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八章:你應(yīng)該是老楚的兒子吧
    女人的睡相還是那么不講究,白絲綢睡裙?jié)M是褶皺,一看就是不知道在沙發(fā)上翻了多少個滾,懷里抱著一副薄毯,被蹂躪的就像是一塊抹布。</br>  女人時不時還撅幾下嘴,說幾句囫圇吞棗地夢話,也不知道到底說的什么。</br>  空調(diào)呼呼刮著冷風(fēng),這樣的夜晚天氣已經(jīng)轉(zhuǎn)涼了,要是再直吹空調(diào),說不定會引起發(fā)燒。</br>  楚子航先是將立式空調(diào)的出風(fēng)口朝一側(cè)打,然后又來到女人身側(cè),幫對方小心翼翼蓋上毯子,還不忘將女人手里的啤酒瓶子拿下來。</br>  楚子航并沒有叫醒媽媽,其實他這次來,對方也根本不知道,他也沒打算告知。</br>  蘇小妍還以為楚子航現(xiàn)在正忙著在卡塞爾做物理實驗。</br>  這段時間發(fā)生了太多的事情,尤其是關(guān)于楚天驕的事情,對楚子航的沖擊太大,他真的需要時間來理一理這些亂緒。</br>  楚子航來到廚房,先是到熟悉的位置拿出一袋牛奶,剪開封口倒進(jìn)杯子里,然后用微波爐加到溫?zé)?,最后放在了沙發(fā)一側(cè)的桌子上。</br>  直到忙完這些,楚子航在沙發(fā)一旁輕輕坐下,就這樣靜靜看著自己的媽媽。</br>  蘇小妍睡覺一直不老實,總是翻來覆去,還有一次無意識的踹到了楚子航,后者又默默的幫對方把毯子蓋好。</br>  看著睡夢中如小孩的媽媽,楚子航不由得莞爾一笑。</br>  曾經(jīng)為了能給楚子航做一些美食,蘇小妍報過不少廚房培訓(xùn)班,做的菜肴光聽名字那是極具震懾力,什么椰子蛋黃帝王蟹配阿爾薩斯灰皮諾白干,虎掌菌青梅烤肉配皇家干紅等等。</br>  可名字霸氣是霸氣,但每次在廚房一番演練后,蘇小妍灰頭土臉卻又極為興奮的走出來,手里都會捧上滿滿一盤黑黢黢干巴巴的物體,乍一看還以為是家里的橘貓便秘拉的條條狀貓屎。</br>  磅臭。</br>  而女人每次做完這種菜肴,還都會迫不及待的讓楚子航親自品嘗,就像是小女孩期待家長自己滿意的藝術(shù)作品,就算是不滿意,也要給出合理化的建議,楚子航每次都是第一時間搖頭表示拒絕,畢竟這簡直就是在吃貓屎啊,但蘇小妍要么對他耍無賴的哭鬧要么就撒嬌,總之楚子航務(wù)必要吃上幾口。</br>  楚子航無奈,最后只能硬生生吞咽下一口,還別說,這口味竟然比貓屎還要難吃。</br>  為了不讓蘇小妍人生幻滅般的絕望,每次楚子航都會給出‘嗯,不錯,就是有點咸了或是淡了’一類的評價,似乎只要鹽分把握好,這一盤盤的菜肴就是真正的美味,這樣做至少會讓蘇小妍覺得欣慰。</br>  而每次得到這種評價,蘇小妍都會感動的要哭,有一次還忍不住自己嘗了一口,頓時被催的淚流滿面,心說這不是貓屎么!</br>  蘇小妍本就是這種神經(jīng)大條的人,按照姥姥的話來說,就是沒心沒肺,這樣的女孩一般沒有多少煩惱,及時行樂也。</br>  記得以前在仕蘭中學(xué)的時候,但凡遇到暴雨天氣,購物中的蘇小妍都會讓楚子航自己打車回家,因為蘇小妍拎著大包小包的奢侈品,也同樣被困在了商廈里,只是對方?jīng)]有想到,就連商廈那種繁華地方都打不到車,在學(xué)校附近又怎么能打得到。