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燕洵!”
楚喬失聲尖叫,一把勒住馬韁,可是這戰(zhàn)馬在急速的奔跑中竟絲毫不懼韁繩的拉扯,仍舊不聽指揮的呼嘯奔跑。孩子大急,猛然躍起,小小的身體頓時跳下馬背,一個前滾翻,就穩(wěn)穩(wěn)的蹲在雪原上。
“燕洵!”急速上前,猶如迅猛的小豹子,少年此時已經(jīng)踉蹌的站起來,孩子上前一把扶住他的肩膀,沉聲說道:“有沒有事?”
少年眼神冷冽,眉頭緊鎖:“還死不了。”
“嗖”的一聲,又是一只勁箭****而來,楚喬聽聲變位,揮刀狠劈。那箭來的極為迅速,竟和刀鋒擦起了一流火星,照亮了漆黑的漫漫長夜。
“放下武器!”
整齊劃一的低喝聲同時響起,無數(shù)的人馬從雪原下憑空而現(xiàn),足足有上千人馬,人人披著雪白長裘,之前全都伏在雪地上,難怪戰(zhàn)馬經(jīng)過,竟沒看出絲毫端倪。森寒的刀鋒齊齊對準(zhǔn)兩人,刀劍林立,插翅難飛。不遠(yuǎn)處,激烈的廝殺聲同時響起,顯然,來不及及時下馬的燕北戰(zhàn)士們已經(jīng)陷入了重重的埋伏和包圍之中。
人群之后,一身黑色長裘的少年策馬上前,大裘里的錦袍上繡有金色的祥龍,一只鋒利的龍爪猙獰的盤踞在衣領(lǐng)上,在獵獵的火把之下,有著刺目的光輝。趙徹半瞇著眼,冷冷的哼了一聲:“就知道魏家成不了事。”
鋒利的刀鋒架在兩人的脖子上,孩子眼梢一瞟,見那刀口上都印有盛金宮特有的紫薇金花,一看就知道是大內(nèi)禁衛(wèi)。少年封王的七皇子冷眼看了燕洵一眼,隨即眼神又在幼小的楚喬身上轉(zhuǎn)了一圈,對著侍從們沉聲說道:“帶回去。”
“七皇子,”一名侍從走上前來,眼神微微飄向正在遠(yuǎn)處激戰(zhàn)的燕北戰(zhàn)士們,小聲的問道:“其余的人?”
趙徹眉頭輕蹙,冷哼一聲:“不尊王令,叛國背主,留著還有什么用?”
侍從心領(lǐng)神會,對著遠(yuǎn)處大聲喝道:“七殿下有令,叛國背主之徒,殺無赦!”
轟然的應(yīng)諾聲頓時響起,霎時間,密集如飛蝗般的箭雨齊刷刷奔馳而出,剛才還豪情激越爽朗大笑的燕北戰(zhàn)士們瞬間化作一具具失去性命的尸體,沉重的倒在冰冷的雪地上。楚喬大怒,耳邊聽著小風(fēng)眠的怒聲大罵,一雙拳頭緊緊的握起,冷眼望向高居馬上的趙徹,這時,有盛金宮禁軍走上前來,孩子略一掙扎,就吸引了高高在上的皇子的眼睛。
趙徹上下打量了她一眼,微微皺起了眉頭,有些熟悉,卻又想不起在哪里見過。
“把不相干的人都拖下去砍了。”
“誰敢!”一聲厲喝突然響起,燕洵閃身上前,一把將孩子緊緊抱在懷里,眼神冷冽,毫無懼色的對視著上面的天家少年。
趙徹一愣,怒極反笑:“你還真是不知死活,都到這個時候了,還當(dāng)自己是燕北世子嗎?”
燕洵冷冷說道:“趙徹,你若是敢做,我保證會讓你后悔莫及。”
趙徹皺起眉來,冷笑道:“我倒想要看看你這只困獸是如何讓我后悔莫及的,動手!”
兩側(cè)的精兵突然豎起刀鋒,唰的一聲齊齊上前,燕洵一把拔出匕首,對準(zhǔn)了自己的胸膛,眼神如刀鋒冰雪,充滿了一往無前的決絕。
“住手!”趙徹頓時一愣,不可置信的皺起眉頭,在孩子的身上仔細(xì)打量,終于沉聲說道:“燕洵,我就給你這個面子,一起帶回去!”
武器頓時被繳下,兩人被推攘上一輛準(zhǔn)備好的囚車之中,孩子被少年緊緊的抱在懷里,一張蒼白的小臉緊貼在他的胸膛上,燕洵左肩的傷口不斷涌出鮮紅的血來,順著脖頸流到孩子的衣衫之中。
“燕洵,”楚喬小聲的叫:“你怎么樣?”
