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一章:我的哥哥,你好慘啊
嬸嬸的電話掛斷了。</br> 但摩尼亞赫號上的所有人只覺得心頭發(fā)堵,堵得難受。</br> 他們真的無法想象,要是后來嬸嬸這位中年婦女知道了真相該會何等悲傷。</br> 很快,凱撒身上的手機鈴聲也響了起來。</br> 青年掏出嵌在潛水裝備里的手機,看到了上面諾諾打來的號碼,他猶豫了一下,然后按下了接聽鍵。</br> “凱撒,你跟我說實話,你們那邊現(xiàn)在的情況怎么樣了?學(xué)院里喪鐘敲響,是誰死了?還有,路明非現(xiàn)在情況怎么樣了?”</br> 電話剛一接通,諾諾就直接開門見山的問。</br> 凱撒能夠感受到向來神經(jīng)大條的女孩,此刻內(nèi)心那種非常緊張的情緒,似乎生怕自己心中的某些想象成為現(xiàn)實。</br> 凱撒一時間不知如何作答。</br> “凱撒,你還是不是男人,是男人就大聲告訴我,小師弟現(xiàn)在怎么樣了!”</br> 諾諾的聲音充斥著憤怒的質(zhì)問。</br> “諾諾,你先冷靜一點,路明非現(xiàn)在被困在江域下的世界,具體不知道情形如何,也許,也許他還活著,不過你放心,我現(xiàn)在就會下去把他帶上來,到時候我們一起回卡塞爾學(xué)院?!?lt;/br> 凱撒深吸一口氣,然后將自己了解到的事實說了出來。</br> 其實凱撒還是沒有把完全的事實說出來,他沒有說路明非的生命信息全部消失,也沒有說出路明非最后那句遺言式的告別,因為他能夠聽出諾諾語氣中的緊張與不安,盡管對方表現(xiàn)的很憤怒,但這種憤怒更像是在掩飾內(nèi)心真實的情感。</br> 這還是凱撒第一次在諾諾身上感受到這種情緒。</br> 諾諾一直在凱撒心中的形象就是個小巫女,她會蹦蹦跳跳的闖入你的世界,但同樣會蹦蹦跳跳的離開你的世界,她的到來與離開總是讓人猝不及防。</br> 在卡塞爾學(xué)院里,很多人都說諾諾是他的女朋友,可只有凱撒自己知道,其實這只是名義上的情侶關(guān)系,從內(nèi)心深處的角度而言,凱撒從未覺得自己已經(jīng)進入過諾諾的心靈里。</br> 也可以說諾諾是個沒心沒肺的女孩,心里只有自己,又怎么可能會在意其他人呢,而通過最近的一些事情,讓凱撒能夠感受到女孩的細微變化。</br> 首先就是繪梨衣的出現(xiàn),這個有著一頭紅發(fā)的女孩,讓諾諾有種非常在意的感覺,她會為這個女孩烤肉,會為這個女孩拍照,會為這個女孩設(shè)身處地的著想。</br> 而第二個變化就是來自路明非。</br> 對于諾諾親自前往東方招收的這位S級新生,諾諾好像在其身上有種特殊的情感。</br> 尤其是在這樣一個時刻,凱撒能夠感受到諾諾心中對路明非的那種極為深刻的在意。</br> 這讓凱撒覺得,諾諾好像并不是一個沒心沒肺,只求自己逍遙快活的小巫女,而是很少有人能夠讓她這般在意,至少沒有對凱撒這般在意過。</br> 而凱撒也并非是在吃醋,他只覺得自己還是任重而道遠,但他非常有信心,畢竟心愛的女孩要是那種非常隨意就能攻破的對象,可能對凱撒來說也沒有什么挑戰(zhàn)性。</br> 當(dāng)然,這也并非是什么一場高難度游戲,凱撒喜歡諾諾,喜歡陳墨瞳,這一點,凱撒自己非常清楚,他喜歡對方,也并非是想要挑戰(zhàn)什么高難度的情感游戲,僅僅只是想愛著對方,呵護對方。</br> 對于諾諾自身而言,她跟路明非之間并沒有那種男女之間的情意,她只是覺得這個男孩給她一種非常奇特的感受,像是認識了好久好久。