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2 章 貴族學(xué)院的第六十二天
杭家。
杭楓手中拿著草莓牛奶站在奶奶的面前,低下頭為自己剛剛的行為道了歉。
奶奶的眼眶還是紅的,但是卻伸手扶著他坐下,“不怪你乖乖,這件事也是奶奶沒做好,奶奶明天就找快遞把這袋錢給寄回家,我們才不稀罕?!?br/>
杭楓低頭喝了一口手中的草莓牛奶,甜味似是蓋住了從喉嚨處散發(fā)出的苦澀。
他抬起了頭,就像是終于下定論決心,“奶奶,如果您想見他一眼的話,我可以陪您回去?!?br/>
奶奶愣了一下,拼命壓抑住那名為思念的情緒,一個勁地?fù)u頭,喃喃道:“不……不行,不能見他?!?br/>
“以后也沒有機(jī)會了。”杭楓的目光落在了角落里的那袋錢上,沉默了幾秒。
作為一個沒見過父親幾次的孩子,在得知對方命不久矣,他的心情都是如此復(fù)雜,更何況奶奶呢?那可是她一手帶大的兒子啊。
奶奶這些年已經(jīng)為他付出了夠多了,總不能讓她留下遺憾。
杭楓啞聲開口,說:“那您就當(dāng)陪我回去吧,我們親手把錢還給他。”
*
這一次的見面也不算太愉快,但起碼比上一次強點。
依舊是在許遠(yuǎn)國的房間里,男人直接跪在了地上,聲淚俱下地抓住母親的手祈求她的原諒。
而杭楓則是站在門口,并未走進(jìn)去。
他就這樣,像是一個陌生人一個局外人,冷眼旁觀看著這一切。
比起上一次見面,許遠(yuǎn)國的頭發(fā)更加花白,整個人憔悴的也不像是一個才四十出頭的中年男人。
這場病,已經(jīng)幾乎奪去了他大半條命。
當(dāng)然,很快就會什么都不剩了。
少年的喉結(jié)滾動,壓下了心理那抹不該存在的悲痛情緒。
畢竟他們是血緣至親,哪怕杭楓從來不承認(rèn),但此刻渾身的血液卻也在壓抑著叫囂著什么,就像是一同發(fā)出了無聲的悲鳴。M.XζéwéN.℃ōΜ
他不該同情許遠(yuǎn)國,這是罪有應(yīng)得,這是老天給他的報應(yīng),是他活該。
可杭楓偏偏又想起了照片里母親美麗的面龐,在奶奶的描述里,她是這個世界上最溫柔最善良的存在。
倘若母親還在,她會原諒他嗎?
就算不原諒,應(yīng)該也不想看見他們父子反目成如此吧。
可惜,他沒有遺傳到她的善良。
杭楓閉上眼,轉(zhuǎn)身向外走去。
走廊處,許徹穿著一件黑色的呢子大衣站在那,神色平靜地看著他的方向。
四目相對的那一刻,還是許徹先開了口,“我沒想到你還會再來這里?!?br/>
杭楓:“沒有下次?!?br/>
聽出了杭楓話語里的抵觸,許徹才立刻解釋道:“我只是感到意外,沒有別的意思?!?br/>
“不重要?!焙紬骺雌饋硪驳拇_并不在乎許徹的想法,從他身邊路過便向樓下走去。
許徹看了一眼許遠(yuǎn)國臥室的方向,猶豫了幾秒后跟上了杭楓,說:“你等等。”
杭楓不耐地看他,“你還有什么事?”
許徹說:“等他葬禮那天,你需要出席。”
杭楓嗤笑一聲,只說了三個字,“憑什么?”
許徹和他是什么關(guān)系?憑什么用這副通知的口吻和他說話?
來到許家兩次已經(jīng)是仁至義盡,至于許遠(yuǎn)國的葬禮,他是不可能去的。
許徹沒有介意杭楓的態(tài)度,而是道:“他的律師會在那天宣布遺囑。”
“關(guān)我什么事?”杭楓狹長的眸底寫滿了嘲諷情緒,“怎么特意通知我,是希望我到時候參加他的葬禮,就為了等他給我的一點施舍嗎?”
“又或者是感謝你們整個許家所有人的寬容大度,不僅允許我這樣的私生子活在這個世界上,就連財產(chǎn)上還大方的分我一份羹,我是不是該識點好歹乖乖拿著你們的恩賜走人,并且后半生都在對你們的感恩涕零里度過?”