</br>  所以蘇小妍這樣的女人一般很天真,活得也很簡單快樂,要不然也不會讓楚天驕那家伙有可趁之機(jī)。</br>  蘇小妍年輕的時候是市舞蹈團(tuán)的臺柱子,一曲《絲路花雨》跳得就跟壁畫里的飛天一樣美,飄飄若仙,讓人覺得隨時都會乘風(fēng)而去,追求她的男子多如過江之鯽,可愣是讓楚天驕這個無賴從群雄中殺出。</br>  這男人非常雞賊,每天開車去舞蹈團(tuán)門口接蘇小妍下班,在車上用他的三寸不爛之舌硬生生編織出美好未來,那時天真的蘇小妍哪里是楚天驕的對手,很快就被迷的神魂顛倒,最終跟著男人坐上了那趟前往濱海小城的列車。</br>  也就是在那一次懷上了楚子航,順理成章的在結(jié)婚證上按下了手印。</br>  可到后來才知道,那輛豪車根本不是楚天驕的,這家伙只是給人家開車的一個司機(jī)。</br>  俗話說經(jīng)濟(jì)基礎(chǔ)構(gòu)造上層建筑,楚天驕那會的經(jīng)濟(jì)實力根本就是委屈了蘇小妍,不過話說回來,其實那時候的蘇小妍也沒有貪圖對方什么,她覺得只要楚天驕上進(jìn),面包牛奶最終都會有的。</br>  可經(jīng)過后來的一系列事情,蘇小妍崩潰了,也徹底醒悟了,楚天驕根本就沒有所謂的上進(jìn)心,這個男人的一切都垮掉了,他不僅自己垮掉,還想拉著自己一起擺爛。</br>  這對于追求上等生活的蘇小妍怎么能忍!</br>  畢竟你經(jīng)濟(jì)不行,大家一起努力,不就是吃吃苦嘛,至少還能看得到希望,可蘇小妍在楚天驕身上完全看不到希望,最終也就分道揚(yáng)鑣。</br>  不過楚天驕也算爺們,離婚的時候直接凈身出戶,甚至還拍著胸口保證,未來一定給夠母子倆的各項費用,等來日修成正果,必將再次登門求婚。</br>  可打嘴炮誰不會啊!最后楚天驕完全擺爛了,這廝后來跟著一位老總,為其開車,每天各種會所出入,簡直不要太瀟灑。</br>  至于先前的那些承諾,呵呵,所謂的凈身出戶,可能就是直接把楚子航送給蘇小妍,因為除此之外,楚天驕啥也沒有,窮的只剩根棍了,就連后來承諾每個月的各種費用也從來沒有湊齊過。</br>  不過蘇小妍也并不是悲觀的人,她傷心了一段時間后,重新購置化妝品,又將自己打扮的靚麗起來,直到后來遇見了楚子航的另一位“爸爸”。</br>  這一位可謂是千挑萬選,畢竟蘇小妍已經(jīng)失敗過一次,她絕不會允許自己失敗第二次,她贏了,楚子航的這位爸爸光公司就開了三家,而且非常顧家,幾乎是個完美男人。</br>  回想起媽媽的后半生,雖然跌跌蕩蕩,但最后的結(jié)果是好的。</br>  如果蘇小妍能夠一直開心,楚子航也完全支持媽媽的選擇。</br>  “媽媽,照顧好自己?!?lt;/br>  楚子航輕聲說。</br>  是時候離開了。</br>  楚子航站起身,在媽媽蘇小妍的額頭上輕輕一吻,又幫對方蓋好了毛毯,然后就離開了。</br>  輕的猶如一片落葉,沒有人能察覺到他來過的痕跡。</br>  “子航,子航……”</br>  而就在楚子航離開后不久,睡夢中的蘇小妍開始無意識的呼喚楚子航的名字。</br>  直到女人睜開眼。</br>  蘇小妍目光還有些恍惚,然后一點點聚焦起來。</br>  夢里她好像感覺到自己的兒子楚子航來看過她。</br>  一定是最近自己太思念他了。</br>  蘇小妍覺得有些口渴,正準(zhǔn)備喝水的時候,突然怔住了。</br>  因為在一旁的桌子上,靜靜放著一杯溫牛奶,有絲絲熱氣從杯口升騰出來。