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三十名黑衣手下圍立兩側,或蹲或伏的隱藏在層層陰影之中,靜候時機的到來。
突然,宮殿方向樂聲大震,隱隱有擂鼓和編鐘長鳴聲。男人知道,時機已到,樂師們開始為他們的行動做掩護,只有一炷香的時間。
一聲尖嘯陡然劃破了長夜的寧靜,驚亂了那些有規(guī)律前行的馬蹄。
魏閥兵將們頓時大駭,慌亂的仰起頭來向黑洞洞的兩側望去。
就在此時,嗖嗖聲呼嘯而起,高墻之上三十架弩箭齊發(fā),箭芒閃爍,嗜人心肺,取馬不取人。
戰(zhàn)馬的慘嘶聲起,奮力揚蹄,馬上士兵紛紛墮馬,哎呦慘叫聲不絕于耳。魏舒游被眾人護在中央,驚怒交加,怒聲喝道:“來者何人?”
黑暗中的男子冷笑一聲,舉起手中的金色弓弩,嗖的一聲離弦而去。然而箭矢還沒到達,他的身形已如豹子般閃電躍下高墻,天兵降世般落下幾尺,隨后甩出手中鉤鎖,凌空飛躍,轉瞬間穩(wěn)穩(wěn)的落在地上。
“唰”的一聲悶響,男人手中的長劍一下狠狠的插在對面士兵的鎧甲之中,另一名士兵舉刀沖上前,誰知剛走了一步,金色箭矢先發(fā)后至,已狠狠的穿透了他的咽喉!
慘叫聲立時響徹整條紫薇長街!
緊隨其后,隱藏在高墻之上的死神們紛紛躍下,悍然舉刀殺至。
魏舒游的隨從這時候已倒下了大半,戰(zhàn)馬慘叫哀鳴,馬蹄亂揚,好多人被弩箭射傷,摔在地上,卻被戰(zhàn)馬一腳踩死,隊伍早已亂了陣形,一百多人的護衛(wèi)團立時潰不成軍。
“魏閥奸賊!陷害忠良,排除異己,竊國惡梟,穆合西克今日替天行道,來取你性命!受死吧!”
遠處突然傳來一陣雜亂的馬蹄聲,魏舒游知道皇城的禁軍們定是聽到了聲音已經趕來,頓時心神大定,悍勇暴喝:“穆合狗賊,垂死掙扎,有本事就盡管來吧!”
就在這時,突然一只大網從天灑下,兜頭就將魏舒游緊緊纏繞,四名黑衣武士利落的交換位置,將巨網收緊,隨即猛然拋出鉤鎖,躍上高墻,悍然離去。
一聲輕嘯頓時傳出,黑衣武士們受到了召喚,盡管占了絕對上風,卻仍舊毫不戀戰(zhàn)的退了開去,零散的刀劍被拋下,兩名黑衣人舉著兩只木桶,將里面的液體嘩嘩倒出,然后丟下一只火把,再也不看一眼,幾個飛躍,就消失在重重樓宇之間,向著外城而去,只是剎那間的功夫就消失的無影無蹤。
整個行動,不出半柱香的時間,一切轉瞬歸于寧靜,而圣金宮的方向巨大的聲樂猶自沒有停歇,仍舊處在一片歌舞升平之中。
高效率的攻擊和爆炸般的手段之后,留給皇城禁軍的只是一片火海和血泊中掙扎呻吟的魏兵。
皇城的禁衛(wèi)軍統(tǒng)領路將軍面色驚慌,急忙說道:“魏大公子被擄走了,快!快去通報長老會!其他人跟我去外城追擊兇手!”
就在皇城禁軍們風風火火的去外城追擊刺客的時候,一隊黑衣人馬卻毫無顧慮的奔進了皇城,官道旁的松柏林里,十多名青衣侍衛(wèi)正靜靜的護衛(wèi)在一輛馬車旁邊,幾人迅速奔至,將被巨網網住的魏舒游一把狠狠的扔在地上。
“你們”
“嘭”的一聲悶響,魏舒游剛要開口,就被一人飛起一腳,狠狠的踢在嘴上。滿口牙齒登時碎裂,魏舒游悶哼一聲,再也說不出話來。
兩名青衣侍衛(wèi)迅速上前,將魏舒游緊緊綁了起來,封住手腳嘴巴,然后拉開馬車的下層,竟然將他裝在平時盛放炭火的夾層之中。
為首的黑衣男子上了馬車,脫下外面的黑色夜行衣,露出里面的一襲白衣,拉下蒙面,面容清俊,雙眼銳利如星。
“世子,”換好衣服的黑衣人也穿了一身青色的侍衛(wèi)服,恭敬的抱著一個火盆,說道:“烤烤手,暖暖身子吧。”
燕洵淡淡點了點頭,將火盆接過,簾子放下,他拿起放在一旁的黑衣,扔了進去,然后伸出手,對著外面的人輕輕一揮,馬車隨即就上了官道,向著禁宮方向緩緩而去。
劇烈的馬蹄頓時在身后響起,一名護衛(wèi)立時上前一步,厲聲喝道:“什么人?深夜在宮里跑馬,不想活了嗎?”
那人一愣,看清楚來人之后,頓時接口說道:“原來是燕世子,魏公子在紫薇道遇襲,屬下奉命要趕往皇宮稟告陛下。”
“遇襲?”馬車的簾子被一把掀開,燕洵眉頭輕蹙:“可抓到兇手,魏公子現(xiàn)在何處,可受傷?”
