財富動員能力也是遠遠不足的,后世楊凌穿越前的那個時代,一年財政收入可以占到一年全國名義的百分之十幾。
    宋朝這個時侯,要是有gdp統(tǒng)計,財政收入能有百分之二三已經(jīng)是傲視中國歷史上的諸王朝了,到了明清更是可憐,只怕連百分之一的比例都占不到,大宋社會淤積的財富非常之多,而且因為汴梁這座繁華蓋盡天下的都城所在,對天下財富還有一個吸納效應,這淤積財富的相當一部分,都給吸納到汴梁這里。
    上萬巨室高門群集于此,再怎么浪費折騰,也就是汴梁這么大一塊地方,所以才有一顆南海走盤珠海商收到手不過幾十貫,在汴梁都賣出幾萬貫這種荒唐事情發(fā)生,楊凌運用以穩(wěn)定大規(guī)模回報為誘餌,近乎龐氏騙局的現(xiàn)代金融手段卷起風潮,一時間吸納的資金,其驚人之處,只有他和幾個最親信的人才知道。
    不考慮到將來還錢的因素,現(xiàn)在他的確可稱是富可敵國,第一批出售債券極是順利,認購數(shù)字可以實收的有兩千多萬貫,先期已經(jīng)收入六百多萬貫,給趙佶了四百萬貫,剩下一千六七百萬貫,今年收進來大半是毫無問題,一部分留作明年付息,剩下的動用千萬之數(shù)根本沒什么問題,再說他馬上就要進行整理禁軍經(jīng)費財計事,一旦成功,又可以挖出相當大一筆收入。
    今后幾年只要他不倒臺,在資財上都是綽綽有余,可以大把拿錢砸人,只要能保持自己對晉陽軍的影響力和掌控力,加以諸般手段,楊凌自己覺得想倒臺也難!
    只要這幾年撐過去,自己掌握了足夠的實力,任何事情,都再也難動搖他掌控這所有一切了!這些不管是不是騙進來的錢,就是準備用來花的,花在晉陽軍身上,更是最為要緊的用處,在這上面,楊凌眉頭也不會皺一下。
    難道就存在庫房自己沒事數(shù)著玩兒?平白還背著這么重的利息?看諸將從岳飛岳飛以降,沒有一個人幸免,全都做張大嘴之態(tài)呆呆的看著自己,對于這個時代武將的口腔健康在這一瞬間就有了最為直觀的了解。
    而且楊凌還意外的發(fā)現(xiàn)牛皋居然還長了一對虎牙,刮干凈胡露出虎牙甚至可以去賣賣萌……
    楊凌瞧瞧岳飛,笑罵兩句:“失口了罷,你這個身家,在袍澤當中,已經(jīng)算是富家翁了,還不知足!”晉陽軍是新立之軍,軍將都是從四面八方匯聚而來,不是西軍將門體系容不下的,就是常勝軍那些亂世里面掙扎求活的,同樣都是年富力強,精力旺盛。也同樣都沒什么深厚根基,初初才提拔到中層武官這個地步,當然未曾積下什么家當。
    岳飛連犒賞帶楊凌送的,汴梁幾個月?lián)频降囊稽c微薄好處,的確在晉陽軍中已經(jīng)可算是巨富了,這下說失了口,幾個相熟的人頓時就要他請客,楊凌這么巨大的數(shù)字輕松就答應下來,原來廳堂當中緊張沮喪的氣氛不知不覺就化解得干干凈凈,也有笑鬧聲音傳出。
    岳飛在旁邊也不管了,這個年輕將領這個時侯什么心思都沒有了。只是覺得幸福得都快暈了過去,有這么多錢,晉陽軍就可以維持下去了,還可以發(fā)展壯大,為大宋保有這么一支精強之軍,將來能派上多大用場?
