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7 第 97 章
蕭瑯是個有心之人。沒幾天,王府里便來了兩個從尚宮局司計司里選出的女官來隨伺王妃。這兩個女官在司計司里,本就長于宮中各處衣物、飲食、柴炭之事的掌記,被派過來后,果然幫了她不少的忙。至于蕭瑯本人,自從那次被繡春提點之后,接下來的日常事務(wù)雖然還是繁忙,但晚上回來的辰點,比起從前確實提前了不少。之前,新婚后的那一個月里,夫婦二人十天里,最多兩三天能一道吃一次晚飯,現(xiàn)在,十天里有七八天倒都能一起了。繡春感受到了他對自己的用心,愈發(fā)精心料理他的起居和身體。晨起,倘若逢他無需早朝,他便細(xì)細(xì)為她畫眉,日落,在禊賞堂里,他做完自己的事,興致來時,便會繼續(xù)教她作畫。二人相處之時,甜蜜不斷。所謂的煙火人間、神仙眷侶,大抵,也不過就是他夫婦二人那樣的了。如此一轉(zhuǎn)眼,新婚一個多月了,時令也入早春三月。嚴(yán)寒漸解,柳芽綻黃,除了夜間還有些春寒外,白日里,晴光大好的話,甚至有了春暖洋洋的感覺。挑了個好日子,這天一早,繡春送蕭瑯出門上朝之后,自己收拾了一番,登車便往陳家而去。
這是自那次新婚回門后,她第一次回陳家,昨天便已經(jīng)遣人送去了消息。陳振得知她今天要回來,欣喜萬分,高興得昨夜一夜都沒怎么睡好,今日一大早便起了身,親自指揮著人灑掃庭院,吩咐廚房預(yù)備她愛吃的各種菜,都準(zhǔn)備好了,便領(lǐng)了家人,在門口翹首以待。
繡春這趟回家,其實也是蕭瑯主動開口的,并且讓她在家停留一天,說等晚上的時候,他再來接她。
嫁人雖不過才一個多月,與祖父之間也時常有消息相互,但能這樣回一趟,親眼看看祖父,繡春對丈夫的這個安排,心里還是十分高興。她雖不欲排場過大驚動街鄰,但身份畢竟擺在那里。盡量簡化了車儀,最后一行還是有十?dāng)?shù)車馬前后隨護(hù),隨從俱各冠袍帶履,儀仗井然,一路從王府往銅駝街去,由一對騎馬的王府廷尉在前肅道。
朝陽的光射到金藥堂前那塊黑底金字招牌上時,一行車馬抵達(dá)了陳家。繡春還沒下車,剛探出半個身子,便瞧見祖父領(lǐng)了人在門口一字排開。他一身整齊衣冠,滿面激動之色,也不用拄拐杖,朝著自己快步而來,到了近前便要下拜,早有邊上一個早先被吩咐過的隨從扶住了他,繡春也急忙下了馬車,一路往里,等到了內(nèi)堂,見祖父望著自己滿面笑容,忍不住又笑又埋怨,道:“爺爺!就我一個人來了而已,你怎的也要這樣見外!”
陳振見一直念想著的孫女終于回了家,看著氣色俱佳,神色飛揚,不用問,想來她嫁人后在王府里頭過得應(yīng)很舒心,心先便放下了大半,只還是要親口問過才作數(shù)。便呵呵笑道:“你如今是王妃了,該有的禮數(shù),還是要有的,免得被人瞧去說不是,”他話題一轉(zhuǎn),“春兒,他對你好不好?”
繡春笑道:“殿下對我很好。今天能回來,就是他先開口的。”
陳振聽她親口承認(rèn)了魏王的好,提起那個“他”時,眼眸中是遮不住的流光溢彩,知道那個年輕人,對自己的孫女應(yīng)該真的是很好,終于徹底放下了心。笑著嘆了口氣,道:“見你這么好,我便放心了。”祖孫倆說了許多的話后,繡春笑道:“不過一個多月而已,我卻覺著好像許久沒去藥廠了一般。這就過去看看。”換了衣裳后,陳振親自陪著她去。眾人都知道王妃今日回來省親,沒想到她竟還換回了從前的衣裳再到藥廠里來,又是惶恐,又是激動,紛紛拜見。
繡春在藥廠里停留了大半天時間,見各工序井然,一直嚴(yán)格照先前定下的各種章程辦事,放下了心。又和巧兒她們說了會話。午后,回自己從前的閨房睡了一覺,起身后重新被服侍著梳妝完畢,出來路過前堂時,遇見陳振正在那里,指揮著家人爬上梯子在往墻上掛什么東西,抬頭一看,是蕭瑯從前寫的那張壽裱。想起這副字,掛上去,被取下來,如今又被掛上去,真正是命運多舛,忍不住笑了起來。
陳振不提防孫女這時候來此,見她正望著那幅字在抿嘴笑,不禁訕訕地道:“前回家里來了個客人,說這墻上少張字畫。我這兩天,琢磨來琢磨去的,還是覺著這幅好用,大小什么的,也都適合……”
繡春點頭:“是。爺爺你往后裱墻還缺多少,只管開口說。他既然能照你話把一本內(nèi)經(jīng)都背下來,何況是寫幾個字?”
陳振老臉微熱,瞪眼道:“死丫頭,你這是胳膊肘往外拐呢!覺著他早先是被你爺爺為難來著?”
