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4 第 84 章
兩天一晃而過。
繡春這一回去往鹿場的時候,邊上多了個蕭羚兒。昨天他又晃了過來找她,無意聽說了這事,立刻便嚷著也要同去。被繡春當(dāng)場拒絕了,說自家的園子和皇家苑囿根本不能比,沒啥好玩的。他卻非要跟了去。繡春最后只好道:“你父王同意了,我才能帶你。”蕭羚兒得了她話,立刻便跑了,然后,一大早地,竟真的被唐王府的人送了過來。
“我父王同意了!”
他跳上了繡春的車,一臉得意。
邊上送他來的王府管事,態(tài)度十分恭敬,對著繡春道:“殿下命我轉(zhuǎn)話,說世子……”他瞟了眼蕭羚兒,“頑皮,叫大小姐多擔(dān)待些。”
繡春無奈,與那個管事客氣了幾句,只好帶上了蕭羚兒。出城仍走舊路,小半天后,一行人抵達(dá)了金藥園。
她今天過來,目的除了收取今年最后一批鹿茸外,尋田管事也有事商議。被迎了進(jìn)去后,未聽他提魏王到,估計他是朝政纏身,可能要晚些才能到。反正自己是要停留一天的,也未在意,帶了蕭齡兒便進(jìn)去了。
蕭羚兒到了這兒,便如脫了韁的野馬,在鹿苑里看朱八叔采了一會兒的鹿茸后,便說要去別地逛逛。繡春也出了鹿苑,要與田管事去莊子里議事,無暇盯著他,便派了四五個人跟隨他去。等手頭的事終于告一段落,想起蕭羚兒,便想去找他回來。否則萬一出岔子,那就是自己的罪責(zé)了。問了人,說方才看到他仿佛往園子?xùn)|北那頭去了。
“大小姐,可要我去叫他回來?”田管事問道。
蕭羚兒要是玩得興起,恐怕不會聽別人的話,便道:“還是我去吧。你有事,自己忙好了。”
繡春抄了條近道,從栽種了藥用植物的一片藥圃里穿過去。這段時間秋雨連綿,圃埂間生了些野草的泥道被雨水浸泡得稀爛,上頭便墊了些石塊,方便人踩著通過。她正提著裙角小心走著,忽然聽到身后有人叫了一聲,“陳大小姐”,回頭一看,十分驚訝。
來人竟然是唐王蕭曜。他一身騎獵裝束,正朝自己方向大步而來,最后站在了離她幾步遠(yuǎn)的地方,面上露出笑意,道:“本王打獵場回來,想起羚兒今日隨你在此處,怕他頑劣給你惹事,所以順道過來看看。”
繡春終于回過了神兒,急忙道:“門房怎么沒來傳報?怠慢了殿下……”
蕭曜笑道:“大小姐不必客氣。是我讓貴府的人不必通報的。倒是我冒昧了。”
繡春壓下心中忽然生出的一絲怪異之感,道:“殿下客氣了。世子很聽話。剛我有事,他自己去逛了。我正打算去找他。”
蕭曜微微頷首。
繡春很快知道哪里不對了。
和唐王見過數(shù)回面,每次,他都基本沒什么表情。今天卻一直面帶笑意……十分反常。
繡春回頭,看了眼蕭羚兒所去的園子?xùn)|北方向,仿佛明白了過來,問道:“殿下路過此處,可是要接回世子?殿下稍候,我這就去叫他過來!”說罷提起裙角,轉(zhuǎn)身正要離去,卻聽見他道:“不急。他喜歡待在此地,倘若你不介意,讓他多留些時候也無妨。”
繡春聽他這么說了,倒不好急著去叫人了,免得顯出自己是在趕客。只好停下了腳步,回身笑道:“殿下言重了。只要世子不嫌這地方鄙陋,我求之不得。”
她說完,見面前的這人笑了下,目光落到了自己的臉上,道:“羚兒的母親去的早,也沒放我身邊養(yǎng),自小乏人管教,膽大包天,頑劣異常。與你倒是頗投緣,好幾次聽他在我面前提到了你。前次他未告一聲,私下偷溜去往靈州,路上得你救護(hù),本王十分感激。”
繡春聽他又說這事,忙再客氣了幾句。想起當(dāng)日自己派人回去傳訊,最后得來放他去的消息時,蕭羚兒露出的傷心失望表情,躊躇了下,便小心問道:“殿下當(dāng)日得知消息后,何以不接他歸京?”