杭楓這人說話本就帶刺,尤其是在面對和許遠(yuǎn)國相關(guān)的一切上更是毫不掩飾。
哪怕他知道,許徹和他一樣都是無辜的。
但是失去母親的不是他,這么多年頂著私生子身份生活的不是他,他們永遠(yuǎn)都是不一樣的人。
杭楓的這些話像是鋒利的刀,扎在許徹心上,讓他皺起了眉頭。
“如果這樣能讓你覺得好受些,那么可以繼續(xù)?!痹S徹雙手環(huán)胸看著他,啟唇道:“但我還是要糾正你一點,不是施舍剩飯,他是要給你他的全部?!?br/>
許徹的話音落下,杭楓冷笑道:“你倒是比你的母親更會羞辱人?!?br/>
許徹自然知道他不相信,便說:“遺囑就放在他書房書架的第三層,你隨時都可以去看?!?br/>
杭楓錯愕地抬起頭,想從許徹的眼底找到一些“他是在戲耍羞辱他”的證據(jù)。
而許徹只是伸手指向了右邊,說:“走吧?!?br/>
*
許遠(yuǎn)國的書房。
遺囑被攤開放在了桌面上,兩個少年面對面站著,皆是陷入了沉默。
許久,杭楓扯了扯唇角,突然露出了笑意,“這么多錢啊,你說我該拿它們做些什么呢?”
“任何事情?!?br/>
“好啊?!焙紬鼽c頭,就像是認(rèn)真的做出了規(guī)劃,“那到時候就把他的墳鏟平,在那上面的地蓋個酒吧好了?!?br/>
許徹倒是贊同了杭楓的這個提議,說:“可以。”
杭楓依舊是垂著眸子盯著眼前的這份合同,眼底卻滿是厭惡。
許遠(yuǎn)國把幾乎全部的遺產(chǎn)都留給了他,這代表著什么呢?
比起許徹,他還是更喜歡自己這個初戀的兒子,死前在這表決心呢?
這簡直是毫無意義。
比起他這些年所承受的,許遠(yuǎn)國的這些金錢上的彌補實在太微不足道了。
這么想著,可杭楓還是覺得心里有苦澀之感。
真是奇怪,最近這種感覺時常發(fā)生還很強烈,導(dǎo)致他越來越喜歡吃甜食。
只可惜今天身邊沒有草莓牛奶了,杭楓并不太抱希望的把手伸進(jìn)了口袋,卻突然間又頓住。
他摸到了一塊用紙包裝的糖果,是那天公交車是宋伊給他的。
于是杭楓便將那塊糖果拿出,拆開便放入嘴中。
而許徹的目光卻也在一瞬間停留在了杭楓的手上。
這是他最喜歡的糖。
因為很難買,國內(nèi)沒有,所以每次都是特意找人從國外帶回來的。
許徹的心里有了答案,但他還是問道:“你在吃什么?”
杭楓沒有想到許徹的關(guān)心落實的這么具體,便直接回答道:“關(guān)你什么事。”
許徹面不改色心不跳地撒謊,說:“我之前看小琦吃過這個糖,她好像很喜歡,我還想給她買來著?!?br/>
小琦是許徹的堂妹,同樣也就是杭楓的堂妹。
許琦年紀(jì)不大卻特別可愛,杭楓雖然沒見過她,但是卻總是在奶奶的手機(jī)里看見過她的照片,也算是有幾分好感。
所以杭楓回答道:“不太清楚,一個朋友給的,我可以去問問。”
“不用了。”許徹的目光垂下,手放在口袋里又握緊了些。
杭楓所不知道的是,他這個口袋里裝著的也是各式各樣的糖果。
只可惜,暫時沒有那塊糖了。
他最喜歡的糖果,她就這樣給別人了。
應(yīng)該是不合她口味吧,也只是塊糖而已。
嗯……只是塊糖而已,不是什么大事,不重要。
*
冬天徹底來了,天氣也愈發(fā)冷了。
每天早起對于宋伊來說都成為了一件極其痛苦的事情,全靠一身正氣才有勇氣從被窩里鉆出來。
今年期末考試的日子也定下了,一月十三號上午考完最后一場,而當(dāng)天也正好是宋伊的生日。
于是慕容歡和權(quán)樂一合計,覺得期末都考完了,那肯定要好好放松一下啊。正好連著宋伊的生日,那大家就更要聚一聚了。
于是這倆人便自告奮勇,說要一起給宋伊籌備生日驚喜。
而沈煜景聽說了這個消息也來了興趣,三人一拍即合,便組成了臨時的聯(lián)盟。
而對此,正在考場里奮筆疾書的宋伊是毫不知情的,如果不是早上父親的祝福,她甚至都忘記了這件事。
直到宋伊考完試交卷走出了考場——
天空中飄舞著熱氣球,氣球下拉著橫幅——
“恭祝宋伊八十歲大壽!”