虛弱的聲音帶著說不出的歉意:“丫頭,我連累你了。”
“別這么說,我們一定會”
“你放心吧!”燕洵突然打斷楚喬的話,聲音堅韌,斬釘截鐵的說道:“我會保護(hù)你的。”
孩子身體一僵,頓時就愣住了,多久之前,在那座破敗的柴房之內(nèi),也有人這樣認(rèn)真的跟她說過同樣的話。
“月兒,別害怕,我會保護(hù)你的。”
大風(fēng)呼嘯而過,燕洵失血過多,身體冰冷,一陣戰(zhàn)栗。孩子陡然伸出纖細(xì)的手臂,緊緊的抱住少年的身體,頭顱卻偏向左邊,那里的不遠(yuǎn)處,是一座不高的土丘,烏云散去,有慘淡的月光灑了下來,孤零零的一匹戰(zhàn)馬上,坐著一個年紀(jì)不大的少年,少年挽著弓,箭鋒對準(zhǔn)自己這邊,燕洵肩膀上的傷口,正是拜此人所賜。
盡管相隔那般遠(yuǎn),可是楚喬卻似乎能看見那人的模樣和眉眼。她緊緊的抱住燕洵越來越冷的身體,咬住下唇,在少年的背后,孩子的一雙小手,漸漸的握成了拳頭。
夜色凄迷,重云散盡,月光清冷如水,諸葛玥緩緩放下弓弩,看著越來越的盛金宮囚車,久久沒有離去。
這漫長的一夜,終于就要過去。
天明時分,西北傳回捷報,尚慎大捷,燕王被俘,不日就將被押回盛都。
帝國一片歡騰,第二日,旭日初升,又是一個艷陽天。
太陽已經(jīng)升起來了,陽光從高高的天窗射了進(jìn)來,明亮的一條,有細(xì)小的灰塵不斷的揚起,在半空中輕輕的飄蕩。嚓嚓聲輕輕的響起,聲音很小,不仔細(xì)聽還會以為是老鼠爬過草叢所發(fā)出的聲響。孩子靠坐在一堵墻壁上,閉著眼睛,好像已經(jīng)睡著了。可是在她的背后,卻有一只手在緩緩的動著,拿著小石塊,在土墻上細(xì)細(xì)的打磨。
太陽升起,又緩緩落下,外面的喧囂漸漸消退,寒冷的夜覆蓋了這座繁華的帝都。巡邏的獄卒來回看了兩趟,就打著哈欠退了下去,月上中空,夜色已重,只聽嘭的一聲悶響,一大塊土磚就落在了草叢里。
“燕洵”
微弱的聲音緩緩響起,在死寂的大牢里,顯得那般清脆,孩子湊過眼睛,望向旁邊的牢房。只見穿著一身白裘的少年靠在對面的墻壁上,十分大方的伸著腿坐在骯臟的枯草里,閉著眼睛,似乎正在睡覺。
“燕洵,”楚喬壓低了聲音,小心的叫道。
少年睫毛輕顫,就睜開了眼睛,困惑的望了一圈,陡然看到孩子清澈的眼睛,頓時大喜,幾下就爬了過來,對著洞口笑道:“丫頭,你真聰明。”
“傻子!”楚喬連忙低喝道:“小聲點,別被人聽見。”
“哦,”少年學(xué)著她的樣子四下望了一圈,然后轉(zhuǎn)過頭來,傻乎乎的一笑,露出一口潔白的牙齒:“丫頭,你別害怕,我父皇一定會派人來救我們的,他們這幫家伙,不敢對我們怎么樣。”
“恩。”楚喬淡淡的點了點頭,沒有答話。
燕洵眉頭一皺:“喂,你不相信我?”
“我哪敢?”楚喬吐了吐舌頭,撇嘴道:“不過你父皇是來救你,我可沒有這么有能耐的親戚。”
燕洵聞言一笑,眼睛亮晶晶的,像是天上的星星:“你放心吧,我是不會扔下你不管的,以后你就跟著我,我會保護(hù)你的。”
一股暖流突然涌遍全身,八歲的孩子輕輕一笑,笑容燦爛,點了點頭:“那你出去可要請我吃好吃的,我都快餓死了。”
“沒問題,”少年一口答應(yīng):“想吃什么隨便你挑,只要你說得出我就弄得到。”
不知何時,外面突然下起了大雪,雪花從高高的天窗飄了進(jìn)來,帶著寒冷的風(fēng),刺骨的掃在冰冷的牢房里。楚喬正要說話,突然渾身一顫,就打了一個寒戰(zhàn)。燕洵見了,連忙湊過臉來,只見孩子衣衫單薄,面容青白,嘴唇都已經(jīng)被凍紫了,頓時緊張了起來。
“丫頭,你冷嗎?”
“還好。”
“你穿那么少,一定凍死了。”
少年突然站起身來,幾下就將身上的大裘脫了下來,蹲下身子就想從洞口塞過來,可惜大裘太厚了,根本連一個袖子都送不過來,楚喬連忙將他的衣服推過去:“別鬧了,被發(fā)現(xiàn)就糟糕了。”
“被發(fā)現(xiàn)能怎么樣?”燕洵冷冷一哼,“等我出去了,這些人一個也不會放過。”
“這種狠話還是等有命出去再說吧。”孩子嘲諷了一句,微揚起頭,很是不屑的樣子。
燕洵一愣,不服氣的哼了一聲:“你就等著瞧。”
夜里的牢房越發(fā)的陰冷,燕洵靠在洞口邊上,突然說道:“丫頭,把你的手伸過來。”
“恩?”楚喬一愣,“你說什么?”
“你的手,”燕洵一邊說一邊比劃:“把手伸過來。”
孩子皺起了眉:“你要干什么?”
“別問了,”燕洵不耐煩的叫:“叫你伸過來你就伸過來。”
楚喬小聲的嘟囔了一句,然后伸出纖細(xì)的手臂,將一只被凍的發(fā)青的小手順著洞口伸了過去,在半空中虛抓了一下,晃了晃,輕聲的問:“你要干什么?”
冰冷的小手頓時被人一把握住,少年的手略大,一邊握著她的手,一邊不斷的哈著氣,眼睛亮亮的,動作卻很笨拙,邊哈氣邊問:“好點了嗎?暖和點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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