    楊凌任他們笑鬧幾句,突然淡淡開口,他吐出第一個字,這些軍將們就立刻肅然,誰也不敢亂說亂動,豎起耳朵,唯恐漏聽了一個字。
    “你的錢你好好留著,為大宋緣邊戍守,朝廷薄待你們,我楊凌卻不薄待你們!朝廷軍餉少了慢了,都是我來貼補,有家人要養(yǎng)的,手里窘迫了,盡管于我說,我都一一照應……這每年數(shù)百萬貫,是老辛辛苦苦籌來,是養(yǎng)這支為國有用的軍馬。是為了今后你們能毫無牽掛上陣廝殺的!岳飛何在?”
    岳飛立刻挺直,大聲道:“末將在!”
    楊凌語調(diào)冰冷,一字一頓:“錢給老子盯緊了,誰敢在這筆瞻軍之資,為國守邊之資當中下手,有一個,就殺一個,沒得什么情面好講。你手中劍,給老磨得快一點!”
    岳飛咬牙,也是滿臉殺氣,這晉陽軍一路走來不易,現(xiàn)在楊凌更是冒天下之大不韙自己掏錢,為國保存這支有用之軍,誰敢在里面伸手,他下手是絕不會容情的。
    “末將領命,請將主放心!誰敢上下其手。就問問末將手中劍利否!”在場諸將肅然,岳飛在執(zhí)行軍紀上的鐵面無情,所有人都是領教過了,而且他無敵之名聞名全軍,犯在他手里,就算不綁起來砍頭,岳飛讓他們上來單挑以定死活,大家也沒什么活路可言。
    楊凌看著諸將噤若寒蟬的模樣,又嗤的一聲笑了出來:“別以為就苦了你們的了,好生聽我號令行事,踏踏實實打仗,勤勤懇懇守邊,老有點石成金的本事,回汴梁就是如許身家,少不了好處給你們!與其起什么歪心思,還不如將來老能給你們的多,這個道理你們還想不明白?”
    晉陽軍畢竟是一支新軍,這些年歲不大的軍將們都還是熱血未冷的年紀,又實在被朝廷舉動弄得寒了心,楊凌突然現(xiàn)身,在本來就積威深重的基礎上又驟然給了他們一條光明出路,再這般又搓又揉的下來,人人都恨不得眼下就有什么機會,馬上為楊凌犧牲了這條性命也罷,當下也再顧不得什么忌諱了——出身燕地的,就是這點忌諱,本身就淺薄得無從談起,朝廷什么,早就拋到九霄云外,齊齊行禮下去:“小楊將主深恩,末將等銘記于心!末將等雖身在河東,但仍謹奉小楊將主號令!”
    此時此刻,就是岳飛,也再不能說得什么,這加恩到了此刻,已然是足夠,該敲打這些家伙一番,再布置配合他楊凌在汴梁行事的任務了,楊凌負手,也不理諸將效忠表示,來來去去走了幾步,臉色也越來越沉,最后在諸將已經(jīng)開始提心吊膽的時侯,才站定腳步,冷冷道:“老子辛苦經(jīng)營,拿出這么大一筆資財來,是要你們好好打仗的,是要你們?yōu)閲刈∵@緣邊藩籬的,是要你們不負晉陽軍聲名的,這一點,你們可要牢牢記住!別以為老拿這么大一筆錢出來,就是放你們到河北過太平日子,在那里,你們要時刻磨亮自己的刀鋒,時刻淬煉全軍的戰(zhàn)力,時刻都如老手中一柄出鞘鋒利長劍,等到哪天老再要率領你們廝殺疆場,你們都要成為老麾下最為鋒利的爪牙!”
    “可是這幾個月在汴梁,你們是蹲得舒服了,軍中縱酒的有,出營逾時不歸狎妓的有,在當值時侯上下其手的有,讓你按時操練兵馬疲疲沓沓的也有……種種樁樁,難以計數(shù)!凡事犯到以上這些的,都給老上前一步出來!”
    楊凌一言既出,諸軍將面面相覷,但是看著楊凌那冷著一張臉的模樣,誰也不敢多吭聲什么,一眾軍將里面,倒有一大半向前邁了一步,耷拉著腦袋站在那里。
    楊凌一擺手:“回到軍中,岳飛監(jiān)刑,人人三十軍棍,臭揍不饒!這是給你們長點記性,晉陽軍和老子一樣,四面皆敵,你們立身之本,就是領的是精兵,打的是惡戰(zhàn)!這一點要忘記了,就可不必在老子麾下呆下去了,愛去哪里去哪里,老子禮送!”