“福如東海大烏龜!壽比南山大石頭!”
宋伊:“……”
腳趾頭開始動了,她想直接逃離圣斯利。
這么尷尬的情景,她真是一刻都待不下去了。
而更土的還在后面。
當(dāng)無數(shù)的陌生同學(xué)分別手拿一支玫瑰花往宋伊的方向走來,并且將一只只玫瑰花塞進(jìn)她的懷里說著“生日快樂”。
那一刻,宋伊的笑容都是僵硬的。
好土啊,真的好土?。?br/>
到底是誰想出的這種辦法?就差拿蠟燭在地上擺個愛心所有人都站在中間給她唱生日快樂了。
但宋伊很快就發(fā)現(xiàn)了問題不對,因為這些玫瑰花……
實在是太多了??!
宋伊很確定自己已經(jīng)拿不下了,而拿著玫瑰花向她走來的人卻還有烏泱泱一大遍。
這么多人?這是給她生日驚喜嗎?不知道的還以為是什么校園考勤活動在這做任務(wù)!
于是這些多余的拿不到的花便都被放在了宋伊的腳邊。
雖然很尷尬,但宋伊還是只能禮貌地沖他們點頭道謝,“謝謝,謝謝,真的謝謝?!?br/>
而此刻,不遠(yuǎn)處的一棵大樹后,非常艱難的藏匿著三個人的身影。
說藏匿屬實也有點抬舉他們了,他們之所以沒被發(fā)現(xiàn)也就是因為宋伊沒抬頭看這邊。
看著遠(yuǎn)處的宋伊,慕容歡吐槽道:“你們誰負(fù)責(zé)的玫瑰花???弄那么多干什么?她都拿不下。”
權(quán)樂翻了個白眼,“那也總比某些人的橫幅把十八打成八十好吧?”
而沈煜景則冷笑一聲:“那是因為你說的是大壽把我給帶偏了,也不知道語文怎么學(xué)的,十八歲也能算大壽?”
“行了行了!”眼見著這倆人就要吵起來了,慕容歡連忙打斷了他們,說:“咱們快點去下一個場所繼續(xù)布置,要來不及了!”
權(quán)樂和沈煜景互瞪了一眼,但也都沒再多說什么。
而玫瑰花中,抱著一堆玫瑰花,腳下也被玫瑰花包圍一圈,宋伊尷尬的不知道該去哪。
但很快,她就有答案了。
因為她看見不遠(yuǎn)處的樹上,貼了一個粉紅色的箭頭,上面寫著——
[請根據(jù)箭頭指引向前出發(fā)]
這個字很丑,很熟悉,當(dāng)年年級旅行登山的時候見過。
沒錯,丑的這么有特色,是沈煜景的字。
宋伊抱著懷里的玫瑰,小心翼翼從地上的玫瑰堆里走了出來,順著箭頭的方向走去。
直到到了操場后面,這里是一棟被閑置的教學(xué)樓,很少會有人來這里,往往都是一些社團(tuán)活動臨時需要場地才會在這舉辦。
而此刻,教學(xué)樓內(nèi)的一間表演教室里。
整個場地被經(jīng)過了精心的布置,到處都是氣球和玫瑰花以及一些生日裝飾。
慕容歡推著三層的生日蛋糕走到了后門,將小推車放在了一邊,然后開始點人,“沈煜景!”
沈煜景:“干嘛?”
慕容歡不滿:“你要說到!”
沈煜景:“我不要?!?br/>
慕容歡:“江奕珩!”
江奕珩:“嗯?!?br/>
慕容歡:“杭楓!”
杭楓抬眸看了她一眼,沒說話。
慕容歡:“權(quán)樂!”