</br>  誒?我有給自己倒過牛奶么?</br>  ……</br>  “師兄,怎么不當(dāng)面告別呢?”</br>  當(dāng)楚子航走出門口的時候,夏彌的聲音從一側(cè)傳來。</br>  “你跟蹤我?”</br>  楚子航皺眉看向靠在一側(cè)墻壁上的夏彌。</br>  “哎呀呀,師兄別說的那么難聽嘛,我只是擔(dān)心你別出現(xiàn)什么意外,所以就在暗中保護(hù)你?!毕膹浉尚χf。</br>  “那我還要謝謝你?”楚子航一挑眉。</br>  “謝就更不至于了,師兄,就憑咱倆的關(guān)系……誒誒師兄,你別走啊,等等我。”</br>  夏彌的話還沒說完,一抬頭,發(fā)現(xiàn)楚子航都坐到了路邊的機(jī)車上,眼瞅著就要啟動了。</br>  ……</br>  “師兄,我們現(xiàn)在去哪?”</br>  機(jī)車在公路上呼嘯疾馳,夏彌坐在后座,熱情的對楚子航說。</br>  “師兄你餓了么,要不我們再去吃掉夜宵?”</br>  “師兄你好冷酷誒,一句話都不說。”</br>  無論夏彌怎么吐槽,楚子航全程一言不發(fā),驅(qū)動著機(jī)車一路疾馳。</br>  周圍的建筑越來越稀少,植被越發(fā)茂盛,顯然是到了郊區(qū)。</br>  直到行駛了半個多小時后,楚子航才將機(jī)車停了下來。</br>  月光下,前方能夠看到一棟灰白色的三層小樓,依稀能看到寰亞集團(tuán)破敗的招牌。</br>  楚子航來之前就已經(jīng)做過調(diào)查。</br>  寰亞集團(tuán)曾經(jīng)是市眾企業(yè)的領(lǐng)頭羊,不過這家企業(yè)命運(yùn)離奇,雄起時勢如破竹,而落敗時同樣是一瀉千里,這家企業(yè)的老板曾揚(yáng)言要打造亞洲第一特種金屬,利用這種噱頭,老板從各銀行貸款無數(shù),可制造出來的所謂特種金屬,卻極為拉跨,等到其他人察覺不對勁的時候,老板早卷款跑沒影了,至今都沒有抓到。</br>  這里曾經(jīng)也是風(fēng)光無限,被政府劃分為高精尖重工業(yè)區(qū),曾經(jīng)最輝煌的時候,幾乎這條路上停滿了豪車,他們都是想著來加盟,然后蹭一波利益的,可如今隨著老板跑路,寰亞集團(tuán)破產(chǎn),這里已然是一片破敗荒涼,就連野貓野狗都不會來,來了都是含眼淚走的,畢竟這里連屁都吃不到。</br>  “師兄,我們該不會是來這里打野……”</br>  夏彌看著眼前掩映在草叢里的灰白小樓,興奮的搓了搓手。</br>  腦海里不由自主的想到一些奇奇怪怪的畫面。</br>  “如果你再說話,就可以先走了?!?lt;/br>  楚子航冷冷的將機(jī)車鑰匙拋給夏彌,然后轉(zhuǎn)身朝小樓走去。</br>  “誒誒師兄,別生氣嘛,我不說話了還不行嘛?!?lt;/br>  夏彌抓住鑰匙,趕緊跟了上去。</br>  踏入樓層里,能夠看到一間間的辦公室,不過這些辦公室的門上都貼著法院封條,就只剩下一樓盡頭里面的辦公室門還在開著,門外貼著張白紙,上面清晰寫著‘寰亞集團(tuán)破產(chǎn)清算辦公室’。</br>  半開的門縫里有燈光閃亮,還有陣陣打呼聲,顯然里面是有人的。</br>  楚子航來到這里,推開門,就看到辦公室對面椅子上四仰八叉睡著一個中年人,鼾聲震天,跟即將要啟動的生銹機(jī)器一樣炸裂。</br>  “咳咳!”