</br> 諾諾擅長讀心與側(cè)寫,有時候不經(jīng)意間,她能夠感受到路明非向她投望而來的目光,那目光并沒有其他人眼中的驚艷或是觸動,而是一種感慨,深深的感慨,就像是老友間的久別重逢,如今故人猶在,我心甚慰的一種奇妙感。</br> 諾諾還記得當(dāng)初第一次見到路明非,差點就被男孩一記八極崩當(dāng)場給崩死過去,可等到她露出真容,路明非的眼神就變了,好像一切都變得不一樣了。</br> 不知覺,諾諾仿佛跟路明非認識了很久,他們曾經(jīng)在一起出生入死,甚至是同生共死,儼然成為了生死間的摯友,如今這位摯友的生死不明,這讓諾諾如何不難過。</br> “凱撒,你記住,量力而為,但如果你們沒救下路明非,我會親自趕赴過去,你知道我的性格,你也知道到時候我一定會這么做?!敝Z諾語氣沉靜的說完,然后掛斷了電話。</br> 只留下凱撒一人拿著手機苦笑。</br> 因為他知道,諾諾說得一切都是真的,而他喜歡的就是這種女孩。</br> ……</br> 芬格爾身上的電話同樣響了起來。</br> 正是烏鴉打來的。</br> “芬桑,別誤會,這個電話是老大讓我打得,他想問一下,現(xiàn)在路君怎么樣了?是否還安好?”</br> 烏鴉沒有廢話,上來就問了關(guān)鍵的問題。</br> “芬桑,你那邊信號不好么?怎么聽不到你的聲音?莫西莫西?”等了好一會也沒聽芬格爾說話,可電話明明是接通狀態(tài)。</br> 烏鴉忍不住發(fā)問起來。</br> “芬格爾學(xué)長,我是源稚生,請問一下,現(xiàn)在的路明非正在干什么?”似乎是見到無人說話,源稚生接過手機,問起了電話這頭的芬格爾。</br> “源稚生閣下,小師弟正在執(zhí)行學(xué)院安排的任務(wù),因為這次任務(wù)的特殊性,恕我不方便告知,小師弟在執(zhí)行任務(wù)過程中出現(xiàn)意外,很有可能已經(jīng)出現(xiàn)生命危機,這一點我很抱歉,沒能保護好自己的師弟。”</br> 芬格爾終于說話了,但語氣沉重。</br> 源稚生是路明非的大舅哥,對方如此關(guān)心小師弟,芬格爾覺得自己有必要說出此時的情況。</br> “現(xiàn)在你們能聯(lián)系到路明非么?需要我這邊提供什么幫助?我定會連同蛇岐八家全力以赴!”</br> 源稚生沉默了一會,旋即沉聲道。</br> “目前已經(jīng)聯(lián)系不到小師弟,至于幫助,我們學(xué)院這邊會緊急處理,而且遠水解不了近渴,我很快就會進入小師弟失蹤的地方探尋,一定會將他帶上來,到時候會第一時間跟閣下聯(lián)系?!狈腋駹栍袟l有理的說。</br> 這一刻的他,根本不像是平時那個猥瑣不堪的新聞部部長,而是曾作為昂熱手底下的頂級王牌,那位殺伐鐵血的A級混血種。</br> “好,我會一直等著學(xué)長的消息。”</br> 說完,源稚生率先掛斷了電話,他知道時間刻不容緩。</br> 芬格爾熄滅了手機屏幕,他目光掃視周圍在場的人,從他們的眼神中沒有看到懼怕,有的只是一往無前的堅定。</br> 那就是下水找回路明非,找回他們的家人。</br> ……</br> 此刻在水域之下,尼伯龍根的世界里。</br> 如今這片被龍王構(gòu)建的世界已經(jīng)變得破敗不堪,大地不斷裂開,天空更是像一面破碎的鏡子,而且還在不斷簌簌落下碎塊,像是天掉落的血肉,荒原地底噴發(fā)出巖漿,灼燒著這個世界,漆黑的灰燼如落雪飄散彌漫,像是這個正在死去的世界產(chǎn)生的塵埃。