“回稟燕世子,兇手潛逃,已經向著外城逃跑,路將軍帶人去追了,魏公子被人擄走,至今生死不知。”
燕洵點了點頭,沉聲說道:“那你快去通報。”
“是。”
戰(zhàn)馬隨即呼嘯而去,燕洵回到馬車里,對著外面沉聲說道:“繼續(xù)走,去呂華殿。”
剛一下車,就見魏光帶著魏閥的幾名官員行色匆匆的從呂華殿中走了出來,上馬之后極速向宮外馳去。
燕洵披著一身白色大裘,面容俊朗無匹,目送著魏閥眾人離去,才緩緩踏進了呂華大殿。
夏皇已經退席,只剩下因為魏舒游被人擄走而神志恍惚的趙齊在主持大局。穿著彩衣的宮女穿梭其間,為眾人布菜,巨大的皇家樂師團圍繞在大殿一側,絲竹聲悠揚蹁躚,綿綿如春水,一聽就知是在投誰所好。
李策皇太子一身深紫蟠龍錦袍,和四周眾人談笑風生,杯來即干,毫不含糊,還不時的伸出手去逗弄跳舞的舞姬,一派名士風流,若不是臉上的風景實在太過壯觀,想必也是一幅風流浪蕩的瀟灑之舉。
宴會上氣氛熱絡,百官都喝的差不多了,情緒高漲,笑聲不斷,一片觥籌交錯之景。
燕洵悄無聲息的入席,抬眼淡淡的看了一眼李策那鼻青臉腫的面孔,嘴角一牽,舉起酒杯,搖頭輕笑。
“你怎么才來?”
趙淳兒一身彩蝶嫩粉對偘衫,下著金紫色長裙,滿頭珠翠,眉心嫣紅,臉頰乳粉,櫻桃小口,珠玉滔滔,翡翠光華,別樣的光艷照人。
燕洵抬起頭來,看著款款走來坐在他身旁的少女,略略彎起嘴角,淡淡的說道:“小睡了一會。”
“我還以為你又不來了呢,”趙淳兒眼神如水,瞥向坐在上首的唐太子李策,嘟著嘴說道:“那個家伙剛剛問人家的閨名,真是不知禮數(shù)。”
燕洵灑然一笑,仰頭飲酒,并未答話。
趙淳兒癡癡的仰頭看著他,絲毫不介意他對自己的不理不睬,過了許久,突然反應過來,小臉一紅,扯著自己的衣服問道:“你看,這是新域剛剛進貢的彩蠶絲,好看嗎?”
燕洵微微一愣,卻想起了剛剛的赤水湖,女子眼神明亮,急切的叫他的名字,然后略顯慌亂的說:路上小心。
燕洵的表情頓時溫柔了起來,由衷的嘆:“很美。”
趙淳兒以為說的是自己,頓時開心了起來,美滋滋的坐在一旁,不住的為燕洵夾菜倒酒。
不斷有士兵悄悄從側門進來向趙齊稟報,趙齊面色發(fā)青,越發(fā)難看,四周的官員們都謹慎的注意到了,漸漸收斂,宴席上聲勢減弱,卻只有卞唐太子李策仍舊醉醺醺的拉著趙齊的衣袖,不住的說話,晃晃悠悠間幾乎將手中的酒都灑在趙齊的身上。
直到二更方才散席,李策醉的一塌糊涂,竟然趴在幾子上就睡著了,將飯菜沾了一身。
趙齊命人將他抬到斜芳殿去,自己沒有回禁宮,而是直接出了大殿,上馬出城。
燕洵站在黑漆漆的廣場上,一身白色狐裘,面容硬挺,眉飛入鬢,看著趙齊離去的身影,淡淡的牽起嘴角。
天空一片蕭索漆黑,寒鴉飛過,一片呱噪之聲。
“洵哥哥,”趙淳兒小心的拉著他的衣袖,輕聲說道:“這里好冷,送淳兒回宮吧。”
燕洵恭敬的退后,行了一禮,疏離感頓時拉開,彬彬有禮的沉聲說道:“燕洵不勝酒力,不敢叨擾公主,公主還是自行回去吧。”
說罷,轉身就上了自己的馬車。
馬車漸漸遠去,趙淳兒仍舊站在原地,宮人走上前來,為她披上大裘,卻一不小心落在了地上,深紅色的大裘落在雪地尤其顯得醒目,好似一灘鮮血。
趙淳兒倔強的咬著嘴唇,眼淚在眼眶里打轉,卻努力的不讓它掉下來。
“公主?”
玉嬤嬤嘆了一聲,上前拉住小公主的小手,說道:“回去吧。”
趙淳兒抿緊嘴角,聽話的點了點頭,跟在玉嬤嬤的身后一言不發(fā)的向馬車走去,冷風吹來,一滴眼淚頓時下落,劃過臉頰滴在蒼白的雪地上。
“嬤嬤,”小公主的聲音細小,帶著掩飾不住的哭腔:“淳兒做錯了嗎?”
玉嬤嬤嘆了口氣,輕輕的摸了摸趙淳兒的頭發(fā),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如果說錯,就只能怪你生錯了人家愛錯了人,這個可憐的孩子,未來的路又該如何去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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