    到了此刻,在楊凌一連竄組合拳的搓揉下,晉陽軍軍將既是對楊凌感佩到骨里,又敬畏得出了一身透汗,誰也不敢多吭一聲,老老實實的領了責罰,屏氣凝神,就等著楊凌繼續(xù)下令。
    楊凌看諸將敬畏的退回隊列當中,滿意的一笑,負手又走了幾步,這才緩緩開口:“一年六百萬貫拿出來,自然是要你們好好打仗,踏實守邊的,不是讓你們在緣邊之地閑著長膘……女真韃將是我大宋未來大敵,你們都是曾經(jīng)和女真韃子見過仗的,知道他們的兇悍!寧化軍只屯雄州,遙領燕地,整個就是一副虛怯之態(tài),燕地整個門戶大開,女真韃子豈不是要來便來?我晉陽軍既然自號大宋最強,就不能讓韃這么小視我大宋!讓他們知道大宋有強軍守邊,也許就可稍稍拖出他們南下腳步一些,給我贏得點時間,多掌握一些實力,將來可以和女真韃子傾國之軍決勝疆場!”
    說到此處,楊然突然轉(zhuǎn)頭冷然看著岳飛一眾晉陽軍諸將,淡淡發(fā)問:“到河北路,敢于女真韃戰(zhàn)否?”
    不由自主的,諸將在此刻不約而同都只回答了兩個字:“敢戰(zhàn)!”岳飛這兩個字還回答得分外大聲。楊將主畢竟是楊將主,雖然行事手段未免有不依常理之譏,但是出發(fā)點還是為了這個大宋,為了與外敵決勝于疆場,現(xiàn)在朝局如是,外敵方殷,指望朝廷實在是有些緩不濟急,就這樣謹奉楊將主號令,也沒什么,反正對得起自己這顆良心就是!
    楊凌滿意點頭:“汴梁歲月,看來還沒將你們骨頭完全磨軟。有這份心,就表明你們還沒忘本。知道自己現(xiàn)在所有一切,都是打出來的……女真兵鋒,已然深入云內(nèi)諸州,耶律延禧兵敗被俘,現(xiàn)在河東路北面,舊長城之外,已然是亂成一團,交給你們的任務,就是在穩(wěn)固藩籬之外,收攏遼人流亡敗殘之軍,招募軍內(nèi)諸州各處部族,晉陽軍輪流遣出人馬,在云內(nèi)諸州和女真韃纏戰(zhàn),女真韃勢弱則擊之,勢強則避入關塞之內(nèi),磨礪刀鋒,以待將來!如此將女真韃吸引力放在河北路,則河東所當正面,也可稍緩壓力……朝廷薄待我們,我們卻對得起朝廷,如此行事,才是大丈夫所為,俯仰之間,不愧天地!”
    楊凌說得正氣凜然,諸將也聽得心旌搖動,熱血沸騰,在河東路舊長城外與女真韃打一場速進速退,規(guī)模小,時間延續(xù)長的連綿戰(zhàn)事,從這個時侯的大宋和女真之間的戰(zhàn)略態(tài)勢而言,的確是一個極佳的選擇,女真已經(jīng)擊滅遼國,擁數(shù)萬正值巔峰的女真鐵騎,再加上收往日遼人勁兵以為羽翼,這個野蠻人帝國,現(xiàn)在正是兵鋒最為鼎盛的時侯,大宋用來抗衡的可以一戰(zhàn)之軍,卻是少得可憐。
    一旦女真大舉南下,從燕地經(jīng)河北諸路直抵汴梁城下,當是女真的主攻方向,道路寬平,也足堪女真鐵騎驅(qū)馳,可大宋因為自家黨爭因素,放在這個正面的就一個晉陽軍而已,其他駐泊禁軍,不過充數(shù)。(未完待續(x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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