</br> 而與之死去的,是男孩同樣不斷化為灰燼的身體。</br> 路明非躺在地上,已經(jīng)徹底失去了生命氣息,他渾身變得僵直,像是死去了無數(shù)年。</br> 噠、噠、噠。</br> 硬質(zhì)的手工皮鞋踩在地面上的聲音有規(guī)律的響徹起來。</br> 有人正在走向這里。</br> 如今這個尼伯龍根世界正在崩壞,其中充斥的元素亂流極為狂暴,就算是三代種憑空降臨在這里,也會被瞬間撕成碎片,然后渾身的血肉碎片再度分解成極為純凈的元素粒子。</br> 這里的一切都在回歸最原始的狀態(tài),當(dāng)規(guī)則破碎的時候,就會淪為吞噬一切的深淵,等到最后,這片尼伯龍根世界會徹底吞噬這片世界的所有,最后凝練成一枚近乎虛無的點,然后在某一天被徹底引爆,造成極為可怕的災(zāi)難性毀滅。</br> 而這種現(xiàn)象,在整個世界的歷史上也曾發(fā)生過多次,只是世界的專家學(xué)者并不能從中推論出具體是何等情形造成。</br> 此刻的確有人走來了,而且步伐有條不紊,像是在辦公室里準(zhǔn)備去沖咖啡,身姿步伐什么的必須要保證優(yōu)雅。</br> 空氣中彌漫著濃烈的苦澀咖啡味,竟然有人在喝咖啡。</br> 走來的人,是一個身穿黑色西裝的男孩,頭發(fā)被發(fā)膠定型,又被亮油涂抹,簡直油的放光,男孩不僅穿著體面,一手還端著杯咖啡,一手撐著黑傘,在漆黑的落雪間緩緩走向死掉的路明非身邊。</br> 如果這時候路明非醒來,必然會第一眼認出這個男孩,正是小魔鬼路鳴澤。</br> 最終小魔鬼來到路明非面前,他微微躬下身,凝視著路明非那張蒼白的臉,不由得感慨道:“我的哥哥,你好慘?。 ?lt;/br> 不過路明非并沒有回應(yīng)他,因為路明非是真的死了。</br> 別管是人類,還是混血種,又或是龍王,只要命脈被破壞,死亡是唯一終局,而對于龍王來說,除非事先準(zhǔn)備好卵,以此用來等待復(fù)活,否則也唯有死亡一途。</br> 路明非作為新生至尊,又怎么可能會擁有復(fù)活之卵呢,就算有能力,他也沒有時間與精力去搞那種東西,畢竟那可是個大工程,對于龍王來說,都需要消耗漫長的時間甚至是自身的部分能力,而路明非從重生以來,都在爭分奪秒的改寫那些悲劇,留給他自己的時間極少。</br> 小魔鬼并沒有因為路明非的死去而氣餒,而是將手里的咖啡湊到路明非嘴邊,然后一點點灌了下去。</br> 很快,一杯濃縮咖啡就涌入了路明非體內(nèi)。</br> 做完這些,路鳴澤就地坐下,一邊欣賞著遠處不斷崩壞的唯美場景,一邊默默而耐心的守候在路明非身邊。</br> 直到兩分鐘后,一道像是快要溺死之人忽然又被從水底拎出來,開始大口大口地貪婪呼吸聲響徹起來,又像是吊死鬼從地獄里爬出來索命。</br> 不過再一聽,更像是誰家驢子跑出來,發(fā)出啊嗚啊嗚的鳴叫。</br> 躺在地上的路明非如詐尸般,猛的仰身坐起,竟然從死亡的狀態(tài)下重新復(fù)活了過來,他大口喘息,真的像是被溺死了一樣。</br> 不,準(zhǔn)確來說,他的確已經(jīng)溺死了,可又奇跡般的復(fù)活了。</br> 旁邊傳來抑制不住的笑聲,路明非轉(zhuǎn)身一看,赫然看到了小魔鬼路鳴澤在捂嘴偷笑。</br> “喂喂喂,我都快死了,你還好意思在這笑?”路明非臉龐黑黑的揶揄。</br> “抱歉,我也不想笑,可哥哥你現(xiàn)在真的像是一頭發(fā)情的驢在叫喚,啊嗚啊嗚……”路鳴澤學(xué)著路明非的叫聲。