繡春笑了起來,遞了放在一邊的拐杖給他,陪他一道往院中散步。
午后的春日陽光,照在人的身上,暖洋洋地十分舒適。
“爺爺,最近百味堂可有什么異動?”
繡春問了一句。
陳振哼了聲,道:“他家藥鋪的成藥,不是一直在與咱們家競價比著便宜嗎?如今還這樣。”
繡春點了下頭,道:“若只這樣,倒也無礙,他們壓他們的價,咱們只管把自己的藥做好就行了。”
陳振道:“就是這個理兒。雖說如今咱們家多了魏王府這么一門親,自然是錦上添花。只是藥該怎么做,還是要怎么做,一旦馬虎不得。藥好才是立身之本,要不然,便是攀上十門這樣的親,也是無濟于事。”
繡春笑著應(yīng)是。
~~
一天時光很快便消磨過去,繡春吃了晚飯,天也開始黑了下去。掌燈后沒多久,下人來報,說魏王殿下來了。
繡春急忙起身去接。到了前堂,見他已經(jīng)被祖父迎了進(jìn)來,正在那里說著話。只是這倆人,神情瞧著都有些拘束的樣子。看見她現(xiàn)身了,兩人都像是見了救星,立刻不約而同地站了起來。
陳振對著繡春,一本正經(jīng)地道:“春兒,方才迎了殿下入。倘若殿下不嫌此處飯食粗陋,本是想留殿下用飯的。只他卻說在宮中已經(jīng)用過了,便也不敢再勉強了。”
蕭瑯聽他說完,忙看向繡春,接著道:“多謝祖父的一番好意。只確實是在宮中用過了,這才過來接你的。”說完,眼睛一眨不眨地望著她。
繡春看了出來,自己祖父和自己的丈夫,這倆人現(xiàn)如今表面上是和好了,只因了先前的那一番經(jīng)歷,估計現(xiàn)在誰見了誰都覺得是種折磨。見蕭瑯用這樣的目光看向自己,暗地里嘆了口氣,轉(zhuǎn)頭對陳振道:“爺爺,殿下忙了一天,此刻想必乏了,要么我這就隨他回去了?”
陳振起先見魏王殿下來了,便知道孫女是留不住了。果然,這會兒立馬就要走了。壓下心中的不舍和稍微那么一丁點兒的酸意,唔了聲,聲音平平地道:“那就去吧。路上小心。”
蕭瑯忙朝陳振告別,也不多話,領(lǐng)了繡春便往外而去。陳振帶了家人恭恭敬敬送至大門外,直到那一行車馬消失在了夜色的盡頭里,這才嘆了口氣,自言自語道:“下回……可就不知道什么時候了……”
~~
繡春在馬車?yán)飫傄蛔ǎ娺吷系氖挰樛约海荒樞σ饕鳎路鹚闪丝跉獾哪樱滩蛔〉闪怂谎郏拔覡敔斁瓦@么可怕?你一會兒都不肯多待?”
蕭瑯見被她瞧破了,摸了下頭,只好老老實實地道:“確實有些怕他。”
和別人家的孫女夜會,忘形之下,結(jié)果被人在角門后當(dāng)場捉住,要不是他態(tài)度端正,估計當(dāng)時真的要被人用掃帚掃地出門了,自此,在他心理上落下難以磨滅的陰影,這也算正常……
她忍不住了,嗤地一聲笑了出來,伸手過去摸了下他的肚子,“你還沒吃飯吧?我曉得留你在我家吃飯的話,邊上有我爺爺盯著,估計你也食不知味,所以我方才也只吃了個半飽,回去了,我再陪你吃。”
她竟這么善解人意,還體貼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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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蕭瑯心里頓時好生感動,順勢握住了她的手,緊緊不放。
繡春的臉埋在他肩上,正捂嘴偷笑的時候,忽然覺到身子被他托起,輕輕哎了一聲,人已經(jīng)被他抱著,橫躺在了他腿上,他低頭下來,就著她鼓鼓囊囊的胸口狠狠地香了一下,“春兒,你真好……”他喃喃地道。
從陳家到城西的魏王府,路不算很近。只是這會兒,對于馬車?yán)锏奈和醯钕聛碚f,沒吃晚飯算得了什么?現(xiàn)在懷里有這樣一個暖香美人軟綿綿倒著任他享用,他簡直巴不得這路程沒有盡頭才好。一直到了王府大門前,馬車停了下來,聽到外頭人恭敬喚請王爺與王妃下車,他這才終于松開了她,見她一雙水汪汪眼眸里春水瀲滟,對著自己露出惱羞責(zé)備的神態(tài),偏又怕被外頭人聽到,只能慌張理著身上衣衫、不敢發(fā)一聲的樣子,隨手解下自己身上的外氅,披裹在了她身上,替她系好結(jié)帶,端詳了下,見瞧不出什么端倪了,朝她一笑,牽了她手出了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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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兩人反復(fù)廝纏過后,她倦極,躺在他臂彎里,閉著眼睛正昏昏欲睡的時候,忽然聽見他在自己耳畔道:“春兒,太醫(yī)院林大人今日過來求見于我,說想與你見一面,商討下關(guān)于桓兒病情的事。我代你應(yīng)了。明日你隨我一道入宮去吧。”
繡春未睜眼,只懶洋洋地嗯了一聲,打了個哈欠,隨即便沉入了黑甜鄉(xiāng)里。
作者有話要說:
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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