權(quán)樂:“到!”
很好,人來齊了。
于是慕容歡便開始分配起了任務(wù),她把演講稿遞到了沈煜景手上,“你躲到舞臺的角落里去,等宋伊進(jìn)門后,我們的一切驚喜展現(xiàn)結(jié)束,生日歌停下你就開始讀上面的句子?!?br/>
沈煜景:“為什么是我?”
“哪有那么多為什么?說到今天的總指揮是我,就要都聽我的?!蹦饺輾g說著又指著江奕珩,“你去舞臺中間,等后面的燈亮起宋伊走到舞臺中間就拉手中的繩子,讓彩帶全部落在她身上。”
這么簡單的任務(wù),江奕珩自然點頭應(yīng)好,也不需要再做什么交流。
“杭楓,你去音響那里守著,都會根據(jù)音樂的節(jié)奏依次打開屋內(nèi)的燈。注意啊,節(jié)奏不要錯了。”
“權(quán)樂!你……你哪涼快哪待著吧。
任務(wù)分配完畢,而屋外腳步聲也同時響起。
所有人屏住呼吸,屋內(nèi)的燈也在此刻被全部關(guān)滅。
敲門聲響起,無人應(yīng)答,宋伊便推開了門。
杭楓開始播放了純音樂,一切都如同慕容歡安排好的那般循序漸進(jìn)。
除了沈煜景,他毫無參與感,一個人蹲在舞臺的角落里,暫時還不能出去。
宋伊一進(jìn)門,如同預(yù)料般的就看見了這些人給她準(zhǔn)備的浪漫驚喜。
雖然有點土……但是也有點感動。
卻聽著其它人給宋伊唱著生日歌,沈煜景覺得很悲傷,快樂都是他們的,他什么都沒有。
沈煜景沮喪的想著,卻突然在面前發(fā)現(xiàn)了一個奇怪的東西。
一個黑色的,類似于手剎的東西,神奇的地方在于它居然在地板上。
沈煜景很想去碰碰它,所以在生日歌停下的那一刻,他按照約定的舉起了話筒,念出了上面的臺詞——
“我與神明畫押,賭你心動一……哎?”
沈煜景沒有來得及讀完,因為他的腳踩上了這個類似黑色手剎的東西,而整個屋子里也響起了一聲巨響。
隨即慕容歡的尖叫聲響起:“地板塌了?地板怎么會塌了!”
一群人又連忙圍上去,去扶宋伊。
好在這個地板是建起的一個臺子,其實塌了也并不深。
只是倒霉的是……
宋伊摔下去的那一刻,身體是往前傾的,整個人臉都直接埋進(jìn)了三層的大蛋糕里,看起來要多狼狽有多狼狽。
江奕珩低頭看了看這個舞臺,做出了解釋:“這個舞臺是可以伸縮的,應(yīng)該是有按鈕控制,需要的時候可以升高,不需要的時候可以收起。”
權(quán)樂問道:“按鈕呢?按鈕在哪?誰動按鈕……沈煜景?是不是你沈煜景!”
慕容歡和杭楓一左一右攙扶著宋伊起來。
而宋伊的臉從蛋糕里抬起來的那一刻,被奶油糊得眼睛都睜不開。
她整張臉都沾滿了白色的奶油,再加上茫然的表情,整個畫面悲慘中甚至還透露著一絲搞笑。
“啊!伊伊……”
慕容歡連忙低頭從隨身的包里去找餐巾紙。
沈煜景抿了抿唇,硬著頭皮走了過來,面對眼前發(fā)生的這一切。
伸縮舞臺?他第一次見,這個世界上怎么會有這種東西?。?br/>
沈煜景走到了宋伊面前,結(jié)結(jié)巴巴地解釋道:“對……對對不起,我……我不是……”
而宋伊抓住了杭楓的手代替紙巾在自己臉上抹了一把,眼前的世界好歹有了個形狀,她也看清了罪魁禍?zhǔn)咨蜢暇暗哪槨?br/>
宋伊再次和他確定:“你干的?”
沈煜景點頭,還想辯解什么,“我真的不是故……”
宋伊毫不猶豫地抓了一大把面前的蛋糕摁在了沈煜景的臉上。
她一字一句,咬牙切齒道:“我與惡魔下注,賭你萬劫不復(fù)?!保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