</br> “滾蛋。”路明非沒好氣的說。</br> “哥哥,我剛剛救了你誒,那咖啡我自己都沒舍得喝?!甭辐Q澤委屈巴巴的說。</br> “少來,我才不信你?!甭访鞣欠藗€白眼。</br> 不過也意識到自己是被路鳴澤這家伙拯救了,雖然不知道對方怎么還有力量來拯救自己,又或是用了什么手段。</br> 路明非抿了抿嘴唇,忽然覺得嘴里發(fā)苦發(fā)澀,“莪靠,剛剛你給我喝的,該不會是你的血吧?”</br> “你才知道啊,哥哥,你知道我那點血多稀有么,每個月就那么一點,這一杯可是我大半年的量。”路鳴澤一臉認真的拿起咖啡杯比劃著。</br> 路明非只覺得整個人都不好了,胃里開始泛起猛烈的干嘔。</br> “哥哥你別激動,我騙你玩呢,只是我的一點力量罷了?!彼坪跎侣访鞣峭鲁鰜恚∧Ч磉B忙解釋。</br> “一點力量就能把我復(fù)活?你覺得我會信么?”路明非滿臉不信。</br> “哥哥,我可沒說把你復(fù)活了,你的復(fù)活只是暫時的,也就半個小時時間,時間一過,你還會死的,不信你可以看看你身上的傷勢,它們還在,而且在不斷崩壞你的身體,我只是等價交換了一下,為你爭取了點時間?!甭辐Q澤認真的說。</br> 路明非下意識看向自己的身體,發(fā)現(xiàn)渾身已經(jīng)是千瘡百孔,他甚至已經(jīng)失去了心臟,胸口部位空空如也,前后透亮,這副凄慘摸樣,路明非還只是在某些人工智能的電影里看到過。</br> 而這里不是電影,是真正的現(xiàn)實。</br> 路明非知道,他還是會死的,路鳴澤不知道利用什么手段,似乎是讓自己回光返照了一把,而代價是他目前已經(jīng)崩壞的身體,似乎還有些壓榨的價值,于是這具殘身一邊艱難喘息,一邊走向更大的崩壞。</br> “一點辦法都沒有么?”路明非皺眉。</br> 他以為自己活了過來,如今知道真相,心中難免失落,他更不想就此死去,太多的遺憾沒有彌補,太多的悲劇也沒有來得及改寫,他甚至還打算跟繪梨衣一起相依相守一輩子,生好多好多孩子。</br> 如今他死了,繪梨衣該多么傷心啊。</br> “哥哥,你當(dāng)我是誰?別說我現(xiàn)在真身被關(guān)在北極的尼伯龍根,就算是我全盛時期,也未必能夠復(fù)活你,你這次的對手很陰,下手也非常狠,你算是徹底栽了?!甭辐Q澤苦笑的攤了攤手,表示自己無能為力。</br> “那我現(xiàn)在需要做些什么?”</br> “反正也就最后半小時了,該吃吃,該喝喝,該玩玩,打了一輩子仗,是該好好享受享受了?!?lt;/br> 說著,路鳴澤打了個響指,周圍場景變換。</br> 海風(fēng),沙灘,毯子上的美食與香檳,還有身穿各式樣比基尼的女孩。</br> 一身西裝的路鳴澤不知何時已經(jīng)換上了清涼裝束,褲衩上還有著可愛的小熊圖案,身邊兩個辣妹正在幫其揉捏肩膀與小腿,還有一位辣妹拿起飲料將吸管送到男孩嘴里。</br> “先生,要來點什么?”一位服務(wù)生裝扮的侍者在路明非身邊輕聲說。</br> “給我來杯清水吧。”路明非想了想。</br> “人生得意須盡歡,而人生失意,更要盡歡,哥哥,沒想到在死亡面前,你還是看不透啊!”路鳴澤聽到路明非的要求,忍不住吐槽道。</br> “那是因為你沒死過?!?lt;/br> 路明非的語氣變得深邃起來。</br> 他接過侍者遞來的一杯清水,淺淺喝了一口。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