蕭曜道:“他是男孩兒,生性又這樣頑戾,圈在富貴京里養(yǎng)著,不見得好。他要去,那就讓他去,見識下邊塞風(fēng)沙之苦,對他也有好處。”頓了下,“過些時候我要回北庭,帶他一道。”
能跟在他父親的身邊,估計正是蕭羚兒所盼。繡春也代他高興,便哦了聲,笑道:“原是殿下一番苦心。世子知道了,一定會銘記在心的。”
蕭曜笑了下。
繡春覺他目光灼灼,一直落在自己臉上,沒挪開半分。說完了這個,自己想不出別的什么話題了,他也不開口,又不說走,也不知道他到底想干嘛,正覺別扭的時候,忽然聽他道:“前次那事,多虧了你。我心中十分感激。往后若有用得到我的地方,陳大小姐盡管開口,只要我能辦到,必定不會推辭。”
繡春聽他提小皇帝中毒一事,松了口氣,忙道:“殿下言重了。我當(dāng)時也不過僥幸想到了而已。殿下不必如此掛心。況且,先前你也幫過我,我還沒對你道謝。”說完,也不想再在這里與他再說下去了,接著道,“這里路不好,殿下還是隨我到前頭堂屋里小坐吧。”一邊說,一邊轉(zhuǎn)身便往回走。
繡春剛走兩步,不想腳下正踩去的那塊石頭下面空了,浮在地上而已。她一腳下去,立刻往邊上歪了過去,輕呼一聲,身子一晃,足腕也隨之被扭了下,一陣鉆心疼痛立刻襲來,眼見就要摔倒,還立在她身后的蕭曜眼疾,一下伸手過來,扶住了她的一邊臂膀。
“小心!”他脫口道。
~~
恰這時,前頭剛才她來的方向,此刻也過來了倆人,一個是田管事,另個,正是剛到的蕭瑯。
“殿下,大小姐剛剛從這兒過沒多久,要去找世子——”
田管事一邊殷勤引路,一邊解釋,忽然發(fā)現(xiàn)身邊的人腳步定住了,看他一眼,見他望著前頭,神情略微錯愕,順?biāo)暰€望去,見自家大小姐正停在路邊,被一個不知道哪里冒出來的男人扶住了一邊臂膀,兩人靠得很近,大小姐正皺眉低頭,那男人望著她,一臉的關(guān)切之色,一時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愣住了。
蕭瑯與自己的兄長四目相對,兩人都是短暫的錯愕。
蕭瑯很快回過了神,目光從自己兄長還扶著她臂膀的那只手上挪開,落到了繡春身上。見她眉頭皺著,面露微微痛楚之色,似乎還沒發(fā)覺自己的到來,正低頭看她自己的一只腳,腳邊上,是塊沾了些泥巴的仰倒的石頭,立刻明白是怎么回事了,急忙撇下田管事,大步朝她過去。
繡春聽見有腳步聲靠近,抬頭,竟見蕭瑯神色凝重地朝自己過來了,一時沒反應(yīng)過來,呆呆地看著他。見他到了自己面前,很自然地便蹲□去,伸手輕輕按探了下她剛崴了的那只腳腕,覺到愈發(fā)疼痛,忍不住哎了一聲。
“應(yīng)該只是扭挫了筋頭,忍著些疼,我等下就幫你上藥。”
他起身,對她柔聲這樣道了一句,不動聲色地從自己兄長的手中接過了她,順勢扶住,然后朝他點(diǎn)頭,略微笑道:“二皇兄,這么巧,你也在?”他看了眼繡春,口氣略微帶了些教訓(xùn),眼中卻滿是帶了無奈般寵溺的笑,“她什么都好,就是粗心大意,走路眼睛不看地兒。方才多謝二皇兄了,愚弟十分感激。”
繡春有點(diǎn)迷糊了。
這個人突然對著他的兄弟,說這些莫名其妙貶損她的話,什么意思?她哪里粗心大意?什么時候走路眼睛不看地了?
蕭曜的目光從他輕輕搭她腰身后的臂上收回,再看一眼面露微微茫然的這女子,明白了過來。
原來……
已經(jīng)名花有主了。
想想也是,因了他舊傷的緣故,從前他與她似乎一直有所往來。他也知道她去過兩趟靈州。明珠在側(cè),又灼灼其華,自己的這個兄弟,他怎么可能不近水樓臺?
蕭曜壓下心中的遺憾。
自己已經(jīng)遲了一步。
他看向自己的兄弟,笑道:“陳大小姐幫了我許多,不過舉手之勞,自是應(yīng)該。”他回頭看了下,“我路過,是要接羚兒,不打擾了,這就去找他。”說罷,朝繡春點(diǎn)了下頭,轉(zhuǎn)身而去。
等他背影消失了,蕭瑯看向繡春,心疼地道:“還疼吧?我送你去上藥。”說完,也不管田管事還立在前頭像尊化石,伸手過去就要抱她。繡春一把推開他手,皺眉不滿地道:“你剛才在別人面前胡說八道什么呢?我哪里粗心大意,哪里走路不看地了?剛才只是不提防石頭下面是空的,這才扭了下腳而已!”
蕭瑯苦笑了下。
自己的二皇兄,分明對她已經(jīng)起了心意,她卻還渾然不覺。這樣的一個呆寶貝,要是再不加緊弄到手,叫他怎么放得下心?
“嗯,是我說錯了話。咱們先去上藥,完了我再向你賠罪。”
他望著她,目光微閃,慢慢地道。