</br>  楚子航還沒開口,夏彌就率先咳了幾嗓子。</br>  這突然的咳嗽,頓時讓中年男人從睡夢中驚醒,差點從椅子上栽了下來。</br>  他還以為是老板來了。</br>  不對,就算是老板來了,這不是大晚上的嗎?難道還不讓人睡覺,而且那家伙跑了這些年,怎么可能還會回來。</br>  “你們誰??!誰讓你們進(jìn)來的,趕緊給我出去!”</br>  中年男人被狼狽驚醒,看到辦公室里的楚子航與夏彌,頓時氣不打一處來。</br>  甚至還打算去摸身邊的警用棍,可瞅了好一會也沒看見那根棍子。</br>  “喂,大叔,你是在找這個么?”</br>  夏彌玩味的拋了拋手中的警用棍。</br>  “這給你手快的,快把棍子還給我!”中年大叔面子掛不住,臉黑的呵斥。</br>  “還給你?然后讓你用這根棍子打我?”夏彌一臉戲謔。</br>  “你!”中年男人一瞪眼。</br>  “大叔,你不要緊張,我們沒有惡意,我來這里只是想跟你打聽一個人?!背雍秸f道。</br>  “誰?”</br>  中年人也感覺楚子航與夏彌不是好惹的,想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下意識的問道。</br>  “楚天驕?!背雍秸f。</br>  “楚天驕?你們該不會是來找老楚的吧?如果是這樣,你們要失望了,因為老楚出車禍死了好些年了?!?lt;/br>  聽到楚天驕這個名字,中年人嘆了口氣,話說當(dāng)初他跟楚天驕還挺熟的,記得那個男人最愛吃鹵大腸,每次都會端著二鍋頭跟他喝點。</br>  “我能去他曾經(jīng)住的地方看看么?”楚子航平靜的說。</br>  中年男人愣了一下,“看啥?人都沒了,他曾經(jīng)住的那個地下室都生霉了,里面估計都是毒氣,年輕人,你想好,出了事可別找我?!?lt;/br>  “放心大叔,我自愿進(jìn)去的?!背雍秸f。</br>  “那倒是可以,不過咱有言在先,省得到時候出了事再找我算賬?!?lt;/br>  中年人聽到楚子航的話,不由得強(qiáng)調(diào)一句。</br>  畢竟幫忙可以,但不能被訛。</br>  “好的?!?lt;/br>  “那你們跟我來吧?!?lt;/br>  就在中年男人剛要走的時候,似乎想起了什么,回頭忍不住對楚子航說道:“對了,我想起來了,你應(yīng)該是老楚的兒子吧?”</br>  “你認(rèn)識我?”楚子航有些意外。</br>  “認(rèn)識談不上,不過我曾經(jīng)看到過你的照片,每次老楚都跟我炫耀他的兒子怎么怎么優(yōu)秀,可把他美的,好幾次見他拿著照片傻笑的一直盯著看,莪好奇之下也就看到了?!?lt;/br>  中年男人抓抓有些油膩的后腦勺,一邊回憶,一邊朝前走。</br>  楚子航卻微微怔在了原地。</br>  “師兄,走啦?!毕膹泚淼角嗄晟磉呁犷^招呼。</br>  “嗯?!?lt;/br>  楚子航聲音低低的回應(yīng)了一聲,然后抬腳跟了過去。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jī)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jī)會。</p>
    良